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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這薑還是老的辣。

文彥博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提議,其作用卻是不容小覷。

至少這能夠讓他們這些參知政事有理由去安撫下面那些官員。

如果說這面子、裡子全都讓稅務司拿去了,可能也會激起更猛烈地反撲。

文彥博的執政風格,就一個字——穩。

而且,取消掉皇家稅警這個稱呼,也是有利於皇帝處於中立的地位。

趙頊也採納他們的建議,對外以不便干預司法為由,表示尊重左庭的判決。

並沒有說支援。

而與此同時,政事堂正式釋出政令,對於所有的司法新貴,給予明確的區分。

其實各部門的上級官員,都已經有了正式的稱呼和職權。

關鍵就是警署擴編的一萬警員。

之前王安石的策略,就是先招到警署去,然後再分出來,用這些輔警去各部門執行吏的事務,這麼一來的話,吏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拿到正式俸祿,並且專業化,責任化。

但是怎麼分,王安石當時就沒有說。

因為他當時也不知道會在這麼短的時日內,就會發生這麼多事。

別說百姓,那些稅警、庭警他們自個都不太清楚,自己與警署的關係,因為他們都是從輔警轉過去的,身份並不明確。

這回政事堂將他們的關係區分開來。

各部門的警員都互不隸屬。

一旦從警署轉入別得部門,就不再隸屬警署。

而在這條政令中,對於各部門警員的稱呼,是寫得非常清晰的,稅警、庭警、檢察員和皇家警察。

沒有明確說,只是當時也沒有明確規定,但一看就知道,只有警察冠以“皇家”的名號。

換而言之,皇家稅警就是不存在的。

這個政治訊號是非常明顯的,再結合趙頊的表態。

簡單來說,朕不偏向任何一方。

文彥博、司馬光他們也拿著這事,去安撫下面的官員,如秦彪這種人,是劣跡斑斑,又不佔理,我們是沒法幫你們說話,但我們還是阻止稅警冠以“皇家”的名號,避免他們更加為所欲為。

下面那些官員們也不好說什麼。

而對於此次判決,坊間也是議論紛紛,總體來說,平民百姓多半還是支援這次判決,他們家的門,就跟紙糊的一樣,你要動用攻城器具的話,只能說你死虧。

關鍵他們對之前的吏是感到非常不滿,他們是支援稅警的。

富人當然是反對的。

不過,這反對歸反對,還是有一些人被嚇到了。

立刻就有不少人前往事務所,表示當時申報時,自己不小心遺漏了一些收入,他們願意補上,希望事務所這邊能夠幫他們爭取一下,避免受到懲罰。

“這麼多?”

張斐手裡拿著賬本,詫異地看向範理。

範理嘆道:“誰能知道稅務司手段恁地厲害,故此當初申報時,多多少少都會少報一點。”

張斐道:“我指得不是稅務司,而是這些混蛋,連我們瞞。”

這些人多半都是事務所的客戶。

範理立刻道:“那也得怪你,你說咱們不能幫著謊報的,他們只能不報。可其他書鋪,都是想著辦法幫客戶隱瞞,故此許多大地主都往李家跑。”

張斐笑道:“大家所針對的客戶不一樣,他們是幫偷稅漏稅的人,咱們是幫多繳稅的人,如果咱們也幫那些大地主計稅,這客戶中間就會產生矛盾的,那到時怎麼辦?”

範理點點頭道:“這我倒是理解,其實我們所賺還是比他們多一些,畢竟咱們的客戶多一些,就是就是這事不太好討好,到底官府還是想多收稅的,他們幫人隱瞞稅收,是不會得罪官府的,但咱們幫人據實申報,反而會得罪官府。”

張斐笑道:“想不到員外理解的這麼透徹。”

範理道:“這事都是我在做,我能不清楚麼,之前那些催繳稅收的官吏,看到咱們的人,從不給好臉色。”

“做別人所不能做之事,才能夠賺大錢。”

張斐將手中賬目遞還給範理,“你派徵文去跟稅務司談談,表示他們也是第一次申報,有所遺漏,希望稅務司那邊能夠寬大處理,我想問題應該不大,即便要罰,也罰不了太多,畢竟他們隱瞞的也不是很多。”

範理點點頭道:“我待會理清楚後,就讓徵文去跑一趟。”

張斐又問道:“李家那邊也有很多補稅的嗎?”

