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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律政人士,張斐還是有自己的一套原則。

同樣一件事,如果他認為你出發點是沒有惡意的,只是無意為之,甚至於出發點是為他好,哪怕是吃了個大虧,他可能會生氣,但也不太去計較。

但如果說,他認為你這麼做,是懷有惡意的,就是再小的事,他絕對會銘記於心,然後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小虧也不能吃。

張斐來河中府之前的計劃,就是先要主動出擊,新官上任三把火,缺一把也不行,只是說這計劃趕不上變化,但也這不能說一上來就被對方給鎮住。

這不是他的作風。

關鍵他此番來,還就帶著整頓鹽政的任務,對方既然那這事來試探他,還不如將計就計,也藉此來來摸摸底。

檢察院。

“這是何意?”

陳琪指著桌上的筆墨紙硯,嘴都快氣歪了,“莫不是諷刺我們的起訴狀寫得太過簡單。”

文人玩這種諷刺遊戲,那絕對是專業中的專業,都還未等蔡京張口,他們就已經反應過來。

蔡京為人比較圓滑,趕忙道:“陳檢察莫要誤會,我們絕無此意,只不過剛好我們那裡還有一些剩餘,就給你們檢察院送來。”

陳琪又問道:“那這起訴狀又是怎麼回事?”

蔡京訕訕道:“我們皇庭經過審查,發現這些證據還不足以達到開庭的標準。”

蘇轍突然問道:“這還不夠?”

蔡京點點頭道:“因為這裡面缺乏一項很關鍵的證據,就是這鹽到底是不是私鹽。”

蘇轍和陳琪相視一眼,皆是一頭霧水。

陳琪甚至還拿起那起訴狀看了看,是不是當時蘇轍拿錯了,過得一會兒,他抖著起訴狀,向蔡京問道:“這這還不能證明黃桐販賣的是私鹽。”

“不能.完全證明。”

蔡京都有些底氣不足。

蘇轍問道:“你此話怎講?”

蔡京道:“因為上面沒有寫清楚此鹽的來歷,是不是黃桐多產所得,還是說是別人委託黃桐出售;又是否得到官府的允許,根據鹽政來說,只要官府允許出售的,就是屬於合法的。”

陳琪氣得已經是七竅冒煙,“要不是的話,黃桐為何要承認?”

蔡京道:“黃桐承認,不代表就是他的,這還應該進行一番調查。”

蘇轍問道:“你們皇庭打算將此案擴大化?”

陳琪一怔,也是狐疑地看著蔡京。

蔡京趕忙道:“我們絕無此意,我們只是認為,這證據確實不夠,上面只有十二斤鹽,以及黃桐的供詞,至少也應該有相關鹽官、胥吏,以及其他鹽戶的供詞,才能使的這份證據更加完善。”

蘇轍審視一番蔡京後,點點頭道:“我們明白了,這是我們的疏忽,我們都會調查清楚的。”

“見諒!見諒!”

蔡京起身連連拱手,道:“若無其它事,下官就先告退了。”

“嗯。”

蔡京走後,陳琪立刻便道:“檢察長,他們這分明就是想將此案擴大化,但是咱們可還沒有這實力。”

蘇轍沉吟半響,又拿起那份起訴狀看了一會兒,道:“其實皇庭的要求也並非是吹毛求疵,目前河中府的鹽政並非是官產官收,而是民產官收商銷,這賣鹽的都是商人,也不一定就是私鹽,故此我們還得去確定一番。”

陳琪鬱悶道:“要皇庭單單只是為了確定一番,這不是瞎折騰人嗎?”

蘇轍道:“這官司還是越縝密越好,你親自去一趟警署,那曹警司再派人去問問。”

警署。

“啥?”

曹棟棟睜大眼睛問道:“證據不足?”

馬小義和符世春同樣也是震驚地看著陳琪。

神尼瑪證據不足啊!

搞笑嗎?

陳琪皮笑肉不笑道:“這不能怪我們,是皇庭方面要求的。”

說著,他將一份文案遞過去,“皇庭需要這些方面的證據。”

曹棟棟頭一甩。

符世春先是瞪他一眼,然後起身,雙手接過,仔細看了起來。

過得片刻,符世春向曹棟棟點點頭。

曹棟棟便道:“行,我們會派人去調查的。”

“那就有勞了。”

陳琪拱手一禮,便離開了。

他一走,曹棟棟立刻問道:“咋說?”

符世春道:“倒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只不過物件都是那些鹽官鹽吏,如此也好,讓他們認識一下咱們皇家警察。”

曹棟棟問道:“他們還不認識咱們皇家警察麼?”

符世春嘖了一聲:“這你還不明白麼,以前是知府下令,自然是可以管這些官吏,但如今政法分離,你這警司下令,他們會不會配合,這還得試試才知道啊!”

曹棟棟眨了眨眼,立刻道:“多去找一些官員問問。”

這要多找的話,可真是再多都有。

北宋最臃腫的官僚機構可就在於財政,尤其是鹽、茶、酒、鐵、馬,不然的話,這稅怎麼收得上去。

警署立刻派遣三十二個識數認字的皇家警察前去盤問。

這黃桐就是屬於河東縣東南鹽池的鹽戶,而第一線掌握實權的官員,就是監當官,是屬於差遣官,握有實權的,這管鹽的就叫做鹽監。

這河中府的鹽監,雖官職不大,但權力也不可小覷。

“皇家警察歐俊見過何鹽監。”

“什麼事?”

