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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云: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歐陽修的離世,是否能夠一個時代的徹底終結?

如果從表面上看,其實隨著神宗即位,韓琦離開京城,就已經是宣告慶曆四君子的時代接近了尾聲。

但其實事實並非如此。

目前朝中理念之爭,思想之爭,各種明爭暗鬥,都是受親歷四君子時代的影響。

雖然他們人不在朝中,但他們的思想一直影響著朝廷局勢,無論是保守派,還是革新派。

要是沒有范仲淹開啟改革變法序幕,之後不見得會有王安石變法。

二者其實有著非常緊密的關係。

而以司馬光為首的保守派,其實也是繼承慶曆新政的思想。

這看似矛盾,怎麼革新派和保守派,都是出自一派,但其實這只是順理成章。

因為司馬光他們這一派,也不是不要改革變法,而是說要繼承范仲淹的改革思想,節流,就是精簡官吏,對症下藥。

但是他們認為,這時機尚不成熟,現在改革,結果還是會跟慶曆時一樣,韓琦、富弼、歐陽修都是這麼想的,是看不到成功的希望,反而會得不償失。

他們自己都認為,慶曆新政,不但沒有改善朝政,反而使得國家每況愈下。

他們現在要以休養生息為主,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

等到時機成熟再進行變法。

他們就是那種等等黨。

更別說,慶曆四君子還有不少門徒,如蘇軾、蘇轍的政治理念,與歐陽修就非常像似。

哪怕是在東流、北流的問題,他們也都是同屬歐陽修的北流派系。

但是,他們的時代已經終結,不是因為他們的離世,而是因為公檢法的出現。

公檢法的思想和制度,是慶曆時不曾有的。

當下的社會改變,也是之前從未出現過的。

比如說稅收。

今年是東京汴梁是全面執行新稅制,就是將免役稅的設計,應用於總稅上。

相比起之前執行免役法時,這回反對聲是要小了很多,因為稅務司主要是針對權貴們的額外收入,他們也沒有太多反對的理由,第一回沒有阻止了,現在就更加阻止不了了。

但不代表,他們就會甘心交稅。

他們也在努力嘗試用各種辦法去避稅。

其實不僅僅是富人,普通百姓,也是如此,此乃人性也。

經過兩個月的努力,所有稅收已經全部收上來,那麼接下來就到了激動人心的時刻,看看誰能夠被抽查到。

此時已經入冬,清晨時分,那凜冽的寒風,已經是漸入佳境,猶如一把把小刀,從人們的臉上撕開一條小口,那種酸爽,真是不言而喻。但為求生計的百姓們,兀自是挑著擔子,頂著寒風,進城做買賣。

市集門前。

一個趕著驢車正在登記時的貨郎,突然被兩個身著灰白色制服的男人給攔了下來。

這瞬間引來不少人的矚目。

因為只有東京稅警才穿灰白色制服,並且制服中間還繡著一個偌大的字-——稅。

就是這麼直白。

眾人紛紛向那貨郎投去“恭喜”的目光。

“南郊外河下村賀歡?”

一名稅警問道。

“是,是小人。”那貨郎戰戰兢兢道。

另一名稅警翻了翻自己的小本子,然後朝著同伴點頭,“沒錯,是他。”

同時掏出一張紙給同伴。

問話的稅警接過來那張紙來,然後向貨郎道:“根據我們稅務司所查,你在今年六月份,倒賣了一批價值六十貫錢的藥材,但你並沒有在稅單上寫明。我們必須依法對你做出懲罰。這是伱需要補交的稅款和罰金。”

說著,他便將罰單遞過去。

“哎呦!”

那貨郎頓時一臉委屈,“兩位稅警,冤枉啊.我.我真是忘記了,我補,我馬上就補,求你們別罰我了。”

那稅警面無表情道:“抱歉!我只有給你罰單的權力,若是你有任何不滿,可以去找珥筆進行申訴,如果你認為我們稅務司做的有何不對,亦可以去檢察院申訴。”

那貨郎見求饒無果,只能接過罰單,惱怒之下,又道:“二位稅警大哥,你們是不是日子也不好過?”

