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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治老逼登裝相的,唯有大逼兜,如果一個不夠,那就再來一個。

韓見山左臉先吃了一記,有些發懵,當時想的不是鬆手,而是更用力拽住周玄的手,試圖撒潑。

周玄連招絲滑,再扇一記,抽得老韓一屁股坐地上。

“你……你……你敢打我?”

呵呵,

打你?

不深度霸凌你一下,

都沒拿我當紈絝!

“我……我不幹了,明兒個我就找班主辭工,我不伺候周家班了。”

呵,拿辭工嚇唬誰呢?分不清誰是大小王?

周玄可不慣他這一套——癩蛤蟆趴腳面,裝哪門子的迷彩小吉普。

“開個小破車,瞧把你給能耐的,也別明天了,就今天吧,周家班不養閒人,以後那車你甭開了,我自己開。”

周玄撂下話,進內院去了。

韓見山委屈啊,他掉臉啊,這兩年,他總覺得自己是個人物,總做著上流人士的夢。

結果被少班主的兩巴掌,夢,碎了。

但他以為是周玄年輕,不懂事,不明白他的價值。

他可是汽車司機,平水府有執照的司機才幾個?

若說周玄不明白,她徐驪還不明白嗎?

韓見山咬死了逼宮計劃,又去找徐驪,說:“徐嫂子,你也看見了,少班主容不下我,我辭工了……”

沒有他期待中的挽留,也沒有好言安慰,有的只是徐驪輕描淡寫的一個“哦”字。

韓見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強調了一句:“我說我要辭工!”

“耳朵咋還被扇壞了呢?我明明發聲答應了呀,放心,晚上回屋我就通知老餘,明早他就幫你出文書、結賬,保管一個子不差你的,以後你和周家班就兩清了。”

徐驪很支援周玄。

既然周玄讓辭退韓見山,她說什麼也不會挽留。

韓見山最後的倚仗也沒了,他除了委屈,隱隱還生出些許後悔。

周家班的待遇本身不錯,還有額外的油水,這飯碗要丟了,那以後再找份這麼安逸的活,可就……

原地僵持了一會兒,韓見山終歸還是回自己的屋收拾鋪蓋卷。

他打也捱了,提出的辭工請求也得到同意了,再賴著不走,那不真成光著屁股拉磨——轉著圈的丟人。

只有百來米的路程,中途韓見山差點哭出聲,但好在他還有精神勝利法——汽車司機少,大門大戶誰家不需要?再找份新活兒,也就打個呵欠的工夫。

周家班不要我?韓爺還不伺候呢!

韓見山走了,柳樹下也散了一些人,餘下的人們,反而熱烈的討論周玄。

“回來了,我感覺少班主回來了。”

“你瞅少班主揍老韓的氣勢,和以前一模一樣。”

“是真少班主,不是什麼厲鬼遊魂,天佑周家班啊。”

眾人都鬆了口氣,情緒高昂不少。

這時,有個一直在地上數螞蟻的女娃娃,抬起頭,一臉問號的說:“周哥哥對大家好,大家都很生氣,現在周哥哥打人了,反而大家都特高興,這是為什麼啊?”

人們愣住了。

“是不是因為大家喜歡捱打,喜歡被欺負啊?”娃娃搖晃著母親的手,問。

母親低著頭沒講話。

周圍的人們,也沒有講話。

沉默的聲音,

震耳欲聾。

………

靜語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為死人準備的廳堂。

通常這類廳堂,會在牆壁上,鑿出大小不一的壁洞,用來擺放神像。

靜語廳牆上倒是鑿洞了,但原該擺放神像的位置,現在擺的全是木製面具。

這些面具,還大多破損,有的額頭爛一個大洞,有的臉頰佈滿裂痕,有的面具,通體被燒得焦黑。

眼神不好的,看過去,還以為供奉了一砣炭!

“應該和儺戲有關?”

周玄中午聽徐驪介紹了,周家班的金字招牌就是儺戲。

班子裡還供奉了儺神。

儺戲的標誌就是面具。

在靜語廳裡,擺面具,博個敬鬼拜神的名頭,周玄可以理解,但擺些破損的面具倒讓他想不通了。

不求將面具漆金塗銀,你好歹整點新面具,人靠衣裝,神靠金裝呢。

周玄好奇,但也沒多問。

班子裡好多事兒都講究,沒道理在這種細節上不過關,可能有別的說法呢。

除去不合道理的面具,靜語廳其餘方面倒是正常。

廳裡沒有專門的分割槽,但大家都遵循某種默契,以廳裡的長橫桌為界,無關人等,在長橫桌外等候,工作的師傅們,則在長橫桌裡面做事。

周伶衣坐在最裡面的木椅上,閉目養神,小腹處,擱著把團扇。

“師弟,你來找班主嘛?”

呂明坤見到周玄,躡手躡腳的走出工作區,湊到周玄身邊,打著招呼。

“是啊,五師兄。”

“太不巧了,我們幾個才上工呢。”呂明坤說:“原本兩小時之前就該做事的,但今天水房的雞娃和老周都有事請假了,人手不夠,屍體灌得慢。”

葬儀整理的流程繁多,在周家班,第一步先淨儀。

因為死人的面板會長屍斑,需要用水將面板灑溼,再用糟醋、食鹽、活血的草藥等,塗抹在表皮上,再用白紙蓋住兩小時。

等屍斑祛除得差不多了,再將面板沖洗乾淨後,用羊胃製成的氣囊,利用高壓氣流,將水從屍體的嘴裡灌入,把腸胃裡的殘渣從後門衝出。

此番流程操作三四遍後,屍體裡裡外外都被洗得乾淨。

淨儀就算完成了。

這項工作一直都是水房做,做完了再把洗乾淨的屍體送到靜語堂裡,做屍體的防腐、添香、貼漿等流程。

淨儀的門檻不高,但很費時間,也很辛苦,水房也招不到太多人手,如今請假兩個,效率被耽擱得比較厲害。

“五師兄,你們大概要弄到幾點?”

