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節 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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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興回到作為指揮中心的荒野大巴，由於剛才加速過猛，裡面的物品東倒西歪，小楊和幾個警衛兵正在收拾。

打鐵要趁熱。陳興休息了半小時，吃了些見月蒼蓮做的瀛式料理，就把自己關進休息室，再次進入時空暗流。

雖然兩次的間隔時間有點兒短，遭遇危險的機率會成倍地增加，但現在是拉鋸戰，他休息，獨角雷蛇也會休息，所以他必須一鼓作氣，把黑陶大甕拿下。

閉上雙眼，放緩呼吸，將心神一點點地浸入到無盡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盤踞於黑陶大甕上的獨角雷蛇正貪婪地吸收著金沙，蛇軀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長出鱗片，而頭頂佈滿彈痕的獨角也在逐漸恢復光滑。

過了一會兒，獨角雷蛇忽然感應到什麼，猛地扭過頭。

巨大的豎瞳裡，頓時倒映出兩道劃破黑暗的流火。

虛空之中，一架哥布林戰機俯衝而下，兩側機翼下的機槍冒出猛烈的火光。

“哈拉！”

“噠噠噠噠噠噠噠！”

長串的子彈伴隨著亢奮的叫喊，全數打在獨角雷蛇的身上，彈頭劃拉著鱗片冒出徇爛的火花。

獨角雷蛇發出憤怒的嘶鳴，在外界它沒有能量補給，只能灰溜溜地逃走，但在這裡，它就是黑暗的王者。

細小的電弧跳動著，向獨角的尖端匯聚，隨即一道粗大的雷電迸射而出。

“轟！”

哥布林戰機瞬間被擊毀，破碎的木板和零件四處飛散。

獨角雷蛇高傲地仰起頭，蛇瞳中墜落的碎片逐漸分解成細小的星沙，最後湮滅於黑暗之中。它發出得意的嘶鳴，正要回頭繼續吸食黑陶大甕裡的金沙，又有兩隻生物飛了過來。

“哈拉！”

騎在巨大蝙蝠背上的哥布林甩出燃燒的瓶子。

“乓啷！”

玻璃瓶身砸在堅硬的鱗片上，碎成無數塊。裡面火油潑灑而出，在蛇軀上燃起熊熊烈火。

獨角雷蛇被灼痛，憤怒無比，瘋狂地扭動著蛇軀撲滅火焰，然後朝兩隻不知死活的蝙蝠騎士射出雷電。

“啪嚓！”

被雷電貫穿的兩隻蝙蝠騎士還來不及發出叫喊，就已經化作飛灰。

然而，幾隻哥布林狼騎兵又從黑暗中跑出來，一邊揮舞著手中的棍棒菜刀，一邊挑釁叫囂。

又一道雷電射出，結束了它們的喧囂，但是事情並沒有因此而結束。一隊新的哥布林又跳出來，大喊大叫地朝它衝來。

這些綠色小怪一隊接一隊，彷彿無窮無盡。

雖然獨角雷蛇的閃電威力巨大，瞬間就能將哥布林秒殺，即使最堅固的蒸汽坦克也承受不住雷電的轟擊，但是哥布林前赴後繼，不斷衝向黑陶大甕。它們三三兩兩，極度分散，無法被雷電集中消滅。獨角雷蛇疲於奔命，煩不勝煩。

一場比拼意志耐力的持久戰由此拉開序幕。

陳興的戰術很簡單，用炮灰消耗敵人的力氣，直到敵人精疲力竭，最後被綠色海洋淹沒。

獨角雷蛇不斷射出閃電，將入侵者一一消滅。能量快要耗盡時，就爬到甕口吸食金沙。來來回回，週而復始。

但是，能量可以不斷補充，軀殼卻無法停下來恢復。

獨角雷蛇和所有的變異生物，包括人型生物在內，都需要透過休眠修復器官的損傷。過度使用靈能會造成內臟疲勞，血管崩壞。

第一個二十四小時，獨角雷蛇未顯疲態，但到了第二個二十四小時，行動已經開始變得遲緩，彷彿灌注了水銀，艱難阻滯，而第三個二十四小時的末尾，它的鱗片已經開始溢血。這是毛細血管大面積破裂的結果。

而這時，陳興也快到極限了。

他皮下溢血，鼻孔和耳朵全是結痂的血塊。精神層面，靈池璧上佈滿密密麻麻的裂痕，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成一地渣子。

這是意志和耐力的生死比拼，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贏家。

守在旁邊的見月蒼蓮心急如焚，卻不敢做出任何動作。

溝通時空暗流極度危險，貿然干涉的結果，很可能讓主人永遠迷失在無盡黑暗之中。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漫長的，痛苦的，揪心的等待……

