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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此人極其自私雙標。

他可以當謎語人,不把話講直接,讓臣子們費盡心思猜個半天。

也許是平時拷問一品大臣拷問多了,打的都是高階局,一時招來一個九品小官吳平……

朱厚熜一個平A,就讓他毫無招架之力。

吳平僵得像個機器人一樣。

只會回答自己家族dna程式之中,設定好的問題。

現在要讓他機變一下,他腦子都轉不過來。

陛下這話裡什麼意思?

這個小道士的星象演算水平比他高?

不可能!

還能有其他的解釋嗎?

吳平猜不對,也不敢反問,戰戰兢兢地立在原地。

黃錦這個貼心老棉襖,可不能把皇帝的話落在地上。

他立即幫牛頓攤開欽天監的檔案,打破文華殿中的寂靜:

“牛道長,請您看。”

“咱家天資愚鈍,眼睛也不大好,這些天文術數的東西實在是看不懂……”

“吳大人,就只能請您為牛道長講解一番了。”

吳平剛剛被嚇破的膽子還沒有回籠。

他連參加鄉試的水平也沒有,辯經的能力太差,現在還被牛頓的話繞在裡面。

被黃錦這麼一提醒,他才趕緊立侍在牛頓旁邊,老老實實地低下腦袋。

現在再給他機會,他也沒有勇氣繼續嚷嚷什麼太祖皇帝的舊事。

“是、好,臣下遵旨。”

吳平哽咽了一下,語調不穩:

“十二年六月辛巳,彗星見於五車,長五尺餘,掃大陵及天大將軍。漸長丈餘,掃閣道,犯螣蛇,至八月戊戌而滅。”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張孚敬,才繼續補充道:

“此慧孛星色……”

不同的星色代表不同的災禍,沒必要讓吳平說出來,讓朱厚熜不高興,挑動張孚敬的神經。

牛頓抬手打斷他,意味深長:

“吳大人,你的檔案記得很詳細啊。”

“彗星亮起幾十日,我看你是夜夜值守,標畫星位,總結簽字。”

“你的渾儀恐怕都被你摸薄了幾寸。果然是盡忠職守的好官……”

吳平先前被牛頓張口就定性為“欺君之罪”,這回輕飄飄地誇了他一句,他竟然覺得有些感動。

他撥出一口氣,連連擦汗道:

“這都是為了陛下,應做的。”

張孚敬虎著一張臉,一旦他開始思考,心中的戾氣就會消減下去。

他著手整頓吏治,當然知道,大明朝的基層官吏是個什麼死樣,能不值班簽到,跑得比逃兵快,懈怠工作,堅決找機會偷懶。

欽天監因為世襲,更是其中重災區。

吳平這人打一照面,就知道是個心智不堅,養尊處優之徒,鬚髮已經參雜了些白色。

這麼積極地熬夜觀星……

事出反常必有妖。

張孚敬在心裡狠狠地記上一筆,他因為牛頓重新靈敏起來的嗅覺,又找到了掀起大案的血腥味。

太祖皇帝說得對啊。

欽天監已經享受了世籍世業,怎麼可以和朝廷官員勾連,蠱惑陛下?

他的雙手並在一起,緩慢地摩擦。

作為閣老,他得幫陛下清理掉欺君之輩啊……

還遠沒到他該告老還鄉的時候。

他還能吃飯。

牛頓以及快的速度翻完檔案,一臉可惜:

“吳大人,你苦功夫下得多,卻腦子轉得不好,否則你早該踏上修仙之路,同時給陛下上供功德。”

吳平懵道:

“我上修仙之路?真的假的。”

朱厚熜挑眉,怎麼在牛頓口中,吳平的學術水平,還關係到了他的功德。

牛頓繼續解釋:

“華夏上古文化統一於【道】。”

“三皇五帝,觀測天文七星,條理八卦五行,算日月行度以訂曆法,應和【道】立養生之法。”

“三皇五帝已成仙君。”

“並非是他們創造了【道】,而是他們和部眾一起窺見了【道】的部分,積累了足夠的功德,因此飛昇。”

“陛下作為天下之主,天然享受當世接近【道】的功德,你世代觀星,卻連區區彗星軌跡執行都算不明白,把前朝帝王的罪過,算到陛下頭上……”

牛頓腦子裡有一整套學術論文的模型,皇帝這樣的金主,自然每篇論文都可以給他掛個閒名。

反正不要影響他的一作就好,他腦海中的洞窟,只認一作二作。

他篤通道:

“既是擾亂陛下心情,也是損害陛下的功德。”

吳平完全被牛頓的說法嚇破了膽。

他何德何能,殺了他全家他也不敢損害陛下的功德!

朱厚熜頓時心情不佳。

他做夢都想飛昇成仙,他也堅信一個理論——

後世史書對他的評價,將影響到仙人對他的看法,後世人的香火,關係到他在天上的職位。

所以,他一直操縱群臣,大搞“一定是奸臣矇蔽了盛名君主”這一套甩鍋大法。

很多人都給朱厚熜講過修仙。

從老莊起,從張道陵起,但從沒有過人,直接從三皇五帝那裡講起。

牛頓所陳述的【道】為自然法則的觀點,不算新鮮,現在也有不少道士如此傳度。

但是,接近【道】能積攢功德修仙,甚至臣子接近【道】,也能給他這個皇帝供奉部分功德……

這個說法。

太具有誘惑力了。

朱厚熜的心已經悄悄地偏了一點。

但是,如果他發現牛頓是個騙子,他一定會讓錦衣衛把他拖出去,實施剮刑。

掐滅皇帝的希望,後果很嚴重。

牛頓明明是對著吳平講話,卻隔空把這頭暴躁的獅子撓到了癢處。

光是講理論,肯定還不夠忽悠朱厚熜。

他得給出一套不僅能講給皇帝聽的PPT,更要讓朝廷文官,天下黔首都聽得進去的PPT。

牛頓拿起預備給他的大卷軸,雙手捧給張孚敬:

“請閣老豎立卷軸。”

“我想為陛下展示每個演算過程。”

張孚敬沉默了一瞬。

接過了布衣牛頓遞來的卷軸,雙手一抖,就將它鋪陳開,穩穩地高舉著。

他在賭。

賭牛頓是個真正有才學,敢變革的人,不是信口開河,謀劃彌天大謊的投機者。

否則,今天他這一舉,後世名聲,恐怕比唐朝脫靴伺候李白飲酒的高力士,還難聽。

牛頓蘸好筆墨,向吳平道:

“吳大人,你可曾知道?這些彗星有的可是類似星宿,常繞日行,並非由帝王罪過招來的。”

“尤其是嘉靖十年,那顆朝野震動的彗星,魯文公見過,秦始皇見過,漢文漢武都見過……”

“76年一現。”

“你敢說這是天要怪罪陛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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