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無盡荒野 第三十七節 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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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結束的第二天，工人們完成了地下水站的清理工作。兩百多具白蟻的屍體，被搬到地面，堆成了小山包。

屍體商人弄來三臺大卡車，把屍體運走了。第三小隊的公賬上，也多了一百多個金幣。

亞倫回到營地，帶來了李柔傷情穩定的訊息，並讓另一名女隊員留在醫院照顧。

陳興帶著工人，下到發電機房，將坍塌的通道挖開，然後讓葉陽白柳守在外面，繼續探索白蟻巢穴。

由於上次的戰鬥，甬道里泥濘不堪，到處都是泥水，混雜著白色的漿液和破碎的蟲殼。陳興穿著高筒橡皮靴，披著連帽防水斗篷，從上下通行的甬道下去，然後鑽進了另一側的分岔路。

他這次下來，速度明顯快了不少。而且一路走來，也沒有發現任何白蟻的蹤跡。正如他所料般，但凡能戰鬥的白蟻都已經衝出去了。

相較於通往儲藏室的甬道，這一側的乾燥了不少。洞壁的泥土只有淡淡的溼氣，摸上去有些粗糙的感覺，於是他把斗篷脫了下來，扔在一邊。

斗篷會影響行動，他之所以披著，是為了彈藥不受潮。既然這裡沒水，就不需要了。

這條甬道似乎很長，陳興走了七八分鐘，還沒到盡頭。

“嘰嘰嘰……”

忽然之間，前方出現了幾隻半米高，體型介於成蟲和幼蟲之間的白蟻。在白光的照射下，頭部的觸鬚擺動著，似乎覺察到入侵者的出現，紛紛發出怯懦的嘶鳴聲，慢吞吞地挪動碩大的腹部，朝洞內逃去。

陳興哪會放它們跑，當即一梭子彈掃過去。這些白蟻似乎很脆弱，一發子彈就打死了。

用黑表掃了下它們的屍體，幾行瑩綠色的資訊立即從螢幕下方滾動出來。

[蛻變期白蟻工蟻（普通）]

[生命力：0/3，已死亡]

[天賦能力：無]

[可能攜帶的病毒：無]

再往前走一段，甬道變得十分開闊，直徑最少有五六米，開集裝箱卡車都行。

甬道的兩側，出現了一個個房間。朝內望去，堆滿了森森白骨，全都是被吃得一乾二淨的生物屍體。有活死人的、食屍犬的，還有各種變異昆蟲的。白蟻的食譜很廣，只要有蛋白質的，都能消化。

“入侵者……”

“離開……”

“死……”

走著走著，陳興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音。

他頓時一驚，蹲了下來，端著槍，手電筒四處照射，不敢再向前走。

“前進……”

“死亡……”

聲音若隱若現，彷彿耳邊的喃喃低語。

陳興一邊向後退，一邊仔細聆聽，卻怎麼也分辨不出聲音是從哪裡傳過來的。

就像是……

直接在腦海中浮現的！

“入侵者……離開……死……離開……死……”

陳興保持著勻速，緩緩後退。可聽著聽著，他忽然感覺到，那聲音裡，似乎藏著一絲顫抖。

沒錯！

對方似乎很害怕他，那直達心靈的聲音，夾雜著惶恐和不安。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原地觀望。

“入侵者，離開，死，離開，死……”

等了一會兒，聲音變得急促起來，不安的情緒越來越明顯。這時，陳興忽然想起，好像在哪裡聽說過，群居昆蟲的後蟲，擁有心靈感應的能力。

他挪動腳步，謹慎地朝前走。從進來到現在，他沒有遇到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反抗。他的危險感知也在告訴他，這裡很安全。

甬道的兩側，出現了更多的房間。朝內望去，全是白色的蟲卵，呈橢圓形，有籃球那麼大。光束照過去的時候，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裡面蠕動。

陳興摸出一枚燃燒手雷，拉開環扣，拋了進去。

“轟！”

火光映紅了房間。高溫之下，不斷有蟲卵破裂。一隻只未成形的白蟻幼蟲，在粘稠的液體中掙扎翻滾著。

“不！”腦海之中，驟然響起一聲尖叫。

“求求你，離開，嗚嗚嗚……求求你，離開，嗚嗚嗚……”

緊接著，聲音變成了哀求，並伴隨著一陣陣低泣。仔細分辨，竟然是女人的聲音，而且顯得十分嫩稚。

強大的好奇心，驅使著陳興繼續前行。傳說中的白蟻皇后，到底是什麼樣的？

繼續前行了二十多米，前方豁然開朗，是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上頂呈球形，有十多米高。

地上，到處都是雞蛋大小的蟲卵。三兩個一堆，散發著瑩白色的微光。

“咔嚓！”

陳興一不小心，踩在了蟲卵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不要傷害我們……求求你……離開這裡……”

聲音變清晰無比，彷彿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孩兒，正向他苦苦乞求。

他停了下來，站在一堆蟲卵的旁邊，抬起腳，緩緩地壓了下去。

“不……”

“咔嚓！”

