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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方瞭解大興朝律法、官場生態,謾罵朝廷命官是重罪。就憑老頭罵自己狗官,換作其他知縣他們肯定會無所不用其極,將鹽商之家活活整成破落戶。

老頭主動認罰其實是有私心的,無外乎是犧牲自己,儲存武家而已。

孔方心如明鏡,但是沒有拆穿。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不是土生土長的大興朝人,是從文明世界穿越來的,他不想做百姓口中那個狗官。

罵幾句脫不了皮,爛不了肉,至於所謂的面子,如果他跟老武斤斤計較致他於死地或許才是真正沒面子。

唉,文明人啊,你是否在作繭自縛呢?

他高高階坐在高堂之上搖頭苦笑。

武士越將孔方的苦笑看成奸笑,頓時腦門冷汗直冒,自古官家兩張口,吃人從不吐骨頭。

想當初武家把朱達昌當祖宗供著,他還貪得無厭,時不時來打秋風,稍有怠慢便翻臉不認人。

而今他大堂之上當眾罵大人是狗官,大人豈肯善罷干休?

他更恨武遞夫婦好好的偷老二家孩子幹嘛,還打起官司。他們是生生將武家往虎口送啊!

可惜一切都晚了,武家在劫難逃啊!

武士越是越想越怕,身子不由瑟瑟發抖。孔方看到了感覺奇怪,老頭抖得這麼厲害莫不是打擺子?

喂,那個武送,看看你父親是不是病了。

武送此時已是身心俱疲,兒子失而復得,死而復生,心情幾番大起大落幾乎耗用了他所有精力。

夫婦倆正抱著孩子恢復元氣,乍聽到老父親犯病嚇得他亡魂大失,趕緊走近武士越。

“父親,你真犯病了?哪不舒服?”

武士越長嘆一口氣,武家快完了,這比什麼病都兇猛可怕啊。武送不糊塗瞬間明白父親之意,他一下就癱坐地上。

孔方就懵了。

老頭到底犯什麼病?傳染性竟然如此之烈,就那麼一兩秒功夫武送竟被傳染了?

病患猛於虎。

他不得不小心啊。於是立即差遣孔憶吉上前檢視。孔憶吉不敢怠慢上前詢問,完了他也搖頭。

“師爺,你也被傳染了?”孔方心情忐忑。

孔憶吉訕笑著將實情稟報,武士越父了犯的是心病,只在他們父子間傳染,對旁人無害。

孔方撫額。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能怪誰呢?

幸好老頭沒有心臟病高血壓之類的老年病,不然自我驚嚇之下一命嗚呼到了閻王殿他會不會誣告老子草菅人命?

孔方突然心有餘悸。

他換上笑臉,走下高堂,親手扶起武士越,親民得一塌糊塗,“老人家,你莫慌,我根本沒想過要怪罪於你。”

“再說你是長輩,我雖然是官,但是後生晚輩,你罵幾句又有何防?”

“可是,大人……”武士越頓時百感交集。

“沒有可是。”孔方說道。

“剛才我所做一切雖然完全是為了斷案,但是你並不知情才誤以為真是對你孫子下毒手。如果你一點都沒有反應那才問題呢。”

“所以,你那叫人之常情,並無過錯,我如何能懲罰於你?相反我為你老人家舔犢情深深深感動呢!”

武士越長嘆一聲,老淚縱橫。

“老夫自十五歲起追隨家父行商,數十年間自詡閱人無數,看盡天下事。大人,你是天下第一好官,第一奇人,你的胸襟與才智讓老夫敬佩萬分。”

說罷他長揖至敬,孔方還禮。

再回到高堂之上,孔方沒有坐下,而是面向堂下眾人肅立,“各位父老鄉親,剛才與武老一番對話,我突然悟到一件事。”

“自古以來,社會各階層分為士農工商,士是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更有律法為其保駕護航規定罵官者重罰。”

“我無意挑戰律法,更沒資格去要求別的官員如何如何,但是對於我,我在此鄭重宣佈,假如哪天我沒做好為官的本份,讓你們身心、家人受到傷害,讓你們利益受損,或者僅僅是讓你們不開心,你們都可以衝我大聲罵……”

“狗官!”

堂下一片寂靜,連孔憶吉都停下筆。大人本是一個灑脫、別具一格之人,他所做一切他都不感到意外。

只是他鼓動百姓罵官,說得好聽是親民,說得不好聽是慫恿百姓冒犯百官,是官場大忌。

大人應慎之。

堂下百姓則面面相覷,特麼的真是活久見了,天下百官哪個不是鼻子翹上天的?他們向來是敬而遠之,見到他們莫說罵,都是有多遠躲多遠。

孔大人倒新奇,居然允許罵他,只要他沒做好本份,就可以罵他狗官。莫非他是給大家挖坑,等大家往裡跳?

然後他從中漁利?

可是看他對武士越的行為又好象不是做戲,看得出他是真心實意的。

“大人,你說話可算數?”有大膽的發問。

“當然!”孔方斬釘截鐵地應道。

“清河縣不僅是我的,更是大家的;我不是你們的父母官,我是你們的公僕。我在任一天,就有責任為你們服務一天,就有責任建設清河一天。”

“我不是聖人。我也會做錯事,也有許多不懂的地方,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我需要大家跟我一起,群策群力,建設好清河,讓所有人都能過上好日子。”

“官是魚,百姓是水,如果我們當官的離開了百姓,就好象魚離開了水。”

…………

孔方越說越上頭,彷彿回到前世的辯論大賽賽場,他邏輯清晰,情緒飽滿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他嘴裡崩出一個個新鮮詞彙,如果一枚枚炸彈在人們耳邊炸開,讓他們耳目一新,彷彿開啟一個新世界。

知縣大人說他不是父母官,是百姓的公僕,他是為清河百姓服務的。

清河是大家的,大家應該一起出力建設好它。

大人不是聖人,他也會犯錯,需要他們鼎力相助,群策群力。

他們本來是來吃瓜的,卻意外得知自己原來為麼重要,清河縣原來離不開他們這些升斗小民!

“說得好!”

武士越振臂高呼,堂下所有人立即相跟,數百隻手臂高舉,似有刺破蒼穹之勢,他們齊聲高呼:

“孔大人說得好!”

“孔大人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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