周玄要等周伶衣下班了,才能找她好好聊《廬山戀》小說及書樑子。

上班時間,都嚴肅著呢,誰聊小說啊。

呂明坤掏出懷錶,掰著手指數了數,本想給周玄一個確切的時間。

但他想想今天的活兒有些急,計劃趕不上變化,若說個時間,萬一到了點,事兒還沒做完,那不是惹周玄生氣嗎?

他乾脆給了個模稜兩可的回答,說:“說不準,做咱們這事,哪有準點的。”

“說不準啊?那我就等不……”周玄打算先撤,但很不巧,周伶衣忽然睜了眼睛,望了他一眼後,繼續閉目養神。

“那我就等不了嗎?等!”

周玄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要是姐姐沒看見,走就走了,既然看見了,再走就不禮貌了。

“好嘞,我伺候著您。”

呂明坤在師兄弟裡最小,也最懂禮數,別說對周玄客氣了,哪怕是剛入戲班的小學徒,他見了也主動問好。

討好型人格。

討好歸討好,但他做事有分寸,且不露痕跡。

為了不打擾廳內做事的人,他在廳外的涼亭裡,擺上了茶果點心,順帶拉了根線,接了個燈泡。

“師弟,裡頭熱,外頭又涼快,又敞亮。”

呂明坤賠笑完後,又給周玄遞了三份報紙。

《平水夜話》,專門講冷嗖嗖的驚悚故事。

《紅袖生香》,講平水府各大名伶的生活隱秘,花邊新聞。

《飲食雜談》,記錄平水府裡各大名飯莊、名小吃。

三份報紙,涵蓋的是三種不同的內容,總有一款能讓周玄滿意。

周玄很滿意,滿意呂明坤會來事。

這麼會來事的人,做內勤有點可惜。

他翹著二郎腿,翻起了報紙,呂明坤在一旁塞點心遞水。

周玄問呂明坤:“辛苦師兄了。”

“師弟來了,出來陪你吃吃喝喝,哪談得上辛苦,裡面做事的師傅們才辛苦呢。”

聊到做事,

周玄想起了那些當牛馬的日子,心裡很有共鳴,問道:“對了,師兄,你們都是上晚班嗎?”

“嗯,葬儀都是晚上做,白天太熱,屍體還沒等進香料,就會餿壞。”

呂明坤有些奇怪,以前的周玄,對家裡的生意,從來不上心。

但他既然問了,自然要認真回答。

“都上晚班?那一般都工作幾個小時?”

“看情況,有時候生意忙,得做五個小時,生意清閒的時候,也就三個鐘頭多點。”

啥?

一天就上三個鐘頭的班?

這還叫上班嗎?

都沒有班味。

剛才周玄還牛馬共鳴,合著牛馬只有我自己?

“五師兄,我覺得班子裡的管理,很混亂啊。”

“師弟何出此言?”

“三個鐘頭的班太少了,咱們把時間拉長,每天上九個小時……”

“這上班時間會不會太長了?”

“這長什麼?我還沒說完呢,你再發個宣告,願意加班的,給雙倍加班費,節假日給三倍,這出來做師傅當學徒的,誰不是圖賺錢,聽說有加班費,那不嗷嗷上工?”

呂明坤覺得不對,這工作時間是拉上去了,但雙倍三倍發加班費,這花的錢也太多了。

“發唄,怕什麼,你再設個績效,達不到的扣錢,把規矩搞嚴點,換著花樣的罰款,加班費遲早給他們扣回來。”

呂明坤:“……”

最近呂明坤聽到風聲,傳周玄不是真周玄,而是個頂包的厲鬼遊魂!

現在他不信這說法了。

鬼怪害人很專業,但要論挖空心思折磨人,鬼哪裡比得過人。

“少班主,你說的事,我覺得要從長計議……你這想法有點……有點……離經叛道。”

唉!

果然井國人太懶狗了,前世習以為常的生活,井國人竟然覺得離經叛道……叛哪門子的道?知不知道什麼叫福報?

周玄一聲嘆息,唉,掛電線杆之路,漫漫而修遠兮,吾將上下而PUA。

又聊了一陣,周玄坐在涼亭,望見廳內做事的師傅,發現他們不是太認真,邊做手裡的活兒,還邊交頭接耳。

“他們做事這麼不專注?”

“因為今天的客人比較特殊,所以……”呂明坤想著給師傅開脫。

“不專注是好事……以後好扣他們工錢!壞習慣養出來了,想改好都難!”

呂明坤:“……”

他眉頭快皺成地鐵老頭表情包了。

少班主啊,求求你做個人吧!

“對了,你剛說今天的客人特殊?什麼客人?”周玄把話題從虛無縹緲的“理想國、烏托邦”,轉移到了現實。

“一共六個客人,都是剛斃掉的死刑犯。”

“死刑犯直接埋了不就得了,用得著花大錢請冥戲班唱戲?”

周玄很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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