稅警疑惑地看著他。

那貨郎道:“連咱們這些小魚小蝦都不放過。”

稅警點點頭道:“是的。”

一旁圍觀的百姓,其中有幾個心虛的眼珠子亂轉。

以前稅務司專門調查富商、權貴,一般很少查百姓的稅,很多百姓是抱有僥倖心理的。

總警署。

大上午,曹棟棟就跟馬小義坐在總部燙著熱酒,喝了起來。

“哥哥,聽說三哥正在打官司,咱們去瞅瞅?”馬小義放下酒杯來,衝著曹棟棟眨了眨眼。

“不去!”

“為啥?”

“咱們去看那些稅警耍威風麼?”

曹棟棟哼道:“最近那些稅警四處出擊,百姓都已經不看咱們皇家警察一眼,要說威風,還得稅警威風,咱們還是得想辦法去那邊混,可是有意思多了。”

馬小義道:“俺早就說過,不知哥哥有何辦法能將咱們調過去?”

曹棟棟道:“哥哥要有辦法,犯得著坐到這裡嘆氣嗎?咦?稅警?”

“什麼稅警?”

馬小義錯愕道。

曹棟棟手往大門那邊一指。

馬小義回頭看去,但見一名皇家警察正在與一名兩名稅警交談。

曹棟棟扯開嗓子喊道:“劉二,什麼事?”

喚作劉二的皇家警察,立刻將那兩名稅警給引入堂內。

“衙內,他們說咱們警署裡面有人逃稅。”劉二道。

曹棟棟倏然站起身,“不可能,咱警署怎麼可能會有人逃稅。”

說著,他看向馬小義。

馬小義道:“哥哥看俺作甚,俺的錢可都是汴京律師事務所算得,是不會出錯的。”

那稅警道:“請問曹副警司,你們總警署可有一個名叫符世春的人。”

“小春?”

曹棟棟和馬小義同時驚呼道。

但隨即二人便是眼珠子亂轉。

“快快快,快去將小春叫來。這回可有好戲看了。哈哈哈!”

“想不到小春哥是這種人,竟然還逃稅。”

兩個人當即樂了起來。

過得一會兒,符世春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是誰?誰說我逃稅?我符世春在乎那幾個小錢嗎?竟然壞我名譽,豈有此理。”

一圈皇家警察在門口觀望著。

曹棟棟立刻拱火道:“小春,就是就他們兩個小稅警。”

說著,他又激動地向那兩個稅警道:“他就是符世春。”

符世春衝著那兩名稅警道:“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那兩名稅警相覷一眼,其中一名道:“我們只是奉命執法,倘若符主簿覺得有問題,可以去進行申訴。”

另一名道:“根據我們所查,符主簿在今年半月的足球聯盟總決賽,下注一百貫齊雲社二比一,共贏得三百五十貫錢,不知是否有這事?”

符世春當即就傻眼了,“這這也要交稅嗎?”

曹棟棟、馬小義當即偏頭看向符世春。

“小春,你這叛徒,不買我侍衛馬,竟然買齊雲社。”曹棟棟面色猙獰道。

馬小義道:“小春哥,你買也罷了,贏了錢還不請客,俺記得那天去飄香樓,還是俺給的錢。”

“你們先別鬧。”

符世春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道:“我先解決完這事。”

說著,他又向那稅警道:“連這種錢都要交稅嗎?”

那稅警道:“如果贏的錢,不需要交稅,肯定會有很多人藉此逃稅。”

“我是真不知道。”符世春那白白的臉皮,已經是紅透了。

他可是很愛面子的,但是他也是剛回來不久,不清楚賭球也要交稅,如今被人查到署裡面來了,可真是太丟人了。

這不得被曹棟棟說上一年啊!

