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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意思是,想要為漳水河伯修建廟宇,以供祭祀?”

西門豹接見了上門求見的鄴縣鄉紳,聽完他們的請求後,一陣沉吟。

若是沒有那個奇怪的夢,

西門豹只當這些人是上門“威脅”來的——

畢竟他才下令,將那所謂的,能夠溝通河伯的巫婆投入漳水沒多久,這群曾與巫婆同流合汙的鄉紳便找上門來如此要求,不正是和他西門豹對著幹?

只是看他們個個神色憔悴,言語誠懇,不似威脅恐嚇,西門豹倒好奇起來,“此前汝等說要祭祀,都是投送他人,今日怎麼溫柔起來了?”

修廟之事,

鄉紳已然宣告,由自家湊錢,不必勞煩縣令,若有結餘,將捐給縣令府衙。

西門豹只需要給他們批一塊地方,待廟宇修繕完畢後,既可以收些錢財,也能借此安撫惴惴不安的鄉民。

可他們表現的越是大方知趣,西門豹才越是疑惑。

若這些傢伙是好人,何必今日才表現?

“這……”

鄉紳們支支吾吾,一回想起夢中被魚蝦所啄食的感受,便冷汗淋漓。

更可怕的是,

這幾日,夢中感覺越來越真實,他們交流過後,推測這是河伯的不滿越來越重,一旦“身臨其境”,他們的鬼魂便要真沉入漳水之底,常伴河伯左右了!

是以不敢拖延,甚至願意割肉出錢,以求速速修好廟宇,讓河伯息怒。

畢竟夢中他們曾遭河伯呵斥,又受那種苦楚,再扔人下去給河伯,河伯必然不要……可他們自然也是不肯投河的!

人生雖不滿百,

但富貴留人啊!

“修廟的理由都不敢講,可見你們並非誠心祭祀鬼神!”西門豹見對方支吾許久,並不作答,只冷聲呵道。

“不敢不誠!”

“不敢不誠啊!”

鄉紳們哪裡認下這樣的“罪名”?

當即苦著臉,將自己遭遇說了出來。

西門豹捻鬚說道,“……你們也夢到了漳水河伯?”

“鄴令為何用【也】?”

他答道,“不過是之前也曾有此夢遇罷了。”

看著幾位鄉紳好奇的目光,西門豹也不隱瞞,對其講述了自己的夢境。

只是當時何博第一次用託夢之術,西門豹本人亦是意志堅定,夢醒之後,感受消退,之後幾日不曾再夢,已然將之當作尋常了。

今日聽了鄉紳的“奇遇”,西門豹這才後知後覺——

難道他真在夢中見到了漳水之神?

鄉紳們聽罷,冷汗更是頻出。

鄴令同他們待遇如此不同,更顯得河伯喜惡,對藉由“河伯”名號之事,愈發後悔。

不過,

對害人斂財之事,

他們只恨當初找錯了借名的物件而已!

找誰不好,

找到了鬼神頭上!

……

“既然如此,允你們一塊地修建廟宇也無妨。”

西門豹撫膝捻鬚,又道,“只是此等事物,還不算了結。”

“河伯如此對你們,可知誠然對人祭之事不滿。”

“又聞孔子言: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如今鄴縣荒涼,人口流亡,和你們也脫不開關係。”

“某有意將鄴縣治理繁華,興修水利,鼓勵耕織,不知各位可願相助,以為彌補?”

鄉紳們有些遲疑。

出錢修廟,

事關他們性命,

自然沒有捨不得的。

可這修水利……

他們對視幾眼,又見西門豹端坐席上,著實一身風采。

也難怪河伯不僅不惡其壞了自己“娶妻”的好事,還對之青眼相待。

“……如能造福鄉里,出些錢也是無妨的!”