範理道:“最近倒是有不少人去,但據我所知,不是去補稅的。”

張斐點點頭:“意料之中。”

來事務所的都一些小貨郎,小地主,雖然有些人是據實已報,但也不少人也是隱瞞了一些收入,他們是根據司農寺的收稅標準,來申報自己的收入,如果少個十幾貫收入,且有不好調查的收入,就能夠降一級,那當然是少報一點。

但如今稅務司一戰成名,嚇得他們趕緊過來補上,畢竟他們後面可沒有什麼大靠山。

但是,大地主幾乎都沒有怎麼動。

範理剛剛拿著賬簿出去,樊正就走了進來。

“樊大,你怎麼來了?”

張斐稍顯詫異地看著剛剛進來的樊正。

樊正笑道:“三哥神機妙算,應該能夠猜到我是為何而來吧?”

張斐想了想,又搖搖頭道:“猜不到。”

“想不到也有三哥猜不到的事。”

“多了去了。”

張斐又問道:“究竟是什麼事?”

樊正道:“是有關慈善基金會的事,之前我們不是要捐助一筆錢給輔警置辦警服嗎?”

張斐點點頭。

樊正道:“當時稅警與皇家警察並沒有分離,我們也沒有去區分,但是現在有不少人表示,不能向稅務司捐助一文錢。”

“原來是這事。”張斐笑著點點頭道:“一切按規矩辦,大家都不願意捐,那就不捐唄。”

樊正又道:“同時我們還受到一些捐助,共八千多貫,他們要求全部捐助給皇家警察。”

“什麼?”

張斐笑道:“這麼誇張嗎?”

樊正愣了下,“三哥沒有看昨日的風月報嗎?”

張斐沒好氣道:“那風月報簡直就是沽名釣譽,談得全是才子與歌妓的情情愛愛,但又不聊閨房裡面的事,我才沒有興趣看。”

樊正好奇道:“閨房裡面的事,也能上報嗎?”

張斐眨了眨眼,問道:“不能嗎?”

樊正道:“法律方面的事,三哥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張斐道:“我不知道,我又沒有打算這麼做。”

故此你讓符世春去幹?

樊正乾笑兩聲,又道:“三哥說得不錯,這小春哥的風月報,是經常報道一些酒樓裡面發生的事,而在前兩日,衙內上我白礬樓喝酒,期間與人發生爭執。

而原因就是有人認為衙內與稅警狼狽為奸,而衙內則是表示他們皇家警察與稅警毫無關係,還說是警署將稅務司告上皇庭的,只是三哥你太厲害,導致官司沒有贏。

並且衙內還會表示皇家警察會保護百姓的財物,不讓稅警為所欲為。而此番爭論最終刊登在風月報上,我認為就是因為此事,導致有人捐助警署。”

張斐眨了眨眼,“這是衙內故意安排的吧?”

“.?”

樊正遲疑少許,訕訕道:“三哥是如何得知?”

張斐笑道:“因為就是我告訴他,他們皇家警察可以制衡稅警的。”

忽聽得外面傳來歌聲,“悲哀是假的,淚是真的!”

聲音很是囂張!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張斐嘴角抽搐了下,“這廝連我的經典曲目都不放過。”

過得片刻,就見曹棟棟哼著從張斐那裡聽來的小曲,春風得意地走了進來,一見到樊正,他立刻道:“樊大,你果然在這。”

他幾步跳上前來,激動道:“聽說有很多人捐助我們皇家警察,是不是?”

樊正點點頭。

曹棟棟立刻道:“快些將錢拿來,正好我警署非常缺錢。”

“等會!”

張斐道:“衙內,這主意是我出的,你竟然便宜風月報,不便宜我的新聞報?”

曹棟棟愣了愣,嘿嘿道:“我之前也是打算找你的,可是小春哥說,你現在幫稅務司打官司,這不太好,他又給我想了這點子,讓我去白礬樓演一齣戲,效果不俗哦,馬上就有人給我警署捐錢,幸虧當初沒找你。”

樊正笑道:“最近風月報賣得確實比名士報和新聞報都要好。”

張斐哼道:“那只是因為我現在無暇分心,不然的話,他的風月報早就關門歇業了。”

“是麼?”