“抱歉!我們也是奉命執法。”

那稅警說罷,就將一張罰單地上,“如果符主簿沒有異議,就按時將稅補上,還有罰金,若有異議,可以請珥筆申訴。”

“申訴。”

馬小義唯恐天下不亂,道:“小春哥,這咱不能忍啊。”

“滾一邊去。”

符世春接過罰單,又向那兩名稅警道:“下回能不能別找到警署來,單獨找我說不行麼。”

那稅警忙道:“抱歉,我們必須得按時完成任務。”

皇庭。

再凜冽的寒風,也擋不住東京百姓觀審的熱情,尤其是這稅務司,明年一年的八卦,可都全指望這一個月。

只見年輕的庭長呂嘉問是意氣風發坐在上面,之前那幾個大官司,全都是趙抃親自審,如今可算是輪到他了。

而坐在被告席上乃是任店的東主,任友富。

這是京城的大財主,張斐也是親自上陣,身邊坐著許芷倩,身後還坐著二十幾個年輕人,全都是國子監的學生。

這可是他們最佳學習的機會,他們也就這個機會,因為等到年後齊濟、王鞏他們得南下,他們就全得頂上。

正好趕上這密集的稅務,是能夠幫助他們,儘快清楚檢察院的工作。

等到對方珥筆一番冗長的解釋後,張斐緩緩站起身來,環目四顧,“為什麼稅務司會注意到任店,就是因為稅務司發現,在馬行街東段,也就是任店主店所在的位置,包括和樂樓在內兩家規模與任店相當的店鋪。

就拿和樂樓舉例,任店與和樂樓每家都擁有一千五百戶腳店,每年都是從麴院購買二十萬斤酒麴,此外,任店的眉壽酒和和樂樓的仙醪酒,耗費酒麴都差不多,都是一斤酒麴,釀造二十五升。

同時他們都還經營鹽、茶,糖等買賣。但是他們所繳納的稅額,卻相差整整五千貫,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對方珥筆陳樂立刻站起身來,“每個店鋪的買賣不一樣,張檢控的事務所和李家書鋪,同處錄事巷,可稅額卻相差一萬貫。”

張斐笑道:“汴京律師事務所所僱之人,是李家書鋪的一百二十倍,要是稅額跟李家書鋪一樣,那事務所早就關門了。”

呂嘉問敲了下木槌,“辯方也不是第一回上庭,應該懂得規矩,等檢方說完,本庭長自會讓你辯訴的,這可不是市集。”

“抱歉。”

陳樂鬱悶地坐了下去。

張斐又繼續道:“於是稅務司就順著這條線索進行調查,而在仔細查閱任店的賬目時,他們發現任店每年進購釀酒的米,是五百文一石,但眾所周知,去年糧食的市價是在四百文左右。

而根據任店的釀造工藝來看,大概是釀造一斗酒需要一斗米,而一斤酒麴可釀造二十五升酒,也就說二十萬斤酒麴,可釀造五百萬升酒,耗費五萬石糧食,一石糧食多一百文錢,這就可以少報五千貫。”

被告席上的任友富激動道:“這糧食價格有升有降,五百文的糧食比比皆是,你憑什麼說我少報?”

張斐道:“因為孟家糧鋪的賬目上,登記你是以三百文錢價格從他店鋪裡面進購糧食。你是說孟家謊報收入?”

坐在裡面的貴賓,紛紛瞟向角落裡面的一人,這人正是孟家糧鋪的東主,也是審刑院知院孟乾生的堂侄兒。

今兒坐在這裡的,沒有幾個權貴,全都是大富商,樊顒他們都來了。

因為朝中很多事,權貴們無暇顧及這裡,他們不來,商人自然能夠進來觀審。

任友富頓時不做聲了。

他如果沒有錯,那就是孟家有錯,那可就是一場大戲。

張斐將會對此非常期待。

任友富可不敢讓孟家來背鍋。

張斐又向呂嘉問道:“庭長,我方提供的證據足以證明,任店為求逃稅,不惜做假賬,不過稅務司目前也只是查到冰山一角,故此我們申請查封任店,進行徹底調查。”

“庭長饒命啊!”

