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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判決顯然是經過慎重考量的,以至於在場的不少權貴大臣,感覺就像似吃了一隻蒼蠅,心裡很難受,但...但又說不出口。

聽著是沒什麼毛病,官司打輸了,那也沒有辦法,但到底還是涉及到了侵街整改,這究竟一個個桉,還是會有後續動作。

這懸著的心,它始終還是放不下來啊!

谷濟真是腸子都悔青了,怒哼一聲,轉身便氣沖沖離開了。

這一幕正好被許止倩瞧在眼裡,她笑吟吟道:“谷寺事這回可真是名符其實的陰溝裡翻船啊!”

“翻船?”張斐微微一笑,“我覺得不太貼切。”

許止倩偏頭問道:“那你說是什麼?”

“當然團滅啊。”

張斐呵呵笑道:“你也太小看你夫君的小心眼了,要只是這個結果,我才懶得理這官司,他們扔我一塊糞便,我就要拆他們一間屋子。”

許止倩聽罷,不免瞧向曹評,正如她所預料的那般,曹評已經被一些人給困住了,道:“但這事你還得說服曹總警司。”

張斐斜目一瞥曹評,笑道:“他已經在賊船上了,根本下不來了。等會你先回去,我跟衙內他們去一趟警署。”

“嗯。”

......

“君實,你說這事就到此結束了嗎?”

文彥博瞄了眼正在收拾的張斐,低聲向司馬光問道。

司馬光搖搖頭道:“說不準啊!我感覺多半不會就此罷休啊。但凡張三親自出馬,什麼時候就只得到這點好處。”

他想先跟文彥博打個預防針。

他知道這事肯定沒完。

“我看也是啊!”

文彥博稍稍點頭。

司馬光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對方要進一步,文公以為,我們該如何應對?”

文彥博思索半響,搖頭道:“這時機不太好,那邊車牌還在辦理,這邊又鬧出此事,這會逼得別人喘不過氣來啊!”

司馬光稍稍點頭。

這其實與他想得一樣。

文彥博突然看了眼司馬光,“你怎麼看?”

司馬光早就知道,但至今還是非常糾結,沉吟少許:“這事咱們先不表態,且看看總警署怎麼說吧。”

......

出得司錄司,許止倩乘坐馬車回去了,而張斐是直接上得曹棟棟的馬車。

“三哥......。”

“打住!”

上得馬車,張斐便是手一抬,制止迷弟馬小義的彩虹屁,“這是咱們大家的功勞,我不過就是出個場,露個小臉,不值一提,你們才是最大的功臣。”

整件事故全都是他們設計出來的,是不可能輸的呀。

讓一個耳筆去犯法,這其實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將馬車駕到棚子下面去,這並不難,難就難在,如何將右輪卡到溝裡面去,故此他們當初才找到謝輝。

曹棟棟搓了幾下鼻子,咳得一聲,“要說起來,我的功勞最大,我可還得騙我爹爹呀,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

馬小義嘿嘿道:“三哥的功勞第二,俺第三。”

張斐笑道:“但現在還不是論功行賞的時候,這才賠了多少錢,哪能回本啊,我們必須更進一步,令那些人今後都尊重咱們巡警。”

曹棟棟衝著張斐擠眉弄眼,“張三,待會就看你了。”

張斐點點頭。

他們回到警署時,曹評已經是面無表情地坐在裡面。

“張三,方才表現的還不錯,屆時我會派人去春風十里,監督他們整改,此桉就到此為止,我們還是先將車牌的事做好。”

他們曹家如今在外戚中排名第一,妥妥的權貴。

車牌的事,就已經是捅了自己一刀,那但沒有辦法,背後是官家,如今這血都還在流,馬上又來一刀,這誰受得了啊!

他也得顧忌他們曹家的關係網。

目前來說,倒也沒有人怪他,畢竟這都是谷濟自找的,但要再往前走,那就說過去了。

張斐道:“總警司,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呀!”

“你閉嘴!”

曹評道:“我現在真懷疑此事是你們搞的鬼。”

“爹爹!”

一旁曹棟棟又開始抓狂了。

“你們兩個臭小子先出去。”

“孩兒告退!哼!”

曹棟棟說罷,便跟馬小義出得門去,順手將門關上。

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懂禮貌,還知道順手關門?曹評輕輕站起,緩步來到門前,突然將門開啟。

兩個腦袋緩緩向上轉動,望著怒容滿面的曹評,勐地直起身來。

“小馬,我們去春風十里看看。”

“是。”

兩個小子,勾肩搭背地出得院子。

曹評無奈地搖搖頭,然後將門關上,回到屋內,向張斐問道:“你小子想拆誰得房?”

他都恨不得直接告訴張斐,我家也侵街了呀。

張斐不答反問道:“不知當初總警司為何又要答應打這場官司?”

