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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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克志是大順金箭頭的輪換中後衛，本賽季主要是在聯賽中出場，那個時候球隊的主力中後衛毛軍正和靳勇往往因為要打亞冠，而無法參加聯賽。

對他來說，只能在聯賽中出場當然是不能滿足他的。

任何一個但凡有點追求的球員，都希望可以獲得更多的出場機會，一方面是鍛鍊自己，另外一方面則是向主教練證明自己也可以打主力。

要是平常的亞冠比賽，能夠獲得出場機會的張克志一定很高興。

可今天他卻一點也不想要這個機會……

因為今天這根本不是一場正常的比賽！

我要是不上場，就坐在替補席上，那這場比賽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打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

但現在就因為我上場了，賽後就一定會有我的名字……

誰想要在這種比賽中留名啊？！

毛軍正看出來了張克志自從上場只有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皺了皺眉頭，再次拍拍張克志的肩膀。

“集中注意力，別想那麼多。場外打破頭了，和咱們也沒關係，聽明白沒有？”

面對嚴肅的毛軍正，張克志把心神收回來，點點頭：“我知道，毛哥……”

毛軍正也知道現在球隊的情況，他嘆了口氣：“下半場比賽才剛開始，如果你不想……真的成為笑柄的話，那就還是要在比賽中全力以赴。有什麼事情，等比賽結束了再說。”

張克志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

閃星一開始還以為下半場開始之後，金箭頭或許會在他們的主教練王獻科的雞血下，向閃星的球門發動猛烈攻勢呢。

結果等了一陣子之後發現金箭頭壓根兒沒上來。

於是他們開始嘗試著攻出去。

最初還小心翼翼的，生怕這是一次引蛇出洞的策略。

結果真攻上去之後，才發現金箭頭是真的無力進攻，只能收縮防守。

於是閃星球員們的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

邊後衛張昊機會都快打成右邊鋒了，上去了之後都懶得再回防，因為回去了還得再上來。

這不，夏小宇又把足球轉移到了他這邊。

張昊接到球之後，見金箭頭的邊後衛崔雙文沒有上來封堵自己，而是卡在內側，典型的“傳中可以，突破不行”的防守策略。

於是張昊也懶得花那個心思和對方鬥智鬥勇了，既然對方讓出了傳中空間，那他就不客氣了。

直接起腳傳中！

張克志望著飛來的足球，高度不高，他準備直接大腳把足球踢出去。

但在他剛剛掄起左腿的時候，就聽到身後傳來毛軍正的大喊：“小心！”

緊跟著他的眼角余光中出現了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從他的視野外殺出來，奔著足球就去了！

他已經來不及收腳了！

他感覺踢到了什麼東西，但不確定那是不是足球……

※※※

“張昊傳中……胡萊！！”

在解說員的大吼聲中，謝蘭看到他的兒子從金箭頭中後衛的身後突然前插，然後一個橫向魚躍！

頂中了足球。

也好像被對方中後衛給踢到了……

被胡萊頂中的足球變向飛往球門的後點，門將鄭東林完全沒想到胡萊在隔了一個張克志的情況下還能完成如此高難度的甩頭攻門，他看到足球飛過來再做出撲救動作已經晚了……

足球從後點飛進了球門！

“球進了！球又進了！下半場才開始了十二分鐘，胡萊就完成了帽子戲法！這是他連續兩場比賽上演帽子戲法了！”

在賀峰的大吼聲中，摔倒在地的胡萊從地上爬起來，張開雙臂奔向角旗區的攝像機鏡頭。

儘管是遠景的鏡頭，但謝蘭還是敏銳地發現了她兒子的臉和平常似乎有些不同……

她皺起眉頭：“剛才是不是踢被到了？”

話音剛落，就見電視轉播切了個鏡頭，正是在角旗區的那個機位。

鏡頭中，胡萊從遠處跑來，左側半邊臉一片殷紅！

“呀！”謝蘭被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胡萊自己卻似乎渾然不覺一樣，頂著半張帶血的臉，衝到攝像機鏡頭面前，大吼一聲。

胡立新挺直腰桿兒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機裡的兒子，默默無語。

就好像被電視機裡的兒子震住了一樣。

※※※

“啊！胡萊受傷了！”賀峰和顏康也注意到了胡萊臉上的血跡。

“應該是在爭頭球的時候被張克志踢中了……為了進球，胡萊真是豁出去了！太拼了……”