“不要！”隨著一聲脆響，聲音變得高亢而哀婉，充滿了無盡的痛苦。

陳興眯起眼睛，手電筒來回掃射，想要尋找聲音的源頭。

終於，在地下空間的一角，他看到一個龐大的的身影。

粗初一看，陳興嚇了一跳，接連退後了好幾步，踩碎了一地的蟲卵。那是一隻非常巨大的，如同集裝箱卡車的蟲子。

它身體的前端，覆蓋著明黃色的甲殼。而後半截，則是白色的，圓鼓鼓的腹部。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呈現出半透明的奶白色，不斷起伏著，似乎在呼吸。而它的身下，長滿了細小的節足。一眼看去，至少有七八十對。

它似乎很害怕，頭部埋在角落裡，白花花的腹部朝著外面。

陳興端起槍，瞄準奶白色的蟲腹，試探性地射出了一梭子彈。

“噠噠噠！”

“嘰！”

火光一閃，三顆子彈接連鑽進蟲腹中，噴出了一道白色的漿液。蟻后猛地仰起頭，發出淒厲的蟲鳴。

與此同時，陳興的腦海中爆發出一陣痛苦至極的哀鳴。

“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嗚嗚嗚……”

漸漸地，哀鳴變成了低聲哭泣，楚楚動人。

“噠噠噠！”

或許是心中惡趣味使然，又或許是掌控其它生命的物種本能，陳興射出了第二梭子彈。

“噗噗噗！”三發高溫灼熱的彈頭，飛旋著扎進了蟲腹之中。

“嘰！”“好痛，好痛啊，不要傷害我，求求你！”

“你會說話？”陳興端著槍，瞄準著蟲腹，緩緩地問道。

“嗚嗚嗚……”“噠噠噠！”“啊啊啊，好痛，別打了，別打了，求求你！”“回答我！”陳興命令道。低沉的聲音裡，飽含著濃濃的威脅。

“我，我會說話，我，我是人類，不，不要欺負我……”

人類？

陳興還在疑惑之中，就看見白蟻皇后擺動著密密麻麻的節足，挪動著碩大的身體，轉過身來。

一張悽美而白皙的臉，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他頓時驚呆了，眼睛瞪得就像銅鈴，差點兒沒拿穩手中的突擊步槍。眼前的景象，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那蟻后，不……或許不能稱之為蟻后。

只見數根鐮刀狀的節足中間，重重甲殼包圍之下，竟然是個十七八歲的花季少女。

她眉頭緊蹙，貝齒緊咬，似乎正忍受著莫大的苦楚，不由得讓人心生憐惜。一張小嘴，紅如硃砂，彷彿快要滴出血來。奶白色的面板，就像半透明的白玉石，晶瑩剔透。

肩膀圓潤光滑，手臂卻向後反著，埋在蟲軀之中。

胸前的飽滿，彷如雨後的鮮筍，挺立清脆，讓人恨不得湊過去，咬上一口。

再往下的軀幹，都埋藏在蟲軀之中。

不，更準確的說，是生長在蟲軀中。渾然一體，密不可分。半人半蟲，卻有種說不出來的美感，既殘酷，又美麗。

“你……你是誰？”陳興蠕動著嘴巴，艱難地吞嚥了一下，問道。

“我……我是蘇娜……”腦海中響起了女孩的聲音。

“你是什麼？”陳興問道。

“我……我不知道……”蘇娜怯懦地說道。

陳興眯了眯眼睛，沒有回答。

“不，不要傷害我……”蘇娜向後縮了縮，數根鐮刀節足擋住了身體。就像一名蜷縮在牆角，用手臂捂著胸部的少女。

“回答我的問題，我就不會傷害你。”陳興說道。儘量放緩了語調，顯得友善些。

“先生，現在……現在是什麼時候？”蘇娜沒回答，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什麼意思？”陳興問道。

“時間，我是說時間。”蘇娜補充道。

陳興看了下黑表，報出了時間，“dr2612-6-17。”

“啊……”蘇娜發出一聲驚歎，喃喃自語地說道，“六年了……已經六年了……”

“什麼六年？”陳興加重了聲音。

“我……我在六年前，和媽媽去鎮上，然後就……就被它們抓進來了，變成了……嗚嗚嗚……變成這個樣子……好痛，每次生寶寶都好痛，好痛啊……”蘇娜失神地說著，留下了兩行眼淚。

“你被什麼東西抓進來了？”陳興用槍瞄了瞄蘇娜如同大型油罐的蟲腹，用警告的語氣問道。

“不，不要打我的肚子，好痛，好痛的，不要……嗚嗚嗚……”蘇娜擺動著節足，挪過龐大的身體，將頭部埋藏在角落裡。那樣子，就像遇到危險，把頭插進沙子裡的鴕鳥。將身體留在外面，任人魚肉。

“回答我的問題。”陳興命令道。

“皇后，一隻快要死的白蟻皇后。它把我吞進了肚子裡，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嗚嗚嗚……”蘇娜一邊哭泣，一邊回答道。

接著，陳興又問了幾個問題，諸如她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又吃些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裡。她都一一回答了。

“那麼……”最後，陳興面朝蘇娜，淡淡地說道，“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