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庭發勁,古樸石鏡(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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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繩左手刀與混鐵棍相撞,只覺對方棍中那股渾厚彈力,一直震盪至握刀的手腕。
若不是他這把刀的刀脊厚重,分量同樣不輕,只怕當場便要折斷。
連繩的左手刀只一拼便難以凝勁,可鐵棍依然餘力未消,點向連繩頭臉。
此人的武功,竟然到了這樣的境界?!
連繩的麵皮雖然繃得住,一對白眉卻難以抑制地抖動起來。
雖然剛才就有猜測,但這一交手,連繩才真正確認,眼前這個過分年輕的俊秀青年,果真是一位四次煉身,銅皮鐵骨裹鋼筋的巔峰大拳師!
大拳師煉身的修行,大致可以分為皮、肉、筋、骨,四大煉法,根據拳術種類、個人稟賦的不同,不分先後。
武道煉法依託於打法,每一次煉身,都是拳法與煉體的結合,想要成就四大煉,至少需要通曉四門拳術。
而且,因為皮肉筋骨本為一體,一者突破,便會帶動其餘部分水漲船高,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再次煉身,難度就會更大。
所以,想要四煉圓滿,不僅需要非凡的身體天賦,也需要超絕的拳術領悟力。
由此可知,徐行能在這個年紀,便完成四次煉身,究竟是何等驚世駭俗。
這種人,真正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武道大材。
想到這裡,他眼中不由得射出怨毒的光,驀然怒吼一聲,身形一轉,彩繪披風旋開,宛如一朵五顏六色的蓮花綻放。
披風之下,連繩右手單刀順勢劈落,格住鐵棍前端,連環兩刀,終於將徐行的棍勢稍微止住。
連繩怎會放過這種好機會,雙刀抵壓棍身,不讓徐行再次揮動鐵棍,刀身火焰燃得越發炙熱,熾意大盛。
連繩早已瞄準了徐行握住棍身末端的左手,刀身已然蓄勢待發,要將他的手腕齊根斬斷。
但,徐行的棍法乃是從戰場廝殺中磨鍊出來的精髓,一招一式,都是千錘百煉,豈是如此輕易便會被破解?
他後足向後一蹭,右手掌心抵住棍尾,手腕一擰,五指撥動長棍,棍身貼著刀面劇烈旋轉,火光紛飛。
徐行這根混鐵棍,前端乃是六菱形鐵塊,這樣一旋,就像個飛轉的鐵鑽。
就算連繩撐得住這股旋勁,他手裡的刀也絕頂不住。
所以,連繩不得不暫退一步。
他一退,徐行立馬追擊。
徐行右手反舉棍尾,以手腕為支點,將棍身吊起,棍首向下,劃出個半圓,既脫離了雙刀鉗制,又掃向連繩的膝蓋。
這種應變?!
連繩眼中驟然閃現出認真、狂熱、嫉妒的複雜神采,最後沉澱下來的,便是一股濃郁至極、無法化開的殺意。
打法應變倒還在其次,其實最令他震撼、妒忌的,還是徐行身上那種一棍在手,便要粉碎一切的大無畏、大勇氣、大決心。
這種氣質,實在是太過耀眼奪目,令連繩由衷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真是好個大材啊!
這一刻,連繩自己都像是被刀身火焰所點燃,他憑空躍起,足底擦過徐行的棍子,跳到身後一張木凳上。
棍身如影隨形而來,將木凳掃得粉碎,連繩卻已借力再次跳起,身轉刀旋,彷彿化成一股火焰風暴,從上而下,徐行斬來。
那火光是如此熾烈,彷彿將連繩的雙目也給點燃,他從這火焰中,看到了自己的過去。
連繩乃是半道出家的武人,但他根骨好,悟性高,哪怕一邊分心戲法,一邊修行拳術,都只用了六年,便完成一次煉身,成為大拳師。
那時的連繩,意氣風發,他甚至透過拳術手段,重現了傳說中的戲法“神仙索”,為自己博得了天下第一戲法師的名頭。
奈何,也是那一年,他撞上了一個同樣驚才絕豔、不可一世的天才人物。
那人的名字,叫做轉輪王。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這一次,敗的是連繩。
轉輪王雖勝,卻極其欣賞連繩的稟賦,便許諾,若是連繩願意加入黑石,他願意傾囊相授。
並且,連繩隨時都可以向他挑戰,若是勝了,便能取代他的位子,成為黑石的新首領。
連繩不是個肯認輸的人,他雖然知道,轉輪王是想拿自己做個磨刀石,卻也欣然應允,成為黑石的元老人物。
可他自加入黑石以來,卻從未勝過轉輪王哪怕一次,且差距到一百次失敗後,連繩甚至已提不起挑戰的勇氣。
他知道,自己敗了,徹底敗了。
這一敗後,連繩的心氣一瀉千里,甚至在衝擊宗師關卡時,不能誠心正意,最終走火入魔,險些內臟出血而死。
好在,轉輪王參悟達摩遺體已有所得,又有號稱“朝中拳術第一”的小閣老、“仙官”嚴世蕃出手,輔以剿滅武當山時收穫的秘藥,才讓連繩保住了性命,更保住了修行武道的可能。
連繩也的確爭氣,不僅沒有徹底消沉,反而勇猛精進地將武功練了回來。
但從那天起,他的心底便產生了一種難以平復的變化,性情也變得越發偏激。
或許當初被輸掉的,不僅是連繩的拳法,還有他的驕傲和堅持。
連繩開始厭惡天才,甚至討厭拳術,武功對他來說,已經徹底變成了一種工具,手段。
他想要透過另一種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那便是權力!