“明明已經是領先了，明明已經梅開二度，但是為了進球，胡萊依然還能這麼拼……我覺得這場比賽金箭頭球迷們所期待的奇蹟……恐怕是徹底沒了。”

顏康還是比較保守的，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下了結論。

望著胡萊那張佈滿鮮血的臉，兩位解說員同時安靜了下來。

而一旦他們不說話之後，電視機前的觀眾們這也才發現球場的聲浪似乎都要小了許多。

被這一幕震住的絕不僅僅只是兩名解說員，還有數以萬計的金箭頭球迷。

只看胡萊這個球，他們還以為處於落後的是閃星呢……

這張臉他們曾經很熟悉，U23亞洲盃的時候，中國隊三場小組賽都是在這座球場踢的，他們當時身為中國球迷，為胡萊加油助威。

尤其是最後一場小組賽，胡萊在九分鐘打進五球，奉獻了天神下凡般的表現，就是在這座球場。

他們中很多人那個時候都在為胡萊歡呼、加油，被他由衷折服。

現在望著這張猙獰的臉，不少球迷沉默了下來。

我們到底……為什麼要和這麼一個人，不死不休呢？

※※※

追上來想要和胡萊一起慶祝進球的閃星隊員們發現胡萊臉上全是血，紛紛驚呼起來。

經過他們的提醒，胡萊抬手抹了一把，才發現原來自己受傷了。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

靠！會不會毀容啊！

第二個念頭是：

我好像也沒什麼容可以毀啊？哦，那沒事兒了……

第三個念頭是：

嘶——痛痛痛！

接著隊醫就跑了上來，迅速給他做檢查。

待看清楚眉骨上的傷口之後，張清歡心有餘悸地說道：“我去，胡萊，你丫也太拼了吧……沒必要，真的。再下來一點，你眼睛就沒了……”

胡萊咧嘴笑著回他：“我當時沒想那麼多，歡哥。我眼裡就只有足球，我都沒看到他那隻腳。”

張清歡搖頭。

在金箭頭的門前，張克志正在向毛軍正不斷重複著一句話：“我真不是故意的，毛哥。你要給我作證啊……我沒看到他，我不是故意要踢他的……”

在中場休息時聽到了那些話之後，張克志現在生怕被人認為他是受到了王獻科的指示，要故意廢掉胡萊……

那他可跳進黃海都洗不清了。

毛軍正被張克志吵得有些煩，他抓住了對方的肩膀，用力低吼了一句：“冷靜！”

張克志呆住了，隨後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於是羞愧地低下了頭。

※※※

人在更衣室裡一直沒出去的靳勇利用更衣室內的電視機看到了胡萊滿臉帶血慶祝進球的那一幕。

他深深地埋下了頭，坐在自己的凳子上，一言不發。

在中場休息的時候，他終於把憋在內心的情緒全都發洩了出來。

但與此同時，也把自己的球隊推進了懸崖深淵。

這場比賽金箭頭距離崩盤不遠了。

這場比賽註定會永遠地留在亞冠的歷史上，成為許多年後還會被人翻出來討論的比賽，胡萊臉上帶血衝著鏡頭咆哮的畫面應該也會成為亞冠足球歷史上的經典鏡頭。

但為這經典做背景的卻是大順金箭頭，以這樣的方式，被釘上了恥辱柱。

而他靳勇，無論如何也難辭其咎。

他為此感到痛苦和愧疚。

※※※

胡萊在場邊接受閃星隊醫的治療，他的隊友們也已經回到了球場上，比賽重新開始。

隊醫正在用酒精對傷口進行消毒清洗。

胡萊痛得齜牙咧嘴，整個人扭來扭去的，想要掙脫。隊醫不得不用另外一隻手牢牢按住他的肩膀。

這與他剛才衝著鏡頭怒吼的英雄形象相去甚遠。

王獻科卻沒有心思嘲笑胡萊的小丑作態。

這是胡萊第一次進球之後沒來找他。

比賽重新開始後，他轉身回到教練席上，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

然後仰頭望天。

胡立新啊……

我都忘了他長什麼樣了。

或許……

就和如今的胡萊一個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