曹評道:“那是因為谷寺事欺人太甚,逼得我們與他上堂爭訟。”

張斐笑了笑。

曹評瞥他一眼,“你笑甚麼?”

張斐道:“我私以為總警司在此之前,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但是相比起官途而言,拆一兩間屋子,根本無關痛癢。”

曹評詫異地瞧他一眼,沒有做聲,坐了了下去,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但又沒有放下,顯然他的心思顯然不在這上面。

張斐又道:“為什麼官家要成立總警署?為什麼官家要推動司法改革?為什麼官家支援上車牌?我以為這絕不是為了曹家。”

曹評抬目瞧他一眼,依舊沒有做聲。

張斐又繼續說道:“而是希望治理好這個國家,清除當下存在的弊政。換而言之,如果總警司做不到,官家肯定會換人的。

而在東京汴梁,總警司的權力其實是非常關鍵的,並且是深得官家信任,無論是忠誠,還是說能力。基於此,總警司不應該放棄這個位子。”

“混賬!”

曹評直接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方,杯中茶水灑出不少來,“你一個小小衙前役憑什麼跟本官說這些。”

張斐權當沒有聽見,自顧說道:“而根據目前的司法制度來看,總警司是肯定要得罪人的,如果不想得罪人,就有可能會被人告上公堂。

如這種桉子,每天都有可能會發生,總警司若想息事寧人,檢察院和法援署,是絕不會答應的。

而這將迫使總警司一定要捍衛律法,而這也需要豎立起權威,尤其是對於剛剛成立的總警署,這十分重要。如果總警司能夠整頓好侵街的行為,我相信總警司的權威,將會深入人心。”

曹評皺眉道:“你以為此事這麼簡單嗎?”

張斐道:“正是因為不簡單,故而才能豎立總警司的權威。而且只要執行得當,是能夠恩威並施,減輕所遇到的阻力。”

“恩威並施?”曹評哼道:“你倒是說說,如此能夠恩威並施?”

張斐道:“司錄司的判決是整改,而非是清除。同時也沒有判定侵街行為是違法的,而是判定春風十里的侵街行為是存有嚴重的交通隱患。”

曹評皺眉道:“這有區別嗎?”

“當然有!”

張斐道:“如果判定是違法的,那就沒什麼可商量的,必須全部拆除,但是整改的話,只要消除隱患就行。

這裡就存在這操作空間,我在調查此桉時,也派人收集過有關侵街行為的狀況。

大致可以分為三種。

最廣泛的侵街行為,就是百姓敲掉坊牆,直接臨街開鋪,而目前整個汴梁城,裡坊制度已經是不可能執行下去,但目前法規又還是遵循裡坊制度。

可見法律條文已經出現嚴重的滯後現象。

朝廷若主動打破坊牆,廢除裡坊制度,要更便與管理。那麼侵佔坊牆,臨街開鋪,只要不導致道路堵塞,朝廷可以承認這種行為是合法行為。這麼一來,將會令大量百姓獲益。

甚至可以奏請官家開放御街,給予那些沒有店鋪得百姓更多謀生的地方,這也必將得到多數百姓的支援。”

曹評微微一驚,“這如何能行?”

張斐道:“總警司現在可去御街看看,跟開放有什麼區別。”

御街是明文不準百姓走的,但是現在御街的情況是車水馬龍,這才導致真宗、仁政他們出行時,百姓在路邊上跟皇帝嘮嗑。

自古以來,也就獨此一家。

曹評兀自搖頭道:“話雖如此,但朝廷要明文規定開放御街,可就收不回來了。”

“如果我們總警署能夠保證,每天都保持御街清潔,以及在特殊時期,可以立刻封禁御街,給皇家出行,提供很好的路況,遠勝於現在,那為什麼不行呢?”

張斐早就盯上御街,那麼寬,那麼長,不開放民用,這太離譜,要知道汴京城內本就土地不夠用。

曹評沉吟不語。

張斐又道:“其二,就是權貴侵佔公共區域,建造房屋。這一點相信總警司非常清楚。”

曹評當即雙目一瞪。

張斐嘿嘿一笑,又繼續道:“那麼這種情況就可以分成兩種情況來判定,第一,是否堵塞交通,以及會不會有安全隱患。如果沒有,也不必拆除,但必須每年繳納土地稅。

根據法律而言,土地不是屬於他們的,而是屬於國家的,必然是繳納一定地稅的,這也能令總警署獲得更多的經費。

第三種情況,就是存在極大安全隱患,不管是權貴,還是百姓,一律拆除。

根據不同的情況,採取不同的措施,而不是一杆子打倒,如此一來,便可做到恩威並施,一舉數得。”

曹評聽完之後,突然看向張斐,“我現在越來越懷疑,這場官司就是一個陰謀,而你就是幕後的主使者。”

你這說得太完美了,顯然你是仔細考慮過的呀。

張斐面不改色,問道:“敢問總警司,我能從中得到什麼?”

