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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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蜀新都，古蜀三都之一，自漢以來，已有兩千年曆史，蜀王開明曾徙都於此，取新置一都之意命名。

新都境內連綿著麗元山、繁陽山、赤岸等低山，蜿蜒著清白江、錦水河、毗河等河流，南北淺丘起伏，東西沃野平疇，縣誌有記:“前望龍門，後崇石鏡，左擁陣圖，右環錦水，列蓉城之保障，達京畿之通衢”。

西蜀神權最勝，新都也不例外，除了城北的寶光古剎外，城內文廟、武廟、城隍廟、文昌宮、觀音閣、五顯廟、大悲寺、火神廟、川生廟、龍神祠、娘娘廟、倉神廟皆香火鼎盛。

大雪紛飛，阿飛站在城門處，與進進出出的芸芸香眾，顯得格格不入。

阿飛有張很英俊的臉，他的眉很濃，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臉看來更瘦削。

這張臉使人很容易就會聯想到花崗石，倔強，堅定，冷漠，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甚至對他自己。

他的背脊挺得筆直，他的人就象是鐵打的，冰雪，嚴寒，疲倦，都不能令他屈服。

他身上散發的生人勿進的氣息，讓周圍的人下意識都繞開他，離得遠遠的。

大雪紛飛的天氣，他既沒有帶傘，也沒有戴帽子，溶化了的冰雪，沿著他的臉流到脖子裡，身上更是隻穿了件很單薄的衣服。

除此之外，他渾身上下只剩下背後揹著的一把劍。

嚴格說來，那實在不能算是一柄劍，那只是一條三尺多長的鐵片，既沒有劍鋒，也沒有劍鄂，甚至連劍柄都沒有，只用兩片軟木釘在上面，就算是劍柄了。

他就這樣頂著漫天風雪，緩步走在雪地中，若是有人盯著他看，會發現他每一步邁出的距離都一樣，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這樣走路，最為節省體力。

直到路過某間茶肆時，阿飛被人叫住。

自明太祖廢除團茶，唯採芽茶進貢後，明人一改前朝飲茶習慣，均以新鮮芽茶沖泡而飲，且不在意飲茶環境。

泉石之間，松竹之下，廟會門口，鬧市之中，既有清氣，又接地氣。

冰天雪地，一條街上，單是賣茶的茶肆就有十多處，十分熱鬧。

阿飛停步，叫住他的是個看起來二十年許，穿著粗布襖子的年輕女娘，一根竹笄插在髮間，顯得清爽又利落。

或許是見阿飛長得好看，亦或是見他可憐，女子招呼阿飛進來喝碗熱茶。

少年猶豫片刻，似乎感受到女子的好意，終究還是轉身走進茶肆。

進入茶肆，外面的寒風飄雪全都被擋在門外，老闆娘示意阿飛坐在角落一張空桌上，從茶桶中為他盛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茶水。

這間茶肆並不大，只擺放了六七張桌子，但桌面甚是乾淨，沒有什麼油膩，顯然老闆娘是個勤快人。

其中幾張桌子已經坐了客人，一桌是個中年男子，面帶風霜之色，像是個跑江湖的商人。

另外一桌，則坐著幾個江湖客，刀劍靠在桌邊，面前擺著茶碗和點心，正喝茶聊天，見阿飛進來，撇去幾抹輕視的目光，不再理會。

最後一張桌子，坐著兩人，其中一人身著玄衫，背對著阿飛，看不清相貌，倒是旁邊的中年男子，衣著華貴，看起來與這茶肆格格不入。

阿飛接過茶碗，朝老闆娘道謝後，開始小口喝起來，熱茶進肚，身軀漸漸有了一絲暖意。

從懷著摸出一個已經凍得發硬的饅頭，就著熱茶，阿飛慢慢吃了起來。

他吃的格外仔細，儘管顯得有些落魄，但腰桿依然挺得筆直。

幾名江湖客的談話也傳入他的耳中，“李兄，你此次關外押鏢，一劍敗興安三雄，端的是揚眉吐氣，大快人心。”

說話之人，長得有些油滑，臉上有個碩大的痦子，說到高興處，聲音猛地拔高了幾個調門。

被稱為李兄之人，長得方面大耳，看起來頗為正派，乃是新都最大的鏢局會友鏢局鏢頭李守侗，一手風雷劍法，在新都頗有名氣。

前日李守侗從關外押鏢回來，今日從家前往鏢局途中，遇到幾名熟人，硬是被拉到路旁茶肆坐下。

聽到自己得意戰績，李守侗略帶矜持地笑道：“區區小事，不提也罷，倒是我前日回鏢局，偶爾聽總鏢頭說起，最近江湖上很不安穩，王兄弟訊息最是靈通，可知是何故嗎？”

臉有痦子的漢子，名字叫做王出息，雖然混到如今也沒有很出息，武藝也稀鬆平常，但是此人天生好打聽，新都城內三教九流都有熟人，若論訊息靈通，新都還真沒幾人比得上他。

王出息聽到李守侗問起，頓時挺起胸膛說道：“說起這事，兄弟還真知道點訊息。”

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王出息說道：“李兄去關外這幾個月，江湖上小事不少，稱得上大事的，也就兩件。”

旁邊一個漢子很有眼色的捧哏道：“哪兩件大事？”

王出息豎起食指，壓低聲音道：“兩個月前，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股新興勢力，自稱天門。”

李守侗有些驚訝：“以天為門，好大的氣魄。”

王出息說道：“敢用這個名號，自然是有著足夠的底氣，天門在開封立旗，七日之內橫掃所有開封門派，不臣服天門的勢力，全都被天門摧毀了。”

開封也是明朝人口比重較大的一座城市，因為比鄰青龍會，大旗門，神刀盟三大勢力地盤，反而成為江湖中一片混亂的三不管地帶。

開封幫派林立，魚龍混雜，不少不願投入三大勢力的散人高手，都隱藏在開封。

“都被滅了？”李守侗有些難以置信，“開封幫派以麒麟會為首，遊景周可是開封城當之無愧的大人物，天門竟然只用了七天就擊潰了麒麟會？”

不怪他如此驚訝，開封麒麟會，在江湖上都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會首遊景周，十絕榜排名八十三位，修煉的功夫遊仙幻影九連環，號稱奇門兵器第一。

遊景周當年乃是大旗門護法，五年前背叛大旗門，大旗門一路追殺，硬是被他從腹地逃到開封。

此後他在開封成立麒麟會，佔據開封江湖半壁江山，大旗門始終也奈何不了他。

江湖有傳言，當初是青龍會水母陰姬出手，從大旗門手中保下了他，他創立麒麟會就是表達了對青龍會附驥之尾的意思。

王出息搖頭道：“據說天門僅僅出了一人，就擊潰了麒麟會，遊景周投降，麒麟會也併入天門，世間已無麒麟會。”

李守侗有些發愣:“遊景周背叛大旗門，現在又舍青龍會而去，就不怕這天下再無他立錐之地？”

王出息搖頭同樣表示不解：“或許在生死之間，他也顧不得許多，亦或許，他覺得天門足以擋住青龍會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