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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海浪噼頭蓋臉地砸下,摔倒的男孩被摁進水裡,四肢掙扎抽搐。
那裡的海面明明剛過膝蓋,他卻怎麼都站不起來了。
身邊的人聽見男孩掙扎的動靜,再次停下動作,起身望向男孩的方向,可是沒有人伸手去救他。
沉浮之間,男孩偶爾露出水面的臉在呼救。可是沒有人救他,其餘人甚至都沒有摘去臉上的黑巾。
他們只是望著男孩聲音傳來的方向,臉上露出麻木的哀傷。
沒有蒙著黑巾的索爾,自然看見發生了什麼。
那個男孩腰間的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斷了。一隻透明的手,從深海的方向扯著繩子。
因此摔倒的男孩想要順著繩子往岸上爬時,其實是邁向了更可怕的深水區。
索爾臉色冷下來。
那隻透明的手,並不是他在海浪之間看到的,如同死人般蒼白的手臂。
那是0階巫術,法師之手。
微弱的魔力震動傳來,索爾在其中尋覓著更加微弱的精神力波動。
他轉過頭看向精神力傳來的方向,便在崖下的陰影處看見了一男一女兩個巫師學徒。
那男人又高又壯,面無表情;女子小鳥依人靠在男人胸膛上,扭過頭,笑意盈盈地看著海水裡掙扎的男孩。
就在男孩的掙扎越來越微弱時,索爾突然動了動手指。
嗜人的冰冷海水突然化作溫柔的雙掌,託著男孩的背將他舉起來,舉出水面。
直到男孩慌亂又有些迷茫地站起來,那雙手才重新化作海水,一下一下地拍打在男孩的大腿上。
索爾救人的舉動,自然也引起了那兩個學徒的注意。
男人依舊面無表情地看過來,女子則是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不過他們再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顯然剛剛的殺人之舉也不過是一時興起,他們並不想因此和另一個陌生的巫師發生衝突。
海水中的法師之手也被散去,男孩站在原地,終於摸索到自己的繩子已經斷裂。
他舔了舔海水也潤不透的乾澀嘴唇,低聲地呼喊一句:“我繩子斷了。”
因為嗆水,他嗓子乾澀得厲害,聽起來就像隱藏在黑暗中的厲鬼。
過了片刻,終於有人回應他,“我這邊是岸。”
那人並沒有騙男孩,他的確踩在沒有海水的沙灘上。
可是海風和浪潮卻扭曲了他的聲音,讓男孩分辨不清說話的人到底站在什麼地方。
他摸索著走了兩步又險些滑倒。
因為剛剛的掙扎,他已經來到了更深的地方,若是不小心摔倒,可能還會溺水。
這太危險了!
男孩好不容易才在浪花的一陣陣拍打中,重新穩住身體。可是他已經再次失去了自己的方位。
終於他咬緊牙關,繃緊的嘴唇開始流出血絲。
他小心翼翼地挺直頭顱,然後將臉上的黑巾掀起來一角。
他不敢看天,也不敢看海,只想快速掃視一遍周圍,確定沙灘的方向。
然而,他的視線剛轉過30度就看見了沙灘以及站在沙灘上的一個全身籠罩在灰色斗篷裡的人。
那個人就站在和他一起撿螺的同伴附近,可是同伴們顯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看對方的打扮和氣質,肯定是一位巫師。
男孩有些害怕地縮起肩膀,可是他突然想到剛剛突然扶起自己的那雙手。
那手好溫暖,和冰冷的海水比起來,就像冬日的火爐。
男孩對著索爾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彎腰時,臉上被濺起的浪花再次打溼。
“他還挺聰明的。”看著對自己鞠躬,差點都把頭埋進海里的男孩,索爾臉上露出笑容。
“小藻,把他拉過來。”
小藻得令,倏地飛過去,捲起男孩的腰,直接將人提熘起來,躍出海面,飛向索爾的方向。
剛剛被小藻捲住時,男孩掙扎了一下,但很快又安靜下來,老老實實被拎到索爾面前。
“巫師大人。”男孩順著下落的力道直接跪伏在地,將額頭抵在冰涼的沙地上。
“起來,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男孩猶豫一下,他以前也遇到過巫師,不過他們都是讓他跪著回話的。
或者說,並不在乎他是什麼姿勢。
但想到索爾剛剛救他的舉動,他還是選擇一骨碌爬起來。
“你們在撿什麼?”
“回大人的話,我們在撿黑海螺。”
這裡竟然有黑海螺?
黑海螺也是一種巫術材料,但在巫師界並不算珍貴,用處也不大。
儘管如此,因為和巫師扯上關係,它在普通人眼裡就變成了一道珍稀美食。
巫師塔裡也會做這道菜,不過索爾吃不慣海鮮,很少會點。
黑海螺最美味的是海螺體內的一處內臟,但吃多了會產生幻覺。
也有部分有錢人把它當致幻藥物,拿來害人,偶爾害己。
既然這裡有黑海螺,索爾就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冒著生命危險在這裡趕海了。
“你知道這裡多長時間會發生一次靈魂潮汐嗎?”
雖然這些問題他已經問過富商龐德一次。
但富商看問題的角度,和這些冒著生命危險趕海的人看問題的角度,肯定是不同的。
聽到“靈魂潮汐”一詞,男孩背對大海的身體又抖了一下。
“回大人的話,這一年來已經發生過……差不多十次了。單上個月就發生了兩次。”
都已經變成一個月兩次了嗎?未免太過頻繁了吧?
“你有見過靈魂潮汐嗎?危害有多大?我是說……每次會都會有人死亡嗎?”
“回大人的話,”男孩抿了一下乾澀的嘴唇,“每次都會有人死亡……我父親就是在上個月被捲進去的。”
索爾一滯。
隨便找個人,竟然就問到了當事人。
在富商龐德口中,前幾年靈魂潮汐的頻率低,一年也就一兩次,船隻進入港口前,會收到岸上發出的訊號,在外停泊一夜,第二天還能正常入港。
可是近幾年潮汐發生的頻率增加,已經沒有什麼船隻敢在這裡停靠了。
在龐德口中,抱怨更多的是藍水灣沒了港口支撐,經濟大不如前,但靈魂潮汐也因此沒有再帶來多少人員傷亡。
而在男孩口中,他們這些原本靠海生活的漁民,在藍水灣蕭條後,更是隻能重回大海養活自己。
但就連撿黑海螺這麼危險的工作都是有條件才能加入的。
男孩的父親遇難前就是撿螺人,因此男孩才有機會繼承這份工作。
聽完男孩的講述,天色越發深沉。
海上開始起風了。
原本在淺灘區撿海螺的人一個個拽著繩子快速回到岸上。
一直走到乾燥的土地上,那些人才扯下自己矇眼的黑巾。
他們這才發現原來男孩已經回到了岸上,還在跟一個神秘人說話。
這些撿螺人不敢靠近,不敢離開,只能背對著大海,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好了,你回去吧,我沒有問題了。”
索爾已經從男孩口中大致瞭解了靈魂潮汐發生的頻率,沒再讓他停留。
可是男孩看看身後那些人,竟又扭過頭來,鼓起畢生的勇氣。
“大人,請問大人,我有兩個妹妹,三個弟弟,您,您能不能看看他們有沒有可能成為您的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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