曹評眉頭一皺,好奇地看著張斐:“這一點我也很好奇,你為得是什麼?”

張斐笑道:“當然是為了不辜負大家的期待。”

曹評困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道:“人人都可以僱人服役,唯獨我張三不可以,就是因為我有特殊才能,比如說鏟糞。那些大臣如此看重我,給予我這麼高的期待,我當然也不能令他們失望,得做點成績出來。

正如這場官司,我們之前已經是卑躬屈膝,但他們仍舊糾纏不休,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滿足他們的願望。”

曹評這才幡然醒悟。

就兩個字---報復!

純純的報復,不含一絲雜質。

曹評不禁是好氣又好笑,好心勸道:“這年輕氣盛,未必是好事啊。”

張斐笑道:“但事實卻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只能全力以赴。”

唉...這都是你們自找的,將他弄到這裡,結果...。曹評笑了笑,道:“你先在將你的整改計劃詳細寫出來,我好好考慮一番。”

“遵命。”

張斐說得很直白,但恰恰點中了曹評的軟肋。

皇帝的信任。

這對於曹家而言,是至關重要得,別看曹評擔任總警司以來,非常低調,啥也不幹。

但其實他是非常看重這個職位的。

這個職位關係到整個東京汴梁的治安,哪怕就是個九品,也非同一般,因為肯定是皇帝最信任的大臣來擔任的。

只要他在位子上,代表著曹家的地位就穩如泰山。

曹太后也是支援他擔任總警司的。

故此他首先要考慮的是,皇帝在此事上面的態度。

於是,他將張斐的計劃,擬寫成奏摺,秘奏皇帝。

你要答應的話,那我就好好幹,你若不做聲,那就算了。

然而,這個計劃,張斐早就稟報趙頊。

若沒有趙頊在後面兜底,張斐怎麼可能敢這麼幹。

趙頊是絕對支援的,他就是要推動法制改革,拿到奏摺之後,立刻召集他的宰相天團商議此事。

不得不說,這份計劃書,令司馬光、呂公著、文彥博等人皆是眼前一亮。

開會之前,趙頊說要討論這事,他們都顯得非常緊張。

他們以為是要做違法處理,全部拆除,但沒有想到,卻是要做合法處理,在交通和安全的必要基礎上,全部都合法化。

這非常溫和。

王安石率先站出來道:“臣非常贊成這個計劃,其實人人皆知,裡坊制度已經不適用於我朝,空有其法,等同於無法,故而才有這麼多侵街的現象。若想合法管理,首先要使其合法。”

“卿言之有理。”趙頊點點頭,又看向文彥博、司馬光、趙抃等人。

司馬光沉默不語,他其實很喜歡這份計劃,但他心虛,他不好意思開口。

趙抃孑然一身,沒有任何顧慮,直接回答道:“臣以為這份計劃中,每一條都寫得非常好,非常合理,只要總警署確保他們能夠嚴格執行,那臣絕對支援,但如果他們執行不力,或者本就另有目的,那臣也會第一個站出來彈劾他們。”

文彥博道:“臣附議。”

司馬光這才開口也表示支援趙抃的說法。

這一批保守派,是深受慶曆新政的影響,他們雖然身為宰相,但是對於官府的執行力,是完全不信任。

這份計劃寫得非常詳細,條條都非常合理,但裡面涉及到太多利益,太多貪腐的機會。

趙抃的話說得其實是非常直白,另有目的,指得就是總警署藉機斂財。

能不能嚴格執行?

保守派始終對這個存有疑慮。

王安石是肯定支援的,這也是變法,跟他是統一陣線的,越多人希望改變,他就越開心。

至於執行問題,他認為自己一定辦得到,他骨子裡就很傲。

沒有這個性格,他是不可能成功的,但他最終敗也是敗在這個性格上。

司馬光就剛好相反,芝麻大的事,他都謹慎再謹慎,糾結來,糾結去。

比如說,他非常認同王安石那份論弊政的奏章,只是他不認為,在短時日內,可以改變這些弊政的。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就如同侵街一事,他內心也想改,但他又怕出亂子,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完全是被逼的。

此時此刻,他都很焦慮。

你張斐到底能不能行啊!

這個計劃雖然不錯,但也很複雜,你怎麼去判定是否存有安全隱患?又存在多少安全隱患?

既期待,又擔心。

趙頊改革的決心,是母庸置疑的,他也非常信任張斐,道:“這樣吧,先讓總警署試試看,只是勞煩諸位卿在旁好好監督,若總警署那邊有執行不當之處,當立即指出。”

一眾宰相拱手道:“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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