“這個鬼東西，怎麼還不放棄啊！”

時空暗流的某處，陳興氣若游絲，一邊咒罵著，一邊派出哥布林。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雖然體內靈能依舊充盈，但血管已經支撐不住了，五臟六腑都在崩潰的邊緣。

而他的對手也和他差不多，耷拉著腦袋掛在甕口上，鮮血從鱗片下流出，整條蛇軀都被染紅。

儘管狼狽不堪，卻依然堅持著，每隔一會就扭頭髮射閃電，撕碎衝過來的哥布林。

“不行！”

“再這樣耗下去，就算贏了，也得殘廢。”

精神層面的損傷比身體層面的損傷更為致命。身體上的傷還可以依靠治療師或者藥物治療，精神層面的損傷卻是永久性的。

一旦靈池破碎，就可能永遠地失去進化者的超凡力量。

幾個方案閃過腦海。短暫的猶豫過後，陳興決定鋌而走險。

他召出大批哥布林，分散開來，從四面八方衝過去。

他混在其中一組哥布林中，緩緩逼近目標。他打算趁著哥布林引開獨角雷蛇的注意力，強行將黑陶大甕拉入領域，然後全身而退。

之前雷蛇狀態好的時候，很難做到這一點，但現在對方和他一樣，已經半死不活。他現在視覺模糊，看東西都是模糊的，光影交疊，色彩混亂，如果不是靠意志力強撐著，早就暈厥過去。

他相信，獨角雷蛇的情況不會比他好多少。

黑暗之中，藏在哥布林後方的射手拉開了彈弓。

“咻咻咻！”

小石子打在蛇瞳上，雖然無法擊破角質層，卻造成了極大的痛楚。

果然，獨角雷蛇被哥布林精確射手激怒了，粗大的身軀蜿蜒而下，撲向遠處的哥布林射手。獨角上電弧跳動，隨時準備發出萬丈雷光，宣洩憤怒

陳興加快速度，轉眼間就來到黑陶大甕旁邊。身後領域張開，釋放強大的吸力。

四處的殘骸碎片紛紛被吸進領域，落入汪洋大海。然而，那黑陶大甕卻紋絲不動，彷彿滔天洪水中的山嶽，巍然不動。

陳興一咬牙，拼盡最後的力量。靈海中頓時風浪大作，十多個符文同時綻放金光。

荒野大巴休息室中的本體額頭青筋暴露，一道道血線從破裂的血管中噴出。

“主，主人！”

見月蒼蓮緊張不已，俏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張開著白藕雙臂，想上前抱住主人，卻又不敢輕舉妄動，使主人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她一咬牙，從陳興身上摸出貼身收藏的開膛刀。盤膝坐下，刀尖朝內，抵著自己的小腹，面露決絕：“主人若有不測，上至天宮，下至黃泉，蒼蓮願誓死追隨。”

“蒼蓮要永遠跟在主人身邊，伺候主人。”

“可是蒼蓮還年輕，還想和主人有更多美好的回憶，所以……”

“求求你，主人，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嗡！”

彷彿聽見了她的祈禱，時空暗流中的黑陶大甕發出沉悶的嗡鳴，如同山嶽般龐大的甕體震動起來，然後開始緩緩挪移，一寸一寸地被拉入領域。

“成了！”

陳興面露驚喜，而這時，聽到動靜的獨角雷蛇回過頭來。看見視如生命的至寶即將被奪走，蛇瞳中雷光爆現，原本已經遲緩笨拙的軀體突然恢復了活性，閃電般飛竄回來。

陳興心中大呼不好，感應到主人的急切，白狼王從領域中狂奔而出，撲向獨角雷蛇。

“嗷！”

一個照面，白狼王就被獨角雷蛇撞飛。尖銳的獨角從肋下劃過，鮮血臟器潑灑而出。

瞬間被重創，白狼王失去了戰鬥力，化作白光飛回領域。

“哥布林勇士！”

眼看雷蛇逼近，陳興大聲呼喊。可領域中卻是一片寂靜，別說高階的哥布林勇士了，就連一隻最低階的哥布林工匠都沒出來。強行吸收黑陶大甕，已經耗盡了他原本已經所剩無幾的力量。

“嘶！”

尖銳的嘶鳴刺痛耳膜，腥臭的氣味撲鼻而來。眨眼的瞬間，雷蛇的血盆大口已經撲倒眼前。

陳興瞪大著眼睛，他已經無力做出任何反抗，哪怕抬起一根手指也做不到。

眼看就要功虧一簣，甚至神魂破滅，千鈞一髮之際，一聲清脆的啼鳴響徹天地，如同利劍般破開無盡黑暗。

幾點青芒衝出光海，勢如破竹地撲向雷蛇。

神鳥青鸞！

雷蛇身形一滯，似乎感受到巨大的威脅，停止撲咬。獨角上電弧跳動，劈啪作響，一道萬丈驚雷正

在醞釀。

“不，回來！”