何春林稍稍不安地打量著歐俊。

歐俊忙道:“在下是奉命前來,調查黃桐販賣私鹽一案。”

何春林聽罷,倏然起身道:“豈有此理,此案與我何干,你們莫要想誣衊本官。”

“不不不!”

歐俊趕忙解釋道:“何鹽監誤會了,我們只是來照例詢問,黃桐是否屬於河中府的鹽戶?他是否可以向外人販鹽?為何官府不收購他手中的鹽?他的鹽又是來自於哪裡?”

何春林激動道:“他當然不可以向外人販鹽,鹽戶的鹽就只能賣給官府,這可是規矩,為什麼官府不收購他們的鹽,當然是他們藏著不賣,至於他們的鹽,是來自何處,這本官怎麼知道,你問他去,你們是嫌本官太清閒麼。”

“是是是是!”

歐俊一邊聽著,一邊拿著一支短筆記著。

何春林問道:“你在寫什麼?”

歐俊忙道:“方才何鹽監所言,都屬此案的佐證,我們必須記錄下來。”

說話時,就已經寫好了,然後他又遞給何春林,“何鹽監請過目,看看是否有疏漏,若無疏漏,就還請何鹽監籤個名。”

何春林第一回與皇家警察打交道,之前可不是這個模式,這人都有些暈,呆呆地看了看,就寥寥數語,真是氣得他半死,這歐俊將“你是嫌本官太清閒”都給寫了進去,當即罵道:“你這呆子,你怎麼後面那句話也寫了上去。”

轉念一想,這幾個問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別弄得他們認為自己做賊心虛,“行行行,本官好好回答你,重新寫,重新寫。”

“是。”

鹽倉司。

“什麼?你想檢視賬目?”

押司李永濟驚愕地看著面前的皇家警察周佳。

你誰啊?

這鹽的賬目,豈是隨便讓人看的。

就憑你這小小皇家警察。

周佳忙解釋道:“李押司勿怪,在下之所以要檢視有關賬目,就是要確認一點,官府有定期向鹽戶收購他們多產的鹽。”

這還用確認?李永濟都覺不可思議,怕裡面有陷阱,謹慎地問道:“為什麼?那黃桐不是都已經認罪了嗎?”

周佳道:“但是我們要查明他的口供是否真實,如果是官府先拒收他們多產的鹽,這也會影響到皇庭的判決。”

李永濟立刻道:“這怎麼可能,他們交鹽上來,我們必然是會收的,怎麼可能會拒絕。”

周佳抱歉道:“就還請李押司讓我們查閱今年官府收鹽戶多產的鹽的有關賬目。”

李永濟問道:“你們有這權力嗎?”

周佳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這是皇庭下達的命令。”

說實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這權力。

李永濟沉吟少許,道:“你稍等一下,我找找。”

“是。”

這皇家警察突然出動,都快將河中府當地的鹽官找了個遍,絕對是大動作呀,令整個河中府官場為之一震。

這是要幹嘛?

怎麼衝著我們來了,莫不是一個陰謀?

這哪裡還睡得著。

大大小小的鹽官,立刻跑到府衙來找韋應方。

“韋通判,他們這是要幹什麼?黃桐都已經招供,還上我們這裡來問什麼?”

“我活了這麼久,就沒有見過這麼查案的,讓我去證明那私鹽是私鹽,可真是豈有此理。”

“你們先別說了。”

韋應方聽得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們都問了你們什麼問題?”

何春林道:“問題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哎呦,你看我,都被那皇家警察給弄糊塗了,那些問題倒還好,跟此案就還有點關係,但也就沾點邊。”

又將那些問題大致講了講。

“我這邊也差不多,之前說要檢視賬目,可麼將我給嚇著,結果還真就是看看咱們倉司那邊有沒有收購鹽戶的鹽,就僅此而已。”

“我這裡就更離譜了,他們要查黃桐有沒有能力多產鹽,弄得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又是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韋應方更是糊里糊塗,這些問題還真就是無關緊要,雷聲大雨點小,不禁看向曹奕。

曹奕問道:“他們就沒有問別得?”

“沒有!”

大家心領神會,趕緊搖頭,表示多餘話,自己可是一句沒說。

曹奕道:“難道他們是想敲山震虎?”

韋應方都笑了,“這就想嚇唬到咱們?那未免也太看不起咱們了。”

由於問題實在是太簡單,不到幾日工夫,警署就全部問完了,然後將證據遞交給檢察院,檢察院方面馬上就寫好一份起訴狀。

皇庭。

“這才像似起訴狀啊!”

張斐拿著那一沓厚厚的起訴狀,掂量了下,那分量實在,讓人放心。

“張庭長滿意就好。”

蘇轍呵呵一笑,又問道:“不知張庭長為何要這麼做?”

張斐笑道:“他們想要以小博大,那我就給他們來一個獅子搏兔。”

“獅子搏兔?”

蘇轍皺眉道:“我們立足尚穩.!”

不等他說完,張斐就道:“蘇小先生請放心,就僅限於此案,絕不會擴大化。”

蘇轍也不是第一回跟張斐打交道,知道這人辦事向來縝密,不太會過於激進,也就不再多問,起身告辭了。

此案對於檢察院而言,沒有可說的,就看皇庭怎麼判。

“你打算怎麼辦?”

蘇轍走後,許芷倩上前來問道。

張斐將起訴狀遞給她,笑道:“你將上面的證人列出來,然後命人挨個去發傳票,讓他們三日後出庭作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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