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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好在師父救了她。

師父說:“璞玉也需雕琢,你小師妹暫未正式修行,如何同你比試?”

柳善善:“……”

璞玉?

師父你是不是已經被心魔奪舍了。

不過四師兄顯然是個尊師重道且明事理,且單純好騙的人,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愣,繼而便收了劍:“弟子知錯。”

之後不再提和柳善善切磋的事。

很快的,“無劍尊者”新收了個極具天賦的怪才小徒弟的訊息,便傳遍了瀾仙宗。

他們三殿的人雖然不多,但歸劍峰的一二四殿,以及其他八峰三十二殿加一起的弟子卻是烏泱泱相當龐大一批群眾。

每天都有人探頭探腦地張望著想要進歸劍峰三殿裡,一睹“鬼才”柳善善的真容。

當然,他們是看不到柳善善的。

因為師父每天都要忙著雕琢她這塊“璞玉”。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師父又嘗試了許多種方法,除了日常喂藥外,還帶她進行了一次淬骨。

自發現天方靈泉對她來說效果甚微之後,又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堆靈藥奇湯,灌了滿滿一池子讓她每天進去泡著。與此同時,還弄了一堆上古秘寶,日日為她溫養身體。

柳善善深深地感覺到,師父似乎和她較上勁了。

或許是一生要強,這些行為師父是揹著其他徒弟進行的。

這在其他人看來,便儼然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其中,怨念最深、叫得最大聲的要屬六師兄。

六師兄是幾個徒弟裡面,最最崇拜師父的那個。

當然,他也是幾個師兄姐中年紀最小,天賦最高的一個,或許是還有些少年心性,再加上自幼便知自己天賦過人,所以就有那麼點心高氣傲、爭強好勝的因子在。

所以回宗知道了柳善善的存在後,便氣得跳腳。

“明明我才是師父最後收的徒弟,憑什麼,憑什麼又收一個。”

“天賦驚人?能高過我嗎?放屁!我不信!”

“把她叫出來!”

自然是叫不出柳善善來的。

因為這幾天她都忙著被師父“雕璞玉”。

這在六師兄看來,無疑便是“公然開小灶”。

聽大師兄說,得知她被師父如此優待,六師兄氣得眼睛都紅了,一臉天塌了的樣子。

除了不肯信有人能比他天賦還強外,更不相信竟還有人能被師父如此看中。

“憑什麼!憑什麼!師父憑什麼高看她?”

“我要同她比試切磋!”

託師父的福,她暫時還無緣同六師兄碰面,但聽到六師兄正氣得滿世界找機會圍堵自己,柳善善便瑟瑟發抖。

從傳言看,六師兄的脾氣很顯然要比四師兄爆炸許多。

萬一真怒極朝她揮劍,師父能及時叫停嗎?

思及此,柳善善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悄咪咪看了眼儼然已將全身心奉獻在“雕琢璞玉”一事上的師父,不敢說話。

說實話,她本是有些擔憂師父的心魔問題的——雖然從表面半點也看不出他有心魔。

可眼下,他魔念越深,她的安全度顯然就越高。

於是思來想去,柳善善眼一閉心一橫,伸出手,做出壯士割腕的悲壯表情:“師父,還有什麼招,通通使過來吧。”

剛說出這麼一句,便見師父竟然沉默了。

他安靜地看了她一眼,出人意料的什麼也沒說,而是轉身走到了靠向石壁的一個巨大石凳上,緩緩坐了下去。

看身影,似乎有些秋日蕭索的意味。

柳善善:“?”

她剛覺訝異,下意識便跟了過去,卻在走一半的時候,見師父面上神色一變,緊接著,殷紅的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柳善善:“!!!”

