第一百三十九章 還有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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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梅利走進更衣室的時候，他得到了隊友們的歡呼和掌聲。

“幹得漂亮，梅利！”

“你的兩個進球都太漂亮啦！”

“簡直是用一己之力就摧毀了對手，哈哈！”

梅利舉起雙手，表示謙虛。

坎特羅湊上來摟住他的脖子：“我就說了，那小子真是幸運，竟然能夠和你同場競技。結果那小子竟然說和他做對手是我們的不幸……下半場再進一球，戴頂帽子，看那小子還怎麼嘴硬！哈哈！”

“拉蒙，你老和他較勁幹什麼啊？”梅利不解。

“我就是瞧那小子不爽。亞洲那種足球水平的比賽裡走狗屎運九分鐘進了五個球，就能到處吹了……還在我面前裝模作樣說什麼和他做對手是我們的不幸……哈！我倒要看看有什麼好不幸的！”拉蒙·坎特羅撇嘴道。

梅利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就是這直脾氣，所以也不勸了，要是拉蒙能改的話，那就不是拉蒙了。

他身邊總會有各種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未必每一個都和自己脾氣相投，也未必每一個人的處世哲學都和自己一樣，但不強求每個人和自己一樣，是梅利的為人原則。

所以他笑著搖了搖頭，不再討論這個問題。

拉蒙·坎特羅則似乎比進了兩個球的梅利還興奮，他在梅利旁邊扭著屁股跳著舞：“我簡直迫不及待要讓下半場比賽馬上開始了！這次你進球之後我一定要跑去那小子面前好好看看他的表情！那一定很精彩！比這場比賽的比分都還精彩！”

※※※

“我知道形勢很嚴峻……”

在中國國奧隊的更衣室裡，主教練施無垠正在對自己的球員們講話。

所有首發的球員這個時候都在更衣室裡，替補球員則在球場上由助理教練帶著熱身。

大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人看著他們的主教練，有人低著頭似乎在沉思，但沒有一個人說話，更衣室裡只有施無垠的聲音。

施無垠站在更衣室裡的最中央，除了球門那個方向，球員們幾乎把他包圍。

他撓了撓頭髮，再順著頭髮摸向後腦勺，最後按在了後勁窩上，他就這麼低著頭，似乎是在思索對策，又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和自己的球員說。

“我很想給你們說，讓我們這樣那樣的調整一下，把你們每個位置上的戰術都重新調整一下，就可以剋制住對手……但可惜這樣的戰術不存在。賽前我們的戰術就是全體教練組熬了幾天之後所想出來的最好應對方案了。我們練了這麼多天，也都是這套戰術。現在如果只靠我嘴巴一張，在中場休息的時候告訴你們我又想到了一個好主意，然後你們只要按照我的說法去做，就能擊敗阿根廷……那我是在蒙人，是在欺騙你們。沒有這樣的戰術，不用訓練，靠我一說你們就能會的管用的戰術，沒有。”

施無垠搖著頭。

“戰術上，我已經做到了我所能做到的所有，在執行上，其實你們也做到了你們所能做到的所有。但我們是不是就沒招了？就看著下半場比賽陷入對方的節奏，然後我們距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遠？或者說，是不是現在就要放棄那個目標了？我們到底能不能小組出線，很多人心裡都清楚得很吧？那不過是我用來驅使你們往前跑的，綁在棍子上的胡蘿蔔……對吧？”說到這裡，施無垠抬起頭來，對著自己的球員們環顧笑道。

“目前來看，效果不錯。因為有這個目標在前面勾著大家，所以我們到現在在奧運會上的表現總體來說是出色的，這一點不是我自吹自擂，有外界媒體的評價和球迷們的反應作證。按理說……作為第一次參加奧運會比賽的我們，應該已經算是完成任務了。這場比賽面對強大的對手，我們也有進球，表現不差。這表現可以讓很多人感到滿意，對自己也算得上是‘問心無愧’。作為一個主教練，我好像也沒資格讓你們繼續去拼了……胡萊你坐下。”

施無垠說到這裡就看見胡萊迫不及待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似乎有話要說，便抬手示意他老實坐下。

胡萊著急啊……但他還是聽話地坐了下來，只是將焦急的情緒寫在了臉上。

截至到現在為止，中國隊距離離開奧運會僅剩下四十五分鐘，他帽子戲法和小組出線的任務還一個都沒完成。

兩瓶【洗髓藥劑】對他能有多大用？在他進入職業足壇之後，真是再清楚不過了。他現在每次面對身體比他強壯的對手總得絞盡腦汁，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口水說幹，不就是為了能夠騙過對方，讓自己獲得哪怕一丁點射門的空間，還不都是因為在身體對抗上的劣勢嗎？

而【洗髓藥劑】能夠提升他的身體素質。

見胡萊坐在板凳上還在磨屁股，施無垠笑了——這小子不會是認為我要提前投降認輸了吧？好吧，怪我，可能鋪墊鋪得有點長……

於是他話鋒一轉，語氣都變了：“我之前說了那麼多客觀上存在的問題和困難，我也說了那麼多我們可以放棄心安理得回家享受讚譽的理由……但我心裡還是不甘心就這麼認輸。阿根廷是很強，可你們上半場比賽開始之後，按照我們之前準備的戰術和打法來踢，不也是一球領先他們了嗎？說明什麼？說明我們的對手和我們一樣，強歸強，但一樣會被我們進球。被刀子捅了會受傷，會流血，血流乾了就會死！那既然我們已經捅了他們一刀，憑什麼不能再多捅他們幾刀？”