任友富一聽到封店,頓時就慌了,“我招,我全招了,你們別封我店,我一天不做買賣,得虧不少錢,還望庭長開恩,開恩啊!”

陳樂也趕忙站起身來,“我當事人願意極力配合稅務司的調查,絕不敢有絲毫隱瞞,這無須封店,再者說,任店有著數十個酒保,關乎著一千多家腳店,還請庭長考慮到這些人的利益。”

呂嘉問故作沉吟,瞄了眼張斐,點點頭道:“好吧!本庭長念在那數十個酒保和一千家腳店的份上,就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必須要全力配合稅務司調查,再有絲毫隱瞞,本庭長就下令查封你們的店鋪,直到將此事弄清楚為止。”

“多謝庭長,多謝庭長。”

任友富差點跪下,他們這種規模的酒樓,封一天都是很要命的,萬一稅務司查上一個月,他這店就別開了。

貴賓席上不少人全都在擦汗,要知道這可是大冬天啊!

而如樊顒等酒樓界的霸主,則是搖頭惋惜。

這特麼都不封。

真是的。

任店可是一塊大肥肉啊!

“搞定!收工!”

張斐將文案一扔,衝著一旁的許芷倩眨了下眼。

許芷倩剜了他一眼,後面還坐著二十幾個人,在這種場合,她最煩張斐搞小動作,這要被人看見,張斐倒是沒事,她可會被罵的。

張斐回頭看了何執中等學生,只見他們個個是滿臉激動之色,不禁笑問道:“你們看過兵法嗎?”

一眾學生同時點點頭。

張斐道:“這庭上如戰場,上兵伐謀,我們不需要去找太多證據,只需讓他們感到害怕,他們就全部招了。”

“多謝張檢控教導,學生會時刻謹記的。”

學生們齊齊點頭。

張斐道:“趕緊準備準備!下一場好好向周檢控學習。”

“是!”

雖然下一場是交給周正,但是張斐也不能離開,還得在這裡監督著,以及跟這些學生講解。

他便走到庭長席上,見呂嘉問已經在準備下一場官司的文案,不禁笑道:“呂庭長,這麼努力,要連著審。”

呂嘉問道:“託張檢控的福,近日休養了一段日子。”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要能指派哪個庭長來審,那我豈不是無敵了。”

張斐呵呵一笑,又問道:“對了,你會不會去東南那邊。”

“當然去。”

呂嘉問沒好氣道:“待在京城有啥意思。”

說到這裡,他低聲道:“張檢控,咱們以事論事,我除了比齊庭長年紀小,還有哪點不如齊庭長,真不知道為何不讓我當揚州大庭長。”

他現在是一肚子怨氣,他是京城最早的庭長,現在是大案不讓他來審,關鍵去東南六路,他還不是老大,他對此很不爽。

張斐笑道:“照你這般說法,我有何理由不當大庭長,不就是吃了年紀的虧麼。”

呂嘉問神色一變,哼道:“論大言不慚,咱庭長可真不是你們珥筆的對手。”

“哈哈!”

