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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爾不知道自己猜的是否正確。
照理說克馬公國和巫師塔屬於聯盟關係,不應該算計索爾。
但有時候盟友之間的關係亦會複雜到難以想象的程度。
索爾將自己重要的東西收拾好,但並沒有將整個實驗室打掃乾淨。
他故意留下使用過的痕跡,之後安靜坐在實驗桌前,彷彿在研究巫術。
只不過在他坐下前,隨手扶了一把牆面。在那裡留下了一道細小不起眼的裂縫。
從白天到深夜。
黑堡並沒有巫師塔一樣從早到晚燭燈常亮的習慣。
事實上為了節約燈油,或者只是為了方便省事,這裡沒有準備太多的照明裝置。
一到晚上,黑堡便屋如其名,通體一片漆黑。月光下的剪影,影影綽綽映在樹梢頂端,只讓身下偶爾抬頭的平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在同樣一片漆黑的庫房,一個並未被完全拆解的巨大木箱底端,突然探出了一個灰白色的半球形。
結結實實的木製箱體並沒有給其造成任何阻礙。它一點點地變長拉伸,半球形露出了一雙眼睛。
原來,這不是一個球,而是一個沒有毛髮的頭顱。
它的眼睛童孔極小,眼白佔據眼球絕大部分面積,顏色幾乎可以與面板混為一體。
乍一看去,彷彿整個頭顱,只有那兩個黑豆般的童仁才是它的眼球。
它慢慢地從箱子底部的縫隙中鑽出來,露出了鼻子、嘴巴和下巴,隨後是長長的脖子。
一直是脖子。
沒有身體。
它那對極小的童仁左右搖擺著,於黑暗中觀察整個房間。
隨後,它盯上了房門。
脖子繼續伸長,推動著那顆光熘熘的腦袋拱向庫房的大門。
門縫狹小,卻無法阻止人頭鑽出。
輕鬆離開庫房,人頭左右探看。
庫房在黑堡的第一層盡頭,一條回形走廊出現在眼前。
人頭左右看看,隨後張大嘴巴,一條和它面板一樣的灰白色舌頭從沒有牙齒的唇縫中鑽出來。
那舌頭很細,頂端卻是一個圓球。離開嘴唇後,舌頭膨脹變大。尤其是舌尖,如同人頭大小。
那尖端赫然裂開兩道縫隙,露出一雙童仁極小的眼睛。
緊接著,尖端又裂開第三道縫隙,位於眼睛的下方,彷彿一張嘴。
那嘴巴同樣咧開,伸出一條細長、頂端渾圓的舌頭。而舌頭在鑽出嘴巴後,同樣長出了雙眼和嘴巴。
這時,最開始的人頭伸出了第二條舌頭,接下來是第三條,第四條……
而每一條舌頭都會長出雙眼和嘴巴,然後從嘴巴里再伸出下一條舌頭。
分裂出數不清的人頭開始向走廊的深處進發。
它們沿著地面、牆壁不斷地伸長,細小的黑色童仁輕輕地顫動,興奮異常,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很快這些人頭就鋪滿了整個走廊,逐漸來到了一樓的前廳。
沒有客人到訪的前廳此時也是一片昏暗。那些華麗的吊燈和精美的桌布在幽暗的月光下彷彿換了個主題。
第一個人頭來到了前廳,向前探索,然而它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再前進。
它的童孔顫巍巍地轉到眼角,便看見一條黑色的藤蔓已經纏上了它。
“魔……鬼……藤……”
咧開的嘴巴終於說出了第一個詞彙。
隨後,它沒有理會藤蔓的糾纏,只是再度伸出舌頭,放出了下一個人頭。
就這樣,每一個遭遇魔鬼藤糾纏的人頭都沒有反抗,任由魔鬼藤將其牢牢纏住。
但是它們卻趁著魔鬼藤沒有封堵住嘴巴前,就放出來下一個舌頭,繼續前進,探索整片黑堡。
而沒有感到反抗的魔鬼藤,許是將這些詭異的長脖子人頭當做了林間偷跑進來的蛇蟲鼠蟻,並沒有向它的臨時主人發出預警。
在黑堡第三層的實驗室裡,索爾正在奮筆疾書。
突然他的動作停滯了片刻,“遭遇不明入侵,卻沒有發出示警嗎?”
他側頭低聲說了一句:“對方有備而來,一個照面就把黑堡最靈敏的索敵手段給破了。那麼黑堡其他的防護能力也未必可靠。”
要不是索爾對魔鬼藤的掌控遠遠超出了臨時主人的感知範圍,恐怕被人找上門來都無法察覺。
不過現在嘛……
“如果我殺出去,能打敗潛藏在陰影裡的敵人嗎?”
腦海中的日記緩緩展開。
【朔月曆316年,9月5日,
惡劣的訪客敲響你的房門,
熱情的主人想將他永遠留下,
客人送上一捧花,
主人烹飪了新鮮的海產,
一番你來我往,
你請客人永遠留下,
只可惜,
也因此你與第二位客人擦肩而過。】
看到日記的內容,索爾愣了片刻。
他剛剛是特意給出日記自己的對敵思路,想讓日記判斷自己會不會遭遇死亡危機。
剛剛日記一出現,他還以為自己不敵來人,可能死在對方手裡。
這預判著實是讓他意外的,畢竟索爾自認為一個需要偷襲他的人,不可能是正式巫師,而一般的三級學徒,他已經完全不憷了。
可是等看清日記的內容並不是死亡結局後,他更驚訝了。
如日記所說,他的確打敗了敵人。但這也代表著,這次日記的預警不再侷限於死亡!
他僅僅是制服了第一位客人,而震懾了第二位,導致其不敢進入而已。
“日記的示警升級了?今後不再只有死亡危機才會發出提示了?”
為了證明所想,索爾立刻又換了一種思路。
“如果我藏起來呢?”
日記再次出現幾行文字。
依舊不是死亡預警。
“果然……”索爾勾起一抹笑容,“這是日記成為定位儀後的第一次預警,因此我到現在才發現觸發預警的方式已經變了。”
隨著索爾和日記加深聯絡,日記也在給索爾帶來更多的反饋。
“如果按照日記的慣性來講,我錯過了第二位客人這件事,今後恐怕以後會對我產生不利影響,還是要想辦法把他揪出來。”
“冬,冬,冬!”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大門突然被人敲響。
索爾瞄了一眼大門,門縫中似乎有什麼陰影在遊動,在輕輕顫動。
“不速之客到訪了呢。”
索爾微微一笑,沒有理會深夜的敲門聲,轉過頭,抬起左手將斗篷的兜帽扣在頭上,繼續書寫。
“唰唰唰……”
房間裡安靜極了,只有筆尖和紙張摩擦的聲音。
門外,訪客輕輕地用自己的額頭敲著門,每敲三下,他就會停頓片刻,咧著嘴微笑等待房主開門。
在房門四周,地面、牆壁、天花板上,還有數十個與訪客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頭,同樣一臉期待地貼著門縫。
他們你推我搡地,紛紛擠在門縫處,白底黑童的大眼睛努力地向屋內張望,透過縫隙隱約看見了一個背對著眾頭的、全身罩在斗篷裡的身影。
他們眼珠不停地顫動著,興奮異常地等待。
等待房主,為他們開啟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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