鄉紳中的呂公率先躬身說道,已然是對西門豹服了軟。

其餘人也跟隨而上,不論是否真心,起碼是表態願意出錢替縣令分憂了。

西門豹自然歡喜,和諸位鄉紳客氣了一陣,好生表演了下“賓主盡歡”的戲碼。

他原以為鄴縣祭祀河伯的風氣,當是自己施政的一大阻礙,那些鄉紳每年憑此斂財數百萬,也不會輕易放棄這樣的財路。

誰知道真真正正的河伯一露面,這些人便迅速倒戈了,一副生怕自己被河伯選中的模樣。

“只是若鬼神有靈,這鄴縣治理,也並非易事。”

如今魏國初建,鄴縣又處於魏趙之間,乾旱窮困,治理起來怕是棘手。

他特意帶了衛士隨行,防的就是當地鄉老桀驁,不配合自己施政。

如今鄉老要麼去了河裡,要麼願意服軟,西門豹計劃中最難啃的骨頭的確沒了,可……可卻換了個更無法預測的!

“河伯。”

“河伯……”

西門豹皺眉沉思,隨即又喊來衛士奴僕,要去鄴縣中巡查民情,並探訪漳水情況。

對此,

何博皆收入眼底。

這幾日來,

何博夜夜抓著那幾個鄉紳入夢,除了狠狠嚇唬了他們一番,也讓自己更好的掌握了對術法的使用。

他託夢的技術,

短短几日,便得以大成。

再拉人入夢,那黃條只是微微縮減了一點,之後便毫無動靜。

他若是想嘗試其他“法術”,也只要多多念想,意念一到,術法即成。

由此可見,

他這金手指雖然簡陋,但自由度還是很高的,上手也十分容易。

而練好了“託夢之術”,何博便對自己的權能進行了更多的探索。

漳河水系,

主流自然為何博掌握,

畢竟在此之前,何博便是“順流而下”,從漳水源頭的發鳩山,再到漳水匯入黃河之地,來回飄蕩——

只是當時何博既沒有覆蓋整條漳河的視野,也沒有額外的精力去思考多餘的東西,一睜眼就是仰望藍天,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是在一個區域內來回。

在擁有了這般威能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威能”,被侷限在了漳河水系中。

今日何博本就想著,既然他同漳河融為一體,心為波動意成浪濤,是個實打實的“河伯”,可否沿著河流,進入其他地區?

譬如發鳩山,

譬如黃河!

只是當何博將自己的意念轉移到漳河上游,一路追溯到發鳩山後,卻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自進度條圓滿,他完全融為漳河之後,他的視野便是以漳河為主的“無邊無際”,可以俯瞰漳河整體流向和附近的城鎮。

至於隨時隨地的感知漳河中發生的一切,何博也冥冥中知道,同術法一樣,只需要熬時間多多熟練,便能在漳河中“全知全能”。

不論其他,

比起之前只能被迫仰望星空,何博現在都能去圍觀鄴城中的人和事了,對於西門豹和鄉紳的交流,更是字字入耳,這豈不是大大的進步?

只是一進入發鳩山的範圍,他的感知範圍迅速退化到了曾經的狹小可憐,甚至每當想要意念脫離漳河源頭的小小水流,深入尋訪發鳩山的時候,還會感受到極大的壓力。

他想要用一些防備的“俺尋思法術”來維護精神,那法術黃條卻是無動於衷,讓何博精神恍惚的被擠出了發鳩山。

之後企圖沿著漳水流入黃河,還是同樣的待遇,只是比起在發鳩山中感受到的擠壓和沉重,在黃河邊上試探給何博的感受,則是“大浪滔天,席捲天下”,萬分小心之下,也被大河直接捲住,扔回了何博自己的地盤。

“難道這就是【涇渭分明】?”

“我若是漳水河伯,就該待在漳水,而不能涉足其他地方?”

“其他的山川河流,已經有主了?”

何博思索著其中緣由,漳水為此捲起了幾個新的漩渦,將路過的無辜魚兒卷的頭昏腦脹。

“可是那感覺,也不像是有山神水伯的。”

何博感知到的,是純粹的排斥,就像他拼命的想要撞開一扇門,但苦於沒有鑰匙,只能望門興嘆,給自己撞一頭的包。

而不是因為“私闖民宅”,被其主人發現,教訓一頓後扔出家去。

“也罷,還是等去鄴城中探探底,再去思考為何無法涉足其他山川的事!”

何博想不明白,

便懶得再去尋根問底,

只當是同他那金手指一樣,時機未到。

有多餘的時間,還不如多多旁窺下西門豹這位名臣,打算如何治理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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