張斐笑得幾聲。

與此同時,朝廷也在召開年終會議,比以往都要早一些,因為趙頊要幹得事,可不是一場會議就能夠解決的。

而在這場樞要會議上,皇帝終於確定改革的方針。

傳言非虛。

身為翰林院學士的王珪,特邀出席這場會議,並且在這場會議上,正式提出,改革官制。

其目的則是要解決冗官和效率問題,而辦法就是依據《唐六典》逐步恢復三省六部制。

要知道這個提議,王安石、司馬光他們都不認同,而且看法一樣,都認為三省六部制,並不適合宋朝當下的情況。

趙頊對此也是往後退了一步,選擇逐步恢復,而沒有要求一步到位。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說明皇帝要走向前臺,直接參與政務,而不再是透過王安石,司馬光去制定和頒佈政策。

不再對他們言聽計從。

並且,會議上確定第一階段,是將這幾年改革的內容,分別放到六部中。

太府寺、司農寺,發運司、提舉常平司,還有剛剛被命名大宋糧署的超級事業署,全部隸屬戶部。

但這裡面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就是稅務司本是劃在戶部名下的,因為當時戶部是沒權的,雖然名義上是隸屬政事堂,但其實就是直屬皇帝。

但是這回卻將稅務司劃給三司,原因就在於,保證這稅收不出問題,目前總管天下財政的,還是三司,如果將稅務司留在戶部,同時戶部又正式隸屬政事堂,管理起來就非常不方便。

都水、將作、少府,軍器、全部歸於工部。同時廢除制置河防水利司,農田水利司,其職權統統歸於工部,同時還包括剛剛設立的廂兵建設團。

警署則是歸於兵部。

同時廢除審官東、西院,其職權歸於吏部。

國子監,事業法,邸報院,全都歸禮部。

事業法中,唯有糧署是歸戶部。

司法改革,以及審刑院、大理寺在司法行政方面的工作全都歸於刑部,同時廢除刑部的審判權,包括複審案件的權力。

御史臺和諫院合併。

這是因為了有檢察院,就不需要他們相互監督,同時確保有一個強大監察組織,來制衡公檢法。

至於公檢法方面的改變,則是在中央設三級皇庭,採取一五一模式,第三級皇庭,相當於開封府以前的司法職權,統管整個京畿地司法,設一個大庭長,當然,下面分很多庭院,審理各種案件。

中間設五個二級皇庭,統管全國。

最高法一個,並且採納司馬光的建議,一旦打到最高法,樞密院和政事堂從二級皇庭各推薦一個庭長。

至於皇庭和檢察院的晉升制度,規定由刑部舉薦,立法會考評,一來,是為了確保政法分離,如果吏部掌控庭長的晉升,不還是政事堂控制著。

二來,依據當下的制度,皇庭的判決或者判例,都要透過立法會,其實這個制度,就是因為張斐,因為法制之法是先執行,後成文,簡單來說,就是立法會根據張斐的判例,制定相關律法,後來就成為一項制度,這由立法會來考察庭長,也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刑部本就管著司法行政,這人事安排,當然是刑部更為合適。

至於立法會麼,本來就是一個臨時機構,如今要政法分離,立法會也漸漸具備實權,就必須得規範,常設立法會長,於是確定由到京城輪換的庭長、警司、檢察長和國子監的學生組成,由立法會長主持,並且刑部尚書和御史中丞臨時擔任立法會副會長。

讓刑部和御史中丞參與,目的就還是要確保,行政對立法是有所幹預的。

這會議結束之後,除了皇帝外,就沒有一個人是滿意的。

光聽著,這麼安排好像是很有道理,能夠提升效率,但是在王安石、司馬光這些執行者來看,這反而令事情變得更加複雜化,未來充滿著不確定。

因為之前不管是新政,還是司法改革,其實都已經做到了垂直整合,變得是非常有效率的。

但如今的話,就全部給打亂了。

能提升效率嗎?

還真是不好說啊!

比如說這事業法,以前都歸制置二府條例司,如今還被拆分為二,戶部和禮部各管一部分。

禮部還得靠戶部和三司的財政來支援。

又比如公檢法,以前審刑院下面是大理寺,大理寺下面就是皇庭,司馬光是可以一竿子插到底的,現在司法改革劃入刑部,但刑部跟公檢法又變成平行的。

但他們心裡也都非常清楚,皇帝就是嫌他們整合的太好,長此下去,還有他皇帝什麼事,不都你們說了算。

他們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王安石揣著一顆煩悶的心,去到皇庭,但見裡面爭得是不可開交,而張斐那小子卻在跟一群富商在廊道上談笑風生。

片刻,那商人也發現王安石的到來,於是衝著張斐使了使眼色。

張斐回頭一看,趕緊走了過來,“王學士怎麼來了。”

“正巧路過。”

王安石思忖片刻,又道:“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張斐忙道:“什麼事?”