她受了驚嚇。

雖然才相處了極短的時間,可師父對她怎麼說都是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再加上這些時日倆人也算得上是日日相處,猛地一看他吐血,她驚得連呼吸都忘了。

大腦空白片刻,待得冷靜下來,她戰戰兢兢上前去,呆呆出聲:“師父這是心……”

“不是。”後者很快地打斷了她。

“……魔嗎。”她堅持著把剩下兩個字補完。

師父:“……不。”師父也堅持著否認了第二次。

她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呆立了一會兒後,越想越覺得惶恐,忍不住又問:“……那難道是被我氣的。”

此言一出,便見師父眼一閉,又一點刺目的鮮血從他唇角流出,配上他蒼白的臉,怎一個觸目驚心了得。

柳善善剛要說話,就聽得師父道:“這回是氣的。”

……那上一回呢。

只聽師父微微嘆了口氣,神情略顯惆悵:“確實是生出了一點心魔。”

心內有猜測是一回事,聽他親口承認又是一回事。

柳善善小心肝搖搖欲墜,提心吊膽又問:“果真是因為我嗎?”

師父搖了搖頭,不太贊成地看了她一眼:“怎會是因為你?”

不是因為她,那可就太好了。

她剛略略鬆了口氣,就聽師父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咬牙切齒了起來:“是因為這個該死的引、氣、入、體。”

說到最後四個字,一向和煦溫柔的臉上竟隱隱顯露出了幾分陰鬱的顏色。

柳善善:“……”

所以還是因為她。

眼看著都把師父給弄吐血了,她再也不敢抱著什麼“為自身安危著想”的念頭,急得差點團團轉:“怎麼會生出心魔呢?”

“怎麼會生出心魔呢?”師父跟著重複,看神情確實是相當的困惑。

“那師父這要怎麼辦?咱們不如不試了?我怕你魔念越陷越深。留我自個兒琢磨會兒,說不定哪天忽然就通了呢!”

“不可。”師父還是之前那句話,“你目前的身體條件,是無法自行辦到的。”

溫柔刀,刀刀戳人心窩子。

柳善善有點委屈地癟了癟嘴角。

他繼續道:“只是心魔並非想象中那般可怖,一旦踏上了修道一途,便時時都有產生心魔的可能。因貪念,因邪念,因慾念,因雜念。修仙此路,道阻且長,人人都免脫不了心魔。”

聽他這般說,她微微放心了些,繼續問:“師父之前也曾生過心魔嗎?”

師父微微一笑:“並未。”

好傢伙。

修煉數百年,道心堅定,劍心通明,從未走過歧路,頭一次生心魔竟是因為……收了個菜雞徒弟。

柳善善的心裡那叫一個五味雜陳。

“只是魔念一事,也並無可解,我心知自己生了魔念卻並不在意,不過是因為我知道該如何解決罷了。”

聽了這話,她眼睛一亮,心情都雀躍了,追問道:“要怎麼解決?”

“簡單。”師父面含鼓勵,“只要能助你引氣入體,此心魔自然而然便消了。”

柳善善:……

聽起來很有邏輯但是——

師父你這儼然是魔念已入骨了啊啊啊!

就沒有想過萬一她就是沒法修煉這個可能嗎!

咱們能不能回頭能不能回頭!

她氣血湧上心頭,恨不得抓著師父的肩膀將他搖醒。

哦,她不敢。

但反抗的勇氣還是有的。

柳善善攥緊拳頭,別過臉:“不行,我怕還沒等我踏上修煉路,師父就先轉行去修魔了,我不要再試了!”

師父卻是一失笑,搖頭:“小孩子脾氣。”

她:……咱倆到底誰更小孩子脾氣啊!