什麼武道與丹道相參照,什麼白日飛昇,由人而仙,都是虛幻!
只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生殺予奪的權力,才是真實!
所以,等到練回武功後,連繩便積極向朝中勢大的嚴黨靠攏。
不出三四年,他便在暗中替嚴世蕃做掉了好幾個對頭,還做了好些為人所不齒的惡事。
事後,嚴世蕃自然對連繩大加賞賜,更是許以高官厚祿,榮華富貴。
每每享受起這些嚴世蕃送來的醇酒美人、珠寶金錢,連繩心中都會有種優越感。
因為他已明白了這人世間的真理,而哪怕是轉輪王這種天才,都仍然困於虛話中,做著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可徐行方才那種不屑爭辯、一以貫之的模樣,卻將連繩深深刺痛。
他勢要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斬殺!
就連徐行都沒想到,連繩竟然會在這種時候,施展出騰空刀法,要跟自己徹底拼出個你死我活。
雙腳離地的刀術,往往是孤注一擲的捨身技,一刀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斜刺裡,又一道孤影來到徐行身旁,正是蟄伏已久的雷彬。
他知道單純的飛針已很難傷到徐行,手腕一翻,從袖中取出兩根長約二尺的鐵針,旋轉著刺向徐行的頭面。
雷彬將皮的捻勁,肉的炸勁合二為一,匯成一股螺旋突進的狂猛鑽勁,他有信心,哪怕是一塊大鐵板,也擋不住自己的穿刺,何況是人?
頭臉和下陰是人體最為敏感的兩個位置,哪怕不能刺中,雷彬也想借此干擾徐行的感知,為連繩創造必殺之機。
生死之間的強烈刺激,令徐行的精神越發活躍、昂揚,他只覺氣血升騰凝聚,好像要從腳底湧泉,直衝顱頂。
生死一剎,徐行竟是鬆開鐵棍,肩膀一晃,身形內縮,全身滴溜溜一轉,像是變成個大圓球,滾到了雷彬的小腹下。
雷彬的雙刺一下刺空,下意識便要回臂,撤肘,可哪裡還來得及?
徐行突然直起腰,筋絡突出皮膜,佈滿周身,整個人一下膨脹,宛如巨熊晃膀,一擠一靠,硬進胯打,貼身肩撞。
這正是他傳給齊大柱的熊形拳架子,可這路拳術用在徐行手中,就像是一頭化形成人的黑熊精,驟然現出原形,架著一股惡風,晃膀撞人。
雷彬根本想不到,徐行這種拳法氣勢雄渾,剛猛至極的強人,竟然還能施展這般小巧玲瓏的變化。
只一剎那,他便被撞得胸骨俱碎,衣袍破碎紛飛,整個人輕飄飄地飛出去,摔在地上,滑行出足足一丈遠,才停下來,氣息全無。
見徐行在這種必死之局裡,還能施展出這般變化,連繩先是一驚,復又一喜,雙刀揮舞更急,來到徐行身前。
刀鋒還未及身,徐行已被燎了半邊眉毛。
連繩在半空中起碼連軸轉了五六個大圈,這般積攢下來的力道何其恐怖。
哪怕徐行有棍鐵棍在手,也不會選擇硬接,何況是赤手空拳的現在?
