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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裝了小胖丫頭,你早就看見我。把我送的戒子當了三十兩,你有病吧!”那戒子值一百五十兩。
魏令嶼攔的急,林施微聽見聲音的同時身子也撞進他懷裡。
他一臉無辜佯裝吃痛,實則暗爽,且看避他如蛇蠍的林施微如何又羞又惱。
林施微後退兩步站穩。
假借輔導嬈娘,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掃遍她全身,遞戒子的時候捏她的手,春日宴上直視她本就自卑的胸脯,肆無忌憚的眼神,如寒霜似利刃,自上而下的凌遲她,踐踏她。
無論前世今生,無論她是否言行端莊,魏令嶼都能找到欺負她的理由,他就是個衣冠楚楚的壞種!
既然他不裝了,那她也不裝了。
“五十兩。”她說。
“什麼?”
“我說我要五十兩。”
“你?”
“明晚亥時柳福衚衕。這一日我陪母親訪故宿在府外。”
魏令嶼終於領悟,耳尖頓時紅如滴血,他難以置通道:“你,你不知廉恥!”
“沒銀子就煩請郡王移開尊駕。”
“你何時學的這種營生,難不成國公府短了你吃穿?”
“你管我何時學的。”她回。
“祖母知曉定不能饒你。”
“你再囉嗦一句我便高呼你非禮我。”林施微冷笑。
魏令嶼陡然產生一種隱秘的興奮,也冷笑:“好好好,越大聲越好,看看長輩是責罰我,還是將你一頂小轎抬進我府裡。”
“我能進郡王府?”她不惱反更像期待。
魏令嶼警惕的後退一步:“嘁,你想得美!”卻見她真的離開,“誰說我沒銀子!隨隨便便買你一百次!”他氣急敗壞道。
林施微面無表情,心裡默數,幾息的功夫魏令嶼果然再次追上,他敗下陣:“給你。”
嶄新的五十兩銀票,差不多她一年的月錢。
銀票的邊沿鋒利,劃的她手心疼,林施微攥緊了:“謝小郡王賞。”
她帶走小寧,頭也不回。
魏令嶼後背沁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年少的小郡王尚且沒有這方面經驗,他既明白這是一樁羞恥的下流勾當,又屈服於未知的吸引力。那種吸引令人心臟狂跳,口乾舌燥。
是以亥時,他早早過去了。
留下兩名隨從把風,他悄無聲息的翻牆跨進夜色。
室內未留燭火,唯有一點月色。
紗影重重,女孩子正躺在榻上淺眠,聽見他動靜,沒好氣的哼了聲。
魏令嶼面如火燒,生澀的探向她衣襟,粗魯的扯了扯,解不開,他猶豫,一時之間不知接下來如何做。
“我不會,你幫幫我。”他微喘。
“死鬼,你輕點,你,你誰啊?”女子放聲尖叫。
魏令嶼也魂驚魄惕。
與此同時,屋子外面也傳來一個男人驚恐的怒喝:“你們是誰?檀娘,我的檀娘,你們要幹什麼……”
那男人連同自己的小廝被魏令嶼的隨從雙雙敲暈。
拖進院內點上燈籠,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乃左僉都御史的嫡次子方峻豪,想必屋子裡的檀娘,便是他金屋藏嬌的外室。
長公主殿下尊貴無匹,放眼京師,卻也不是全無剋星,譬如先皇后胞弟左僉都御史。
主僕三人面面相覷。
“小、毒、婦!你竟耍我!”魏令嶼咬牙切齒,緋紅的額角青筋直冒。
戲耍魏令嶼的“小毒婦”林施微穩坐家中飛針走線,不同於她的鎮定,小寧終究惶恐,坐立難安,門外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便以為長公主府來人緝拿她們主僕二人。
