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極限深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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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還沒等凌浩吭聲，竹昕立馬跳出來表示反對了。“有沒有搞錯！這裡可是‘馬裡亞納海溝’，世界上最深的海底！就算不是專業，但一些常識還是有的，不論是‘石頭蟹號’還是‘皮皮蝦號’，都沒有能力潛到那個深度，就算穿著鎧甲潛水服也不行！你帶他下去就跟找死沒有任何區別，我堅決不同意！”這回竹昕是真有些急眼了，兩頰通紅，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她可不是那種遇事就會掉眼淚的小女生，她可是一名出生入死與罪惡搏鬥的刑警，她見過很多鮮血和死亡，也曾經眉頭都不皺地往槍林彈雨裡衝，身上的槍傷有兩處，刀傷有一處，腦袋上還有一道縫了17針的傷疤，是被歹徒用鋼筋棍打的，就隱藏在她那一頭絲滑的沙宣短髮之中。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她絕對是一個讓大多數鬚眉男子都為之汗顏的巾幗英雄。不過此刻她的眼睛卻溼潤了，因為凌浩剛好在她內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也唯有這一處地方是她無法剛強起來的軟肋，面對愛人的安危，她也跟所有的普通女人一樣，會擔心、會慌亂、會歇斯底里。

面對竹昕的失態，甲板上的人全愣住了，所有男人都瞪大了眼，感覺竹昕隨時都有可能從身上掏出一把槍來斃了凌浩和水靈星，而所有女人則都是一臉“不出所料”的淡然表情，似乎是換成她們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一般。

水靈星自從上船以來眼中蘊含的不滿和怨恨在此時全都煙消雲散了，這一刻她甚至有些欽佩這個女人了。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女人在遇到其他女人對自己男人表示情誼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採取措施懲罰這個男人，而不是勇敢地站出來宣示主權，用自己的愛將心上人鎖在身邊，似乎這樣做會讓自己很傷自尊似的。而竹昕則是磊落得多，不管她有多介意水靈星和凌浩之間的事情，但面對著凌浩的安危，她都會毫不顧忌地表現出她對凌浩所有權，全力去阻止後者被水靈星帶走。

水靈星緩緩來到竹昕的面前，輕輕抓起後者的手說道：“雖然你我之間並不陌生，不過卻好像沒怎麼說過話，原因大概就是因為凌浩吧，是嗎？不過你可以放心了，事