所以他避。
徐行順著這股“熊形晃膀”的衝勁,腰臀撲地一擠,催動肩背,大腿,雙臂一齊用勁,像是一頭受驚的大老鼠,一下子滾了出去。
這種身法喚作“靈鼠滾油鍋”,要領只在一句拳法行話中,筋骨松,皮毛攻,心意空,只有煉皮有成的大拳師,才能施展得出來。
連繩經過多次轉身疊加的刀勁,實在是太過兇猛,哪怕他自己也難以控制,立時劈在空處,留下兩個灼紅色的正圓軌跡。
把握住這稍縱即逝的戰機,徐行背貼地面,右腿則如滾地拖刀,倏忽彈起,斬入兩道火圈之中,直指連繩的胸腹。
這一腿喚做滾地刀,乃是徐行當初在北方邊軍裡,用戳腳交換來的戰陣拳術,融匯了地躺拳的特點,斬馬腿,穿馬腹,專殺騎兵,兇悍異常。
以徐行的功力,一腳甚至能洞穿馬腹,踢死馬背上的騎卒。
連繩不料他有這招,腳步一晃一抖,向後折身避開,“刺啦”一聲,他的衣服從胸前到小腹,撕開了一條狹長裂縫。
徐行右腳順勢落地,支起身子,他一打起來,向來是得勢不饒人的性子,縱然一招打空,也並不停手,繼續追擊而去。
他從胸膛裡發出一聲長嘯,有穿金裂石,響遏行雲的威勢,鄭泌昌、沈一石只覺眼前一黑,氣血浮動,幾乎要栽倒在地。
長嘯聲中,徐行脊背如龍,一個弓箭步,躍進雙刀之間,任由刀刃上的火焰,將自己的衣服點燃,目光也不動不搖,緊緊鎖定連繩。
欺身進來後,他左手向斜後一挽,左肩回收,身子擰轉,右肩前頂,帶動右手,如炮彈出膛般猛地轟出。
空氣震爆,拳頭還未擊中,連繩的胸口衣服已然凹陷下去。
彎弓射虎,長捶!
出拳時,徐行眉心一跳,周身血液喧沸,腳步一擰一轉,十根腳趾刺破布鞋,緊扣地板,抓地發勁,舌頂齒扣,髮絲如火焰般騰起,四梢齊動!
舌為肉梢,牙為骨梢,甲為筋梢,發為血梢,是為四梢。
正所謂“發欲衝冠舌催山,齒斷柔筋指鉤齊”,四煉大成的特徵,便是氣行周身,力貫四梢。
連繩來不及閃躲,將左手刀架在身前,試圖以此稍作抵擋。
長捶蘊含著四梢齊動的烈勁,追風趕月般打在刀上,咔嚓一聲,刀刃霎時崩解。
無數碎片裹挾著火焰,四濺飛射,宛如萬千星火當空炸散,無比燦爛。
徐行的右手皮肉也給火油燙得一片焦黑,瀰漫出白色煙氣。
但連繩的短刀也是專門打造的兵刃,分量極重,饒是以徐行的拳法,長捶在打碎單刀後,威力也不可避免地弱了一弱。
這就給了連繩喘息之機。
老人的左手都被借力飛退,右手火刀一斬,竟是如同變戲法般,斬出一團火球,朝徐行頭臉撲去。
若是看在常人眼中,只會覺得這是神仙術法,而非拳術手段。
但徐行看得很清楚,那是火球本是從連繩袖中丟擲的蠟丸。
連繩丟擲蠟丸後,右手火刀一抽一送,將其表面破開,內中火藥粉末逸散開來,在刀身上摩擦起火,這才化成團火球,向前衝去。
徐行雖然看得清楚,卻仍是感到一種極度的逼命刺激,他實在是沒想到,連繩竟然還藏了這麼一手絕處逢生、敗中求勝的戲法。
就算徐行已將“鐵布衫”的橫煉硬功,練到全身上下,也沒法以肉體硬抗這種,引燃特質油脂生成的高溫火焰。
一旦被這團火撲中,哪怕連繩不再進擊,徐行也要落得個不死也半殘的下場。
徐行有種強烈的預感。
生死,也就是這一下了。
在更加強烈的生死刺激下,徐行雙目精光一閃,猛地一吸氣,心臟如燃火,瘋狂擂動,周身氣血蒸騰熾盛,幾乎要衝破皮膜,爆發出來。
轟然一聲,一聲輕微的聲響,在徐行眉心炸開,他額頭正中一塊,明顯地鼓了起來,飽滿剔透,瑩瑩若有光。
就像是在頭顱裡,埋了一顆金剛寶珠,直到今日才拂去塵埃,綻放出光芒。
這是岳家散手中,最為精髓的壓箱底大殺招,以眉心天庭發勁,凝聚周身氣血,如百神朝宗。
頭乃六陽之首,元神之所居,尋常武學,一般都不會觸及這個地方,因為這裡實在是太過敏感重要,一個不小心,就會出大問題。
在今天之前,徐行都未曾突破這個關隘。
但今時今日,面對連繩的絕殺一擊,他竟然在生死間,踏破玄關,將氣血搬運至此!