林施微將繡好的帕子置於樟木匣:“魏令嶼不會供出我的,你且安心。”
“他瞧著不像心善之人。”
“無關善與否,他只是無法證明我收了五十兩,說出去亦不會有人相信,只會顯得他又蠢又壞。”林施微眯了眯眼。
“忠國公府的表小姐做風月營生,蠱惑小郡王擲銀五十兩□□宵,致其深夜翻進方少爺外室的家,人財兩空。小郡王色令智昏,深夜翻進方少爺外室的家偷香。這兩種說辭,換成你選哪個呢?方家可比魏令嶼更不願將事情鬧大。”
小寧不假思索:“我選第二個!”好歹不會傳出去丟人。
主僕二人相視一笑。
父親早逝子女多早慧,小寧的小姐是個十分有主意的人,縱然性子過於安靜,與人相處話也不密,卻從不給人冷淡之感,反倒更覺溫柔似水。
關於世家公子哥在柳福衚衕養外室的事兒,沒人清楚林施微怎麼知曉的,小寧不知,但是她聽林施微的話,小姐怎麼吩咐,她便怎麼做。魏令嶼也不知,為了不驚動旁人,還體貼的翻牆而入,連門都不用她為自己開。
明明敲個門就能拆穿的謊言,他偏偏選擇翻牆,林施微真是太瞭解他了。
林施微回首望向窗外彎月。
她記得自己明明已死,卻又不知為何時光倒回十歲初進國公府那年,重活一世已有五年。
如此玄妙,自然是異類,後來她又發現了另一名異類魏令則。
自他安排妹妹嬈小姐來到她身邊,絕了她攀附三房嫡小姐的路子,林施微已然起疑。
此事令她短暫慌張一下,很快又恢復冷靜。
她小心翼翼的於國公府行走,不動聲色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他為她選擇了一條避開魏令嶼的路;他放棄國子監選擇白鶴書院;他不再幹涉四夫人頻繁出入南康伯府。
想必不久之後伯府那位嬌豔動人的嫡次女將成為他的未婚妻。
而她與他的故事,今生絕不會再重複。
藉著燭光,林施微徐徐展開皺成一團的五十兩銀票,嗅到一縷極淺的清香,是魏令嶼慣用的浮玉雪松,此香淡而久遠,一兩浮玉一兩金,真是一個昂貴又講究的人渣。
小寧端來溫水和好的面,揉成小團,仔細擦拭銀票兩面,如此反覆三次,徹底驅除香味,再無後顧之憂。
林施微與母親深居簡出,難得外出一趟,前來大房領對牌。
算起來大夫人足有半年時光沒見過她,今日險些沒認出。
她記得這孩子越長越穠豔,略微有些豐腴,十分美貌。如今站在她眼前的少女身量明顯長高且清瘦,雙肩柔弱纖薄,著寬鬆對襟未束腰,清麗身姿若隱若現。
“真真女大十八變,若非施娘鼻樑的小紅痣,我竟一時不敢認。”大夫人格外關注她的小痣。
三夫人淺淺抿了一口茶,笑道:“一眨眼這孩子竟長這麼大了。”
目光充滿深意。
每當三夫人露出這種表情,都讓曾經的林施微如芒在背,那是一種對貨品待價而沽的神情。
辭別大夫人,母女二人搭乘一輛青蓋馬車噠噠而去。
母親在京師也不是全無故人,倒也有一位年紀相當的手帕交。從前閨中認識的世家小姐早就斷了往來,只餘這位手帕交不離不棄。
此人姓江,丈夫在衙門當捕頭,長子前幾年中了秀才,次子在城西營當差,還有一位小女,年紀與林施微相仿。
當年的高門庶女,就數江氏嫁的最差,如今看來,她活成了最完滿的那一個。
江氏的婆母前段時間病氣入體,在家中臥床靜養。往年這時候,江氏早就透過國公府的守門婆子送好些自制的醬菜來吃,而今年都快過去一半,林施微攏共也沒見著這位姨母三回,想來每日侍疾不得閒暇。
林家母女珍藏了半顆百年老參,極為珍貴,此番送去,但願能解江氏燃眉之急。