王安石道:“官家已經決定進行改制,之前提舉常平司,還有那糧署,你都有出主意,但是如今情況有變,比如說提舉常平司歸戶部,但轉運司還是隸屬三司,我們也得調整一下計劃。”

言語之間,夾帶著一絲不滿,只是不好明說。

張斐回頭看了眼,“但是我現在很忙。”

王安石不爽道:“忙著跟那些富商聊天。”

“.!”

張斐訕訕一笑。

王安石又問道:“你怎麼看?”

張斐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反問道:“王學士,你可知道,方才我在跟那些商人聊什麼嗎?”

王安石愣了下,擺擺手道:“我可沒興趣知道。”

“是很有意思的事哦。”張斐道。

王安石立刻問道:“什麼?”

張斐道:“就是他們都在暗示,不是他們不願意交稅,而是因為他們這些大富商,平日裡做買賣,還得去官府上下打點,這就得花不少錢,但是這裡又交一筆稅,他們認為這不公平。方才關於任店的那場稅務官司,其實任店就為孟家背了一部分稅務。”

王安石哼道:“那都是他們活該,誰逼著他們上下打點。”

對於這些大奸商,他向來就是不屑一顧。

張斐道:“但是你不去上下打點,這買賣就做不好。因此我認為,如今王學士可以將新政的重心轉移到這上面來。”

王安石眉頭一皺,“此話怎講?”

張斐道:“王學士可知道河中府的情況?”

王安石點點頭。

張斐道:“河中府的成功,在於新政的政策,啟用了民間的商業,使得交稅的人更多了,再透過稅務司將錢給收上來。”

王安石道:“你的意思是,圍繞著這稅收進行改革?”

“正是。”

張斐道:“比如說,那農田水利法,王學士可以解釋為,讓百姓種更多的糧食,交更多的稅,國庫不就富有了嗎?

又比如說那榷酒制,王學士應該知曉河中府榷酒制改革後,這酒稅是看著往上漲,而其中的貪汙腐敗,也是肉眼可見的減少,關鍵不再是被那些貪官汙吏和姦商壟斷。

這都是因為如今有了稅務司。

只要王學士圍繞著稅務這個核心,哪怕就一個戶部在手,也能夠頒佈出許多影響全國的政策。”

王安石眨了眨眼,情不自禁地沉眉思索起來,心道,這小子說得挺有道理,之前不敢從稅上著手,那是因為沒有稅務司,稍有動作,就會變成苛捐雜稅,又會被人彈劾。但如今又有稅務司,又有公檢法,我就可以從稅收方面著手,以此為由,繼續推動我的新政。

過得一會兒,他突然呵呵笑了起來,“說得有道理。走走走,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張斐訕訕道:“我這還要帶新人。”

他指了指坐在後面打下手的愣頭青。

關於歐陽修,我真是有苦難言,愣是廢了十幾張稿子,許多時候推遲更新,都是怪歐陽修,本來是寫他的情節,我全部又刪掉。

其實歐陽修是很有意思一個人物,慶曆四君子中,我最喜歡歐陽修,根據時間來算,其實他在兩三年就應該去世了,但是由於我對這個人物的糾結,就一直留著沒動,仔細的讀者,應該也看得出,在一些章節中,我是專門留了口子的。

但最終,我還是決定放棄。就是歐陽修經歷那麼多事,性格上已經發生變化,不可能再像年輕時候那麼有趣,如果寫成那樣,就感覺很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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