柳善善氣鼓鼓,一臉不妥協地看著他。

師父面色蒼白,目光卻清潤,溫和地看著她:“為師近段時間翻閱了一些古籍,心覺已看出些眉目,本想著再試一兩次或許就該成了,只是……”

說到這裡,一身素淨衣著的男子輕咳了幾聲,唇角又溢位點血來,襯得面上病態更為明顯。

他眉頭皺了皺,用帕子將血跡拭去,方才接著道:“只是這心魔確實比我想象中更為放肆,所以我打算閉關一些時日,壓一壓心底的魔念。”

柳善善剛要舉雙手雙腳贊成,就聽師父又道。

“等出了關,你我再繼續。”

“……好的。”

反正是不奈他何。

柳善善只能祈禱師父出了關後心魔就散了。

師父說閉關就要去閉關了。

在閉關之前,他託孤一般,將她交給了三師姐。

柳善善只在五日前三師姐剛回宗的時候,同她接觸過片刻。在她的印象中,她也是古古怪怪不愛搭理人的冷淡性子,因此在得知自己被託付給她的時候,很是提心吊膽了一會兒。

等當真同她接觸後,柳善善才知道,自己錯怪了三師姐!

同四師兄截然不同,三師姐不愛說話似乎是因為嘴笨。

同四師兄一樣的是,她也對師父唯命是從。

得了囑託,三師姐向來冷漠的臉上出現了些許誠惶誠恐,險些當場跪下來表忠心。

“師父請放心去吧,徒兒必定會在這段時間照顧好小師妹,不讓她傷到一根毫毛,上刀山下火海,為她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師父臨進去前,聽到這話,腳步頓住。

似是猶豫了下,還是張口道:“我是閉關,不是死了。”

師姐一驚,臉上惶恐更甚,連忙閉緊嘴巴,慌張搖頭,半個字也不敢多說:“徒兒知錯。”

師父張了張口,似有話想說,卻沒再說什麼,只幽幽嘆口氣,轉身進了石洞。

柳善善伸著腦袋看那石洞的兩扇石門在面前緩緩關上,等周圍安靜了下來,才回過神去看三師姐。

後者滿面通紅地垂著腦袋,口中喃喃自語地盯著地面,像是已經陷入了深深的內耗與自責之中。

柳善善:“……”

她猶豫了一會兒,輕輕戳了下對方的後背,問:“師姐,不走嗎?”

本來她是覺得自己不需要被保護的,但聽說六師兄還在到處蹲守她。

沒人保護著,實在是不敢走出這洞天山。

只是三師姐似乎還沒消化好情緒,嚴重自閉之中,完全聽不到她的聲音,只埋著頭滿臉羞愧。

柳善善看了一眼外面,又看了一眼自己。

要不……

她一出去就趕緊鑽進師父的修煉堂裡不出來?

總不會運氣那麼不好,路上剛好被六師兄逮到吧!

於是她又等了會兒,見師姐還在自閉,便搖頭嘆息著悄悄順著山道往歸劍峰的方向走。

閉關的洞天山在歸劍峰外。

回去的路上,柳善善倒是路過了不少其他峰的弟子。

他們有的坐著巨型符紙像童話故事裡的阿拉丁貼著她的頭頂飛過,有的騎著靈寵靈獸從柳善善眼前“噠噠噠”跑過,還有的乾脆什麼都沒騎,端坐著漂浮在半空中,以打坐的姿勢從她身邊像懸浮列車那樣飄過去。

柳善善看著看著,不由張大了嘴巴。

嗚。

心裡剛產生波動,就想到了用盡一切辦法也沒能將她領上道並且還因此產生了心魔的師父。她越發覺得寒風蕭瑟,不由打了個哆嗦,於是面無表情地收回眼神。

她心如止水、目不斜視地往歸劍峰走,卻在路過某個疑似瀾仙宗最中央位置的寬闊廣場的時候,被廣場場地的某個巨型石玉刻成的雕塑吸引了視線。

那是個仙風道骨的年輕男人模樣雕塑。樣貌平平,氣質也平平,矗立在那卻一眼便能看出大概是個重要的人物。

當然這些都不是吸引她的主要因素。

主要因素是——

柳善善的目光落在那石雕的頭頂上方,許久許久,莫名覺得他頭上閃閃發亮的,如同一個金黃色卷軸的東西十分眼熟。

看了許久,心裡終於震了一震。

怎麼看上去,似乎像極了她穿越之前玩的那個網遊裡的那個任務圖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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