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一個時代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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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很好！”

“你們，哈哈……”

卡瓦迪亞公爵發出的絕望笑聲，只讓人只感覺毛骨悚然。

現實太過殘酷，從各方的反應來看，明顯是提前達成了協議。

停戰談判都開始了，距離大軍撤離也只是時間問題，倒賣軍需物資桉也到了該收尾的時候。

聯盟調查團手中掌握的證據，已經足以指證五大公爵，要是沿著證據鏈條繼續深挖下去，必定會牽扯出更多的王國貴族。

查桉，從來都不是挖出的人越多越好。光目前查出來的問題，都足夠聯盟拿出來討價還價。

死道友不死貧道。心虛的一眾王國貴族，不想在不確定中消磨時光，哪怕自己要和獸人大草原絕緣，大家也想快點兒結桉。

在各方的共同意志下，倒賣軍需物資桉查到五大公爵身上，就到了該收尾的時候。

恰好，他們的牌面也足夠大。拿出來殺雞儆猴，足以給外界一個交代。

這些只是北地貴族明面上倒黴的理由，真正讓卡瓦迪亞公爵崩潰的，還是愛菲耶羅大公發出的警告。

意思非常明顯：要麼他們幾個主動抗下倒賣軍需物資的罪名，為此承擔全部責任；要麼大家將罪名強行扣在他們的頭上，以此進行定罪。

無論被動，還是主動，最終頭上的罪名，那是一點兒也少不了。

唯一的區別在於：主動出來認罪，大家臉上的面子要好看一些，可以給他們留下幾分體面。

笑聲過後，卡瓦迪亞公爵苦澀的問道：“大公閣下，倒賣軍需物資桉，我們幾個沒什麼好說的。

證據都在這裡，想來也不需要我們多交代什麼。

看在我們為王國、為人族立下汗馬功勞的份兒上，可否給我們一點兒時間，先行安排後事？”

親眼目睹北地五大公爵走向末路，哈德遜內心是彷徨的。顯然，大貴族也不是絕對的安全。

雖然這一切，有他在幕後推手，可實際上五大公爵完蛋的根源卻是——沒有及時調整心態，把握住自身的定位。

倒賣軍需物資的罪名，從來都是模稜兩可的存在。想要處理的時候，那就大到捅破天；不想處理的時候，完全可以裝作沒看見。

本質上還是獸人帝國沒落，北疆的國防壓力消失，北地貴族原本的特殊地位不復存在。

如果五大家族及時調整心態，那麼在一眾貴族補虧空的時候，他們也應該加入物資搶購浪潮。

得罪了人也沒關係，作為大貴族誰都不缺幾個馬甲，換個身份過去買就對了。都是生意，誰有心思去調查買家來歷啊？

加入物資搶購，不說能夠堵上全部缺口，至少也能夠填上大半的坑。

不光是如此，多了他們幾家加入導致戰略物資不足，估摸著大部分貴族都很難填平窟窿，牽連進倒賣軍需桉的倒黴蛋勢必會大大增加。

所有人都參與了，又都留下了窟窿，那就相當於正常運輸損耗。

大家一起想辦法捂蓋子，哪怕聯盟調查團也很難查出什麼東西來。最起碼不會有人不斷給對方提供線索，不斷引導調查團尋找證據。

很遺憾，眼前這五個倒黴蛋，事先明顯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或者說反應慢了一步，等他們意識到問題時，自身已經陷入危險境地。

北地貴族是一個大群體不假，王國也一直很照顧他們，甚至在人族聯盟之中，他們都有不小的知名度，但那是建立在他們對王國、對人族有用的前提下。

現在喪失了自身最大的價值，再想要繼續佔據原來的特權，明顯是取死之道。

“公爵閣下，請自便！”

愛菲耶羅大公故作豪爽的說道。

哪怕和最初計劃，存在著一定的差異。但五大公爵完蛋，北地貴族元氣大傷，王國之中威脅王權的最大隱患，就這麼被排除掉了，他的心情還是很高興。

親眼見證五位公爵立下遺囑，安排繼承人接掌家族，哈德遜馬上就明白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註定難逃一死，自己來安排死法，還可以對外宣佈染上瘟疫，保留最後的體面。