陳興目眥欲裂，青鸞卻一往無前地撲過去，用它們的喙、它們的爪，瘋狂地啄咬抓撓。

一時間，蛇鱗剝落，豎瞳濺血，逼得雷蛇節節敗退。

青鸞似乎佔據了優勢，可就在下一刻，獨角爆發出猛烈無比的電光。

緊接著，一道粗大的電弧洶湧而出，猶如惡龍出海，氣勢滔天，將周圍照得一片白晝。

“不！”

陳興大吼著，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幾點青芒淹沒在白熾的電光之中。

當一切歸於平靜，只剩下一縷縷飄散的灰燼。

陳興的淚水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說好了，要一起去看雲山霧海，看天地浩蕩的，你怎麼就，怎麼就……

心中的悲憤，化作無窮無盡的力量。

狂濤駭浪的海面捲起一道道水柱。水柱在空中化作神鏈，接連射向大甕，牢牢地纏住。

“嗡！”

黑陶大甕發出巨大的嗡鳴。神鏈摩擦著甕身，發出金屬的轟鳴。一股狂暴的、歇斯底里的力量拉扯著甕體，徹底將其拖入領域。

“轟！”

黑陶大甕從空中落下，重重地砸進海里，激起千層巨浪。

陳興只覺得身體一輕，有種體力過度消耗後的脫力感。

領域之外，空間裂縫緩緩閉合。

當熟悉的感覺消失，獨角雷蛇發出淒厲的悲鳴。失去陪伴多年的至寶，如同挖走了它的蛇心。它雙眼赤紅地盯著奪走寶物的人類，已然憤恨到極點。

陳興立即後撤，想要脫離時空暗流，卻吃驚地發現，他被一股奇異的力量纏住，無法離開。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短暫的慌亂過後，陳興冷靜下來。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逃不掉，那就戰吧！

看著步步近逼的獨角雷蛇，他雙拳緊握，準備殊死一搏。他的身體或許會崩潰，化作一攤血水，但在那之前，他的敵人必須死！

雷蛇張開血盆大口，甩著猩紅的信子，發出尖利的嘶鳴，然後瘋狂地撲了上來。

領域再次張開，無數哥布林蜂擁而出，瞬間淹沒雷蛇。菜刀棍棒瘋狂落下，抱著炸藥桶的自爆兵接連炸響。

面對哥布林的圍攻，獨角雷蛇不管不顧，眼中只有那個奪走寶物的人類。

只見它橫衝直撞，撲到陳興面前，蛇軀一扭，將其牢牢纏住。

陳興拼命地掙扎，捶打，用牙齒撕咬。哪怕是死，他也要拖著對方下地獄。

正在這時，沉入靈海的巨甕升了上來，甕口露出海面，金沙噴湧而出，將大片海域染成了金色。

無數星沙從陳興體表溢位，如同黑暗中的螢火，載沉載浮，忽明忽暗。

緊接著，這些螢火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紛紛飛向了同一個地方。

黑暗之中，一點金芒亮起，猶如旭日初昇，光華萬丈。

緊接著如同火球般燃燒起來。

陳興感覺到，火球之中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感。

然後，一聲鳳鳴響徹寰宇。

那叫聲高亢明亮，穿雲裂石。

一雙羽翼自火焰中張開，帶起漫天星火。

一個高傲的頭顱抬起，帶著與生俱來的孤高與尊貴。

竟然是百鳥之王，鳳凰！

古老的傳說中，青鸞是鳳凰的前身。在灰燼中涅槃，在烈火中重生。

從此睥睨眾生，傲視天下。

纏繞陳興的蛇軀僵住了，持續收緊的力量蕩然無存。

黑暗之中，又有兩點金芒亮起。

高亢的鳳鳴接連響起，兩對火羽振翅而開。

三隻鳳凰！

獨角雷蛇終於明白了它面對的是什麼，飛速鬆開陳興，朝著黑暗深處逃逸。

但鳳凰怎麼會給它機會，何況還是三隻。

眨眼的瞬間，獨角雷蛇就被追上，尖銳無匹的喙子一下扎穿蛇瞳，將眼珠子啄了出來，留下一個深深的血窟窿。

六隻鋒利的爪子劃開蛇鱗，剖開蛇腹，將內臟拉扯出來。

獨角雷蛇的嘶鳴漸漸由高亢變得哀婉，越來越小，最後化作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