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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富學是個做事講究認真的人——雖然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
但青年求學之時,他是靠著認真才彌補了天資上的欠缺,得以進入赫赫有名的金鹿廳律部,甚至當上了祭禮司的輔祭。退休後,他專注學術,也是靠著認真,才成了赫赫有名的學者。
而很少人知道,在他從悠城書院畢業,進入律部的那一刻,就已經在給韓谷明打工了,他與韓谷明的交情非常久遠,之後在律部的工作也屢屢得到過韓谷明的關照。而在他成為祭禮司的輔祭時,也晉升成了聞者之首。
聞者,風聞天下者,對茸城的總督來說,普天之下,哪還有比首都悠城更重要的訊息源?韓谷明的對上忠誠是一種彼此間的默契,而絕非莫雨式的愚忠。
不過,在韓谷明的女兒被國主以無上妙法合命補缺,強續生機後,韓谷明的忠誠也就逐漸近乎愚忠了,幾年後,他任命了新的聞者之首韓武,將情報重心轉移到了天之左的荒原上。同時,再沒給前任聞者之首閆富學安排任何新的情報任務,只是津貼照發不誤。
正常人自然樂得白拿錢不做事,但閆富學卻仍依照自己的理解,為韓谷明提供了多年的細緻情報,即便後者從來沒有要求過。
而今,他早已經從聞者的崗位上退了下來,一旦韓谷明有命,他仍選擇赴湯蹈火。
眼下這個任務,也是真的堪比赴湯蹈火,雖然看上去他只是蹲在茸城凝淵閣吃盒飯,同時瞪著一雙近似痴漢的眼睛,觀察遠在通城小徑另一側的月央凝淵圖……但如果一切真的如韓谷明所料,月央的凝淵圖出了什麼差池,那等於說人類對荒蕪的防線早就被洞穿了,荒魔的滲透怕是深入到了令人不堪設想的境地。
韓谷明當時主動越過傳送門,踏上月央的地界,近距離接觸到了月央凝淵圖,是明顯不在預期行程內的率性隨意之舉。白鑰城主等一行人,當時露出了顯而易見的錯愕之態。
事後,儘管韓谷明沒有聲張,但如果月央一方真的心中有鬼,就絕不可能不對凝淵圖加以戒備。
所以,此時單單是靠近凝淵圖,就很可能會被無形中的眼睛所注視到,而閆富學此時直直凝視著月央凝淵圖的模樣,更是如同把“我已經知道你們的陰謀了!”這句話掛在了臉上。
表面看,他只是在悠閒地享用盒飯,閒適自若地彷彿戶外野營的青廬主,但閆富學其實早就做好了被暗中捅刀子的準備。
但是,一直到他將盒飯裡的最後一顆油珠都用饅頭掃了,塞入口中,預期中的背刺依然沒有來。
之後,他取出一隻茶壺,用火符加熱,泡出溫香怡人的茶水,就著幾塊杏仁乾糧、蓮子酥一道悠閒地吃喝。預期中的背刺仍沒有來。
一直到他靈茶喝完,點心吃光,凝淵閣外已是霞光滿天,背刺都沒有來。
此時,凝淵閣不再接受新遊客入內,眼看閉館在即,已經有管理人員無精打采地催促遊客儘快離場……於是閆富學也終於站起身來。
“唉,看來今日在這裡是得不到什麼結果了。”
老人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開始整理身邊的零碎。
茶壺、點心包裝、飯盒……將這些都收拾進儲物袋裡,他才伸了個憨態可掬的懶腰,目光再次鎖定到月央凝淵圖上。
“隔著傳送門看了大半天都沒看出名堂,這時隱時現的狀態,實在讓人說不出有沒有問題。偏偏又等不來刺客,那就只能親自去白鑰城看一看了。”
頓了頓,閆富學又不由失笑地自語道:“說不定真的從一開始就只是老韓疑神疑鬼呢?這麼多年只守著一個女兒相依為命,然後女兒忽然跟一個年輕小夥子跑了,這不扭曲才怪了。”
帶著對上司的赤裸裸的人身攻擊,閆富學邁步走進了傳送門。
這道傳送門理論上並不允許隨意穿梭,但設定在門前的禁制,自然對閆富學無效,老人輕而易舉地突破屏障,一步就來到了白鑰城的浮空高臺之上。
而也是此時,他才驚訝地發現,隔著傳送門看去,時隱時現的凝淵圖,近距離觀察下,竟出奇的飽滿!
珠圓玉潤,光澤無暇,就彷彿是一尊吃飽了香火,又經人勤拂拭的玉像,即便以嚴苛的標準去要求,也找不到任何破綻。
但這……其實就是最大的破綻。
閆富學在霎時間就沉下了面色。
完美無瑕的凝淵圖……月央也配!?百年前被荒毒侵蝕到腹心之地,險些城破國亡,作為定荒之基的凝淵圖,早在那時就幾乎流乾了英靈的血淚!之後百年,月央人縫縫補補,勉強算是讓凝淵圖恢復了巔峰,但明珠蒙垢的歷史卻不可能被抹消掉!
此時,閆富學看到的,應該是一個滿身瘡痍,卻屹立不屈的老兵,而不是一個雍容典雅宛如人偶的貴婦人!
而同一時間,閆富學也意識到,為什麼自己在傳送門的另一邊,看到的是時隱時現的景象。並不是因為畫面隔著傳送門而有了失真,而是茸城的凝淵圖在以自身的存在,抹除掉來自月央的不實資訊!
總之,結論已經確鑿無疑了,閆富學立刻轉身準備回總督府覆命,但才剛剛起念,就感到背上被人用力一推,接著便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倒。
關鍵時刻,閆富學展示出了完全不同於外表的強大實力,他腹中那顆近乎沉寂的金丹,以驚人的速度膨脹起來,霎時間就隱隱呈現出嬰兒人形,而那個嬰兒,正在睜開眼睛!
但下一刻,一隻靴子踩到了他的影子上。
頃刻間,閆富學的臨時元嬰就為之潰散,全身的真元氣血都被鎖定,就連元神也陷入凍結狀態。
前任聞者之首,一度觸碰到元嬰邊緣的閆富學,在關鍵時刻的全力爆發,竟被這隻靴子踩的全盤崩潰!
而後,閆富學終於無可奈何地倒地。
“閆教授,難得來月央做客,何必這麼急著走呢?至少讓我們招待一頓晚飯吧?”
身後傳來的笑聲,宛如蜂蜜一般膩人,但那熟悉的聲線,卻讓閆富學不由毛骨悚然。
那是,穆雨晴的聲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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