要是被聯盟，或者說王國以倒賣軍需物資的罪名處死，那就啥體面都沒了。

坦率的說，王國的做法還是講究了人情味。追責僅限於他們本人，沒有牽連背後的家族。

他們的死是為了給各方一個交代，後輩子弟一樣可以繼承爵位封地。大貴族依舊是大貴族，無非短暫的受點兒挫折。

一直跟隨卡瓦迪亞公爵的西斯，此刻就非常的受傷。作為私生子，他是沒有繼承權的。

哪怕再怎麼受自家父親的寵愛，到了現在這種時候，也只能往後靠。

眼淚珠子汪汪落地，哪怕是相隔數十米，哈德遜也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悲傷。

傾巢之下無完卵。參天大樹倒下了，依附大樹而生存的鳥獸，又豈能不受影響。

進入便宜弟弟的時代，他這位礙眼的私生子兄長，要是不趁亂快點兒跑，怕是連離開的機會都沒有。

可天下之大，何處又是他的歸宿？

迴歸東南行省，別做夢了。從他選擇踏出的那一刻開始，歸路就已經被斷了。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事發太過突然，連家族內部事務都安排不過來，卡瓦迪亞公爵根本就來不及安排他這位私生子。

類似的倒黴蛋，在北地貴族之中還有很多。突然的權力更替，必將引發新一輪的大洗牌。

依附在這個政治團體中的很多人，都要面臨重新站隊。更有無數人，會被踢出權力中心。

……

五大公爵的死，標誌著北地貴族這個怪胎政治群體的落幕。往後五大家族或許依舊會抱團取暖，但想要代表整個北地卻是不可能。

送走了一個時代，哈德遜的工作越發忙碌了起來。作為大軍統帥，他也不可避免的背上了處分，但善後工作還得由他來做。

搶班奪權是不存在的，誰都知道接下來的後續工作，究竟有多麻煩。

涉及到戰後利益分配，稍微有點兒工作做得不到位，就會有一大幫子人出來鬧事。不用懷疑，背鍋的肯定是一線負責人。

哈德遜就親身感受到了度日如年。原本還想要拉著愛菲耶羅大公一起分攤的，結果那雞賊的傢伙待大勢一定，立即就撒丫子跑路回了王都。

前線的爛攤子，全部都甩給了哈德遜。現在他不光要保障聯軍的後勤，還必須安撫心態崩潰的北地軍隊，順便還要防治瘟疫，召集一眾貴族軍官談利益分配。

費盡心思，總算是勉強維繫住了前線的秩序。可也僅此而已，想要做得更多明顯超出了許可權範圍。

歸根結底，對具體的利益分配，他這個主帥只有建議權，沒有最終的決策權。

不用想也知道，一貫喜歡摻沙子、玩平衡的凱撒三世，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誰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大家的不滿情緒，還是隻會對著他這位主帥發。

“湯姆，派人將這份報告送到王都！”

哈德遜略顯疲憊的說道。

千頭萬緒的工作一大堆，搞得他比打仗都要累。偏偏這種時候，又不能撂挑子走人。

貴族的“權利”和“責任義務”，從來都是對等的。前面享受了主帥帶來的利益加成，現在就要承擔主帥的責任義務。

臨陣脫逃的事情，哈德遜還幹不出來。現在他只希望聯盟的談判快點兒結束，而後迅速敲定王國內部的利益分配，以便收拾東西回家。

算算日子，從他帶兵出征到現在，一晃就是兩個年頭。距離戰爭爆發，更是逼近三個年頭。

長時間的戰爭，整個阿爾法王國都已經疲弊。可以說戰爭每持續一天，都會給這個古老的王國帶來沉重的損失。

……

翡翠宮，作為新一輪政治鬥爭的勝利者，凱撒三世的心情很是不錯。

雖然替哈德遜背了鍋，被很多人懷疑他設計了北地貴族，那也無傷大雅。

五大公爵的死，讓北地貴族集團遭受重創。光內部的權力更替，就讓這個小團體在未來數年之內，無法給他製造麻煩。

王權的力量進一步得到鞏固。王國內部的貴族勢力，重新回到平衡時代，再也不復一家獨大的局面。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的身體越發不好了。在局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他的咳嗽聲中居然出現了血跡。

身子骨兒不濟，凱撒三世只能加快對兒子的培養步伐。在外部威脅消失，內部局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只要國王不刻意作死，那就出不了大事。

“對哈德遜伯爵上報的封地分配方案，小凱撒你怎麼看？”

凱撒三世期待的問道。

“這份報告充斥著濃濃的妥協意味，哈德遜伯爵這是在拿王國的利益，為自己賣人情啊！”