精神凝聚到極限,自發地昂揚向上,蓬勃開展,彷彿是捅破了某種無形壁障。
徐行忽然感覺,自己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溫熱所包裹,彷彿身體的每個部位,都融化在這股溫暖神意中,不分皮肉筋骨,更不分精神肉體。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圓滿!
隱約之中,徐行看見了一面古樸石鏡,在光芒中旋轉,鏡面遍佈裂縫,斑駁殘損,近乎支離破碎。
鏡子就如浮光掠影,一閃即逝。
徐行也聽師父說過,氣血衝擊天庭時,極易幻覺叢生,便不再細思,鼓動胸膛,繼續吸氣。
剎那間,彷彿整個會客廳的空氣都被徐行吸入腹中,氣流狂飆滾蕩,如大潮拍岸。
與其說這是吸,倒不如說是吞。
氣吞萬里如虎!
鼻是天門,口為地戶,一呼一吸間,氣息通達五臟六腑,宛如琉璃念珠滾玉盤,在周身滾了一個來回,再猛地噴吐而出。
一條白光矯躍如龍,風馳電掣,彷彿古老傳說中的劍仙飛劍,硬生生將身前火球洞穿,激起銳利破空聲。
連繩這一手“火球術”不可謂不精妙,但他打破這蠟丸時,並不能全用剛勁,還要有股內斂的吞勁,才能保證火球凝形。
所以,火球的速度就要稍慢一些。
要是對付尋常大拳師,用稍慢的速度,換取更大的攻擊範圍,是一筆完全划算的買賣。
但這慢的這一點,對徐行來說,就是轉死為生的機會!
這口凝練至極的白光在洞穿火球后,去勢不停,打在連繩的頭臉上。
饒是以他半步宗師級別的體魄,也感到一陣陣發懵,頭暈目眩。
糟!
連繩知道不妙,當即雙足反踏地面,想要借力抽身而走,可徐行又如何會給他這個機會?
以他的拳術,既已搶得先機,後手自然是連綿不絕。
徐行一步踏出,再次施展出最順手也最精純的鷹爪功夫,手臂青黑一片,筋絡暴突,刺破空氣,嗤嗤作響,發出宛如刀劍出鞘的清脆銳聲。
岳家散手·鷹捉,鷹撕!
這種擒拿要用全身發勁,五指曲張為捉扣,虎口發勁為撕扯,同時還要翻腕用力,帶著股磕碰劈砸的沉勁。
以徐行的功力,一抓一擰,就算是實心鐵柱也會被扭成麻花,何況是人身?
電光石火間,連繩忽然感覺到頭臉一陣酥麻,居然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是隻有將勁力煉通了面門的大拳師,才會有的反應。
可此時此刻,這種反應卻無益於助連繩脫離險境,只能讓他越發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
——接不下這一擊,我會死!
連繩仰天長嘯一聲,在視野不清的情況下,硬是擰腰伸肩,抖筋震骨,劇烈發勁,腳下塵土飛揚、石粉紛飛,一下就給炸出個大坑。
直到此時,他才真正施展出,同樣身為巔峰大拳師的爆發力。
但是,在悟通了天庭發勁,氣血衝破生死玄關的徐行面前,連繩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旁人眼中,徐行的手掌只是一抹而過。
但就在這一抹之間,連繩的喉嚨氣管,已給徹底扯了出來,當即撲倒在地,死得不能再死。
徐行收手,站立,忍不住思索起來。
剛才那面石鏡,當真是幻覺嗎?
但這種思緒,很快便被劫後餘生,戰勝大敵的喜悅給沖淡。
這一局,徐行雖勝,卻也勝得無比驚險,哪怕有一步踏錯,他當即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畢竟,哪怕是四次煉身的大拳師,甚至是“人與拳印,拳與天印”的宗師,也做不到周身無漏,只要被人碰到一次要害,都得當場斃命。
而徐行同時面對三人圍攻,卻只付出些許代價,便取得完勝,如此戰績,足可自傲,也完全值得回味若久。
想起對方棋差一著的火球,他拍滅身上火焰,忍不住感慨地嘆息一聲。
徐行雖是喜好拳術,卻從來不會將拳術好壞,作為唯一的價值評判標準。
連繩這種將戲法和拳術結合起來的行為,反倒讓他感到驚奇有趣。
在徐行看來,純粹的拳法是一條路,與戲法結合也是一條路。
道無高下,不管最後能夠達到什麼地步,只要能堅持下去,總是好的。
就算是斷頭絕路,行到水窮處,也能未必不能闢出一片新天來。
只可惜,連繩最終還是沒能一以貫之。
遺憾,遺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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