施無垠再次環顧更衣室裡的隊員們，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身上已經被對手捅了兩刀的我們這麼問，是不是挺招人笑的？可比賽不就是這樣嗎？誰能在被對手乾死之前，先把對手乾死，誰就贏了！我這個人不認命。當初表現不好被全場球迷高呼換下我的時候，我沒認命，我他媽進了個扳平比分的進球！我的職業生涯前前後後一共受過五次大傷，一般人碰上我這麼多傷病，早就退役了吧？不，我沒認命，我一直踢到了實在是身體不允許了為止才退役。不認命給我帶來了很多麻煩，為此吃了很多苦，因為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只要你稍微低低頭，就能讓自己很舒服，不用那麼拼，也不用那麼累，不用那麼苦……但足球場上勝利者只有一個，冠軍也只有一個，為了不苦不累，低低頭認個命，那我們還踢什麼球？！那我們為什麼還要那麼辛苦來這裡？！”

施無垠的聲音越說越大，到最後彷彿在整個更衣室裡迴盪，振聾發聵。

“阿根廷比我們強？那又怎麼樣？梅利比我們強？那又怎麼樣？有一句話我很喜歡，在這裡送給你們：‘在你沒有自信之前，先用你的勇氣。’比分落後又如何，最起碼我們還有勇氣！”（注1）

說完施無垠歇了一下，才看向胡萊：“好了，胡萊你剛才想說啥？”

大家又齊刷刷地看向胡萊。

胡萊在眾目睽睽下腆著臉站起來，笑的很諂媚：“剛才我想給施指導你說個‘但是’，幫你把語氣轉折一下……結果施指導你自己轉了，那我就沒什麼想說的了。”

施無垠愣了一下，沒想到胡萊會這麼說。

更衣室裡想起了一陣壓抑著的低笑聲，顯然大家都知道笑話主教練是不對的，可就是忍不住……

笑聲中，施無垠也跟著笑起來，他還用手指虛點了兩下胡萊：“你小子……”

等大家都笑得差不多了，他才重新正色道：“關於下半場，我沒什麼好說的，該說的在賽前都說了，戰術還是那些，具體是怎麼做。下半場，就向梅利·巴內加和他的阿根廷展示我們的勇氣吧！”

※※※

“下半場比賽雙方易邊再戰，誰也沒有做出換人調整……國奧隊雖然落後一球，但總體來說，上半場的表現可圈可點，並不算太差。施無垠可能是出於這個原因，沒有進行任何調整。阿根廷這邊一樣，畢竟他們現在是領先方，也沒必要調整……”

下半場比賽開始之後，解說員賀峰例行公事般地做著介紹，老實說他不敢對下半場抱有太多的期待，所以他在解說比賽的時候也開始刻意保持冷靜的語調，儘量不要把情緒代入進來，避免到後面受到比賽程序的影響，干擾到他的解說工作。

在中場休息的時候，他和解說嘉賓顏康兩個人互相交流了一下對下半場的看法，都不約而同的認為以阿根廷和中國隊的實力差距，在梅利·巴內加已經徹底打出狀態來的情況下，中國國奧隊恐怕還會繼續丟球。

梅利已經打進兩個球了，距離帽子戲法僅差一球，他能夠在這時候收腳嗎？

顯然不能。

所以兩個人對下半場的中國國奧隊不太看好，生怕踢得挺好的國奧隊在下半場崩盤。

雖然說哪怕大比分輸給阿根廷，以兩隊的實力差距，都是應該的、正常的。

可他們倆還是有些私心，希望中國隊如果要輸的話，輸的好看一些，拼盡全力再輸，來一場“光榮的失敗”，雖敗猶榮。這樣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

“……下半場希望國奧隊能夠先穩住防線，頂住阿根廷的攻勢，然後再想辦法反擊……”

賀峰正說著呢，場上的比賽已經進行到中國隊把進攻推進到阿根廷禁區前的環節。

胡萊在背對球門的情況下用胸部把足球停下來，然後頂住身後胡安·索薩將足球回做。

拉到中路來的羅凱接到他的回做之後，不停球直接起腳射門！

“看這個球！”旁邊的顏康率先反應過來，大喊一聲打斷了賀峰的解說。

阿根廷國奧隊的門將裡諾·馬裡內利騰空而起，伸手將足球托出橫樑！

“哇！這一腳射門質量相當高啊！”賀峰也反應過來，連聲驚呼，“國奧隊在下半場剛剛開始沒多久，就獲得了一個角球！”

“下半場比賽開始之後，國奧隊踢的很積極主動，看樣子他們並沒有被上半場的丟球打倒！”顏康很興奮，雖然這球沒進，但他從中看到了讓自己激動的內容。

“說的沒錯，希望國奧隊的小夥子們保持住這個勢頭。把勝負結果先拋到一邊去，和他們拼啦！”

※※※

注1：這句話是中國臺灣說唱歌手宋嶽庭說的，他的代表作《Life’saStruggle》非常好聽，強烈推薦——不過應該沒什麼人沒聽過這首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