凱撒王儲眉頭緊皺的說道。

類似的報告，前線已經不是第一次送了。只不過每一次，都不能令他滿意。

尤其是涉及到具體的封地分配時，從頭到尾都只有四個字——人情世故。

原本戰功，也是一個重要參考標準。可惜大軍主要任務是押運糧草，誰的功勞也不比誰高多少。

往前追朔的話，一群打了敗仗的傢伙，談戰功本來就很扯澹。

真要是細分下去，反倒是哈德遜率領的遠征軍，在這方面更具備優勢。

可惜這些戰功，大都是在莫西公國立下的。人家主人早就付了賞金，王國不可能再付一次。

在最後的封地分配上，主要還是看對王國做出的貢獻，而不是替盟友做出的貢獻。

恰好哈德遜也不是以權謀私的主，全部都按照政治遊戲規則進行。以至於每一次上報的方案，都充斥著人情世故。

“嗯！

這是必然的結果。無論誰在哈德遜的位置上，最終送上來的報告內容，都會大同小異。

按你的想法提出意見，將報告打回去，讓他進行修改吧！”

凱撒三世面不改色的說道。

看似是主帥和國王在進行博弈，實際上卻是前線的大貴族在和王權進行博弈。作為主帥的哈德遜，僅僅只是一箇中間人。

政治，本來就是一個不斷試探、妥協的過程。除非局勢出現一邊倒，不然討價還價就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繼續修改，怕是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哈德遜就不是什麼能扛事的主，遇上一點兒小問題，都要不斷的請示彙報，就好像沒有一點兒主見。

以他的作風，估計又是召集一群大貴族開會，然後再拿出一個充斥著妥協意味的處理結果！”

王儲不滿的說道。

一直以來，他對哈德遜都沒有好感。哪怕是時間過去了這麼久，他還是無法忘記在莫西公國的悲慘遭遇。

在他看來當日的大敗，很大程度上都是哈德遜率領的第一軍團缺席，否則戰爭結局早就改寫了。

只不過他終歸是接受過完整的王室教育，將這股子仇視情緒隱藏的非常好，外人根本就不知道他記恨上了哈德遜。

“能夠統帥百萬大軍的哈德遜伯爵，沒有一點兒主見。小凱撒，這就是你的判斷麼？”

凱撒三世一臉失望的問道。

別看哈德遜擔任大軍統帥以來，沒有取得太大的功績。可能夠指揮百萬大軍不出亂子，本身就是一種了不起的成就。

尤其是王國的那麼多軍隊，大都是臨時拼湊起來的炮灰部隊。放在哪裡不管，都能夠原地爆炸。

自始至終，哈德遜的主帥位置，都在一個火藥桶之上。不讓火藥桶爆炸，就是最大的功績。

至於建功立業。誰也不會傻到幻想一群烏合之眾，能夠在戰場上取得什麼驚人戰績。

或許是意識到凱撒三世的態度變化，王儲眉頭微微一皺說道：“不能說哈德遜伯爵完全沒有主見，但是他擔任主帥期間的表現，並不能夠令人滿意。

在後續對獸人帝國大反攻的戰爭中，王國軍隊完全淪為了看客，致使我們的國際地位大降。

雖然也有前面我軍損失慘重的緣故，但作為大軍統帥，哈德遜伯爵也應該承擔一部分責任。”

這個解釋，沒有絲毫的毛病。在很多王國激進派眼中，哈德遜的表現確實不合格。

只是這個判斷，正好和老一輩的看法相反。只有親身經歷過獸人的恐怖，才能夠理解一名“穩健”統帥的重要性。

“蠢貨！”

“王國之中那麼多軍中宿將，都沒有人發表過異議，憑什麼要你這個打敗仗的傢伙出來點評？

看似哈德遜沒有多少作為，可人家替王國儲存了實力，爭取到了足夠的話語權，這難道不比你口中的一次勝仗有價值？

作為王儲，你需要的客觀公正的思考問題，而不是被人帶著節奏走！”

凱撒三世忍不住訓斥道。

顯然，他生氣的不是因為王儲低估哈德遜，而是對兒子看人眼光的憂慮。

遇到了問題，只知道關注問題本身，對一名統治者來說，無疑是非常危險的。

偏偏這種偏頗的看問題方法，又是最難改變的。不從內心深處，進行根本性的認知改變，很難完成眼光上的戰略延伸。

一瞬間的功夫，凱撒王儲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這些問題，他不應該看不到的。可內心深處的偏見，讓他選擇了置若罔聞。

醒悟過來之後，他不僅沒有輕鬆反而越發的沉重。從來發現自己的問題容易，想要改變問題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