說回昨夜的魏令嶼,他選擇打掉牙和血吞,堅稱自己醉酒昏頭,才誤入柳福衚衕。
“胡說!你根本沒喝酒!”方峻豪攥緊拳頭控訴,膝窩旋即被身後的父親踹了一腳,趔趄兩步跌倒在地。
當著左僉都御史方宏敏的面,長公主冷著臉連抽了魏令嶼五鞭,鞭落何處,何處單薄的絲綢外衫便洇開一團嫣紅的血跡。
結結實實的五下,每一鞭都似一顆小雷,炸開在方宏敏耳畔。
“人,本宮打完了,這裡是一千兩,你們且拿好,走出這裡,但凡有半句閒言碎語傳到本宮耳朵裡,這一千兩便是予你們買棺材的!”話畢,第六鞭狠狠的甩在了方宏敏身前一寸青石板磚。
力道之大,隱約可見鞭身與磚石擦出火花。
方峻豪瑟縮了一下,偷眼瞧向父親,只見他微亂的鬍鬚隱隱抖動,滿腔怒意終是化成了對著長公主拱了拱手,拂袖闊步離開。
等等我啊爹!他慌忙起身,在小廝的攙扶下一瘸一拐追去。
檀孃的事終究未能瞞天過海。天殺的魏令嶼將他帶回長公主府,做為被人入室毆打的苦主,方峻豪敢怒不敢言。此事一旦傳出,以他妻子王氏的性格必定不會善罷甘休。王氏乃太原簪纓世家嫡女,與他成婚尚不足三個月,理虧的人是他,且又害親爹顏面盡失,此番回府,凶多吉少!
當該滾的人已滾,該退的人也退了,明亮的前殿安靜的只剩魏令嶼吃痛的抽氣聲。
他的母親高座上方冷眼瞧著。
“好疼啊娘,您怎麼真打……”他額頭掛著幾滴冷汗。
“不真打怎消方宏敏今日之辱?你以為你佔理嗎?”
長公主把玩著手裡鞭子,做為大周最尊貴的公主,被人千嬌百寵,吃過最大的虧也就是方宏敏給的:“今日隨便換個人,都得按律問罪。你該慶幸你是小郡王,慶幸方宏敏也不敢鬧大。”
魏令嶼推開為他上藥的小廝。
“你看起來比苦主還委屈,說來聽聽。”長公主笑道。
魏令嶼扶著腰:“兒實在難堪,此事……您老人家就別再追問!”
目睹小郡王負氣離開的背影,陳嬤嬤上前進言:“聽說王府內外除了隨從便是小廝,年輕婢女加上年紀略大的僕婦總共不超五個,咱們小郡王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身邊若無一兩朵解語花,難免有個差池的。”
長公主點點頭,自是理解,十七歲,放在民間都能當爹了,做為她的長子,當下正是建功立業的好年紀,綿延子嗣不急一時,卻也不能忽略他已經長大的事實。
翌日,郡王府多了兩名膚白貌美的侍女,一個豐腴婀娜,一個清冷纖瘦。
魏令嶼痛的整夜沒睡好,饒是再好看的美人此刻也難消他心頭怒火。
“出去。”他揮手奪過白綾裡衣,胡亂套在身上。
纖瘦的美人突遭呵斥,美眸立刻包了兩汪淚,瑟瑟發抖,豐腴的美人也很害怕,壯著膽子上前為他整理敞開的前襟,道:“郡王息怒。奴婢……奴婢奉長公主之命前來侍奉,您的傷只需按時塗藥很快便能痊癒,求郡王不要驅趕奴婢,允奴婢為您上藥可好。”
魏令嶼攥住自己衣襟。
十五六歲的少女,嬌嬌怯怯仰望他,鼻樑一點芝麻大小的痣,好不可憐,也讓他瞬間想起了另一個人,一個表面柔靜卻設計陷害他的壞東西。
魏令嶼聽見自己的聲音逐漸溫柔低沉:“你叫什麼?”
“回郡王,奴婢在長公主府的時候名喚薔薇,如今請郡王賜名。”
“以後,你就叫……”他頓了頓,咬牙道,“詩薇吧。”
“謝郡王賜名。”詩薇好不歡喜,羞澀垂首,露出一截又細又白的頸子。
魏令嶼看起來更高興,將她攬入懷中,“詩薇,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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