曹棟棟一臉古怪地看著張斐。

張斐道:“等我忙完這事,我就去告訴小春,誰特麼才是報界的霸主。”

正當這時,一名皇家警察快步走了進來,見到曹棟棟,他松得一口氣,“副警司。”

曹棟棟見他神色有異,立刻走上前,二人低聲交流片刻,曹棟棟回頭道:“我有點事要處理,先告辭了。”

說罷,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張斐和樊正相覷一眼,意識到可能有事發生。

很快,他們就知曉了。

原來在今日拂曉時分,稅務司再度出擊,突襲了祥符縣一戶姓劉的大地主,而情況較比第一次要更為嚴重,據說雙方發生火拼,其中對方有五人受傷,暫且還不知道是否有人死亡。

稅務司。

“三郎來了!”

“李行首?”

當張斐趕到稅務司時,正好遇見李國忠等人,“你怎麼在這?”

李國忠道:“我是受僱劉員外,陪同他來自首。”

“自首?”

“嗯!”

李國忠道:“稅務司突襲劉家時,劉員外正好來城裡請我們書鋪,幫他與稅務司溝通,重新申報財務,補交稅收,哪知道就發生這種事。”

張斐似笑非笑道:“真的好巧哦。”

李國忠忙道:“這也談不上巧合,之前三郎的那場官司,著實威懾到不少人,最近也是有不少人上你的事務所,想要補交稅收。”

張斐沒有做聲。

李國忠瞧他一眼,又低聲道:“三郎,稅務司這麼下去,可不是辦法,人家家主不在,家僕不敢輕易放稅警入院,說要去通知家主,這也是情有可原,而稅警卻直接硬闖,並且還打傷劉家五人家僕,抓捕了二十四人,這這是否有些過頭了。”

張斐正欲回答時,李禾突然走了過來,拱手道:“張三郎。”

“李司務!”

張斐拱手回得一禮,又向李國忠道:“先失陪了。”

與李禾入得屋內,張斐便問道:“李司務,到底是什麼情況?”

李禾道:“事情是這樣的,前幾日我們抽查到祥符縣劉屏隱瞞了五十頃土地,於是我們決定在拂曉之時,突襲劉家。由於劉屏在鄉里名聲還不錯,並沒有像之前秦彪那般霸道,故此我們這回也並沒有直接破門,而是向劉家的僕人說明來意。

但是卻遇到對方家僕的挑釁和阻攔,甚至於有人在後面用石塊襲擊我們稅警,於是我們採用武力破門而入,他們還一度進行反抗,我們射傷他們二人,打傷三人,並且將一干人家僕全部捉拿歸案。

可是來到稅務司,那些家僕卻都說他們告知稅警劉屏並不在家,他們不敢擅自做主,放稅警進去,說要先去通知劉屏,然後稅警就直接破門而入,並且還毆打他們。”

張斐道:“有沒有目擊證人?”

李禾道:“我們稅警並沒有發現當時周邊有人。”

張斐點點頭,又問道:“關於劉屏偷稅漏稅的證據?”

李禾道:“證據確鑿。”

正當這時,一個稅警入得屋來,低聲在李禾耳邊嘀咕了一番。

“我知道了。”

李禾點點頭,又向張斐道:“方才劉屏說自己此番來城裡,便是想補交稅收。”

“方才李行首已經跟我說了。”

張斐點點頭,又問道:“李司務怎麼看?”

李禾道:“此事不歸我管,我怎麼看也並不重要。”

張斐笑道:“李司務真是有個性,行吧,你們一切照常,剩下的都交給我。哦,告訴那些稅警,只要他們是秉公執法,完全無須為此擔憂。”

這出得門去,又遇上剛剛到的蘇轍。

“哇你們檢察院來的這麼快?”

“未及你快。”蘇轍道。

張斐笑道:“賺錢嗎,總得快人一步。”

蘇轍道:“但這錢可是不好賺。”

張斐低聲道:“這顯然是個圈套。”

蘇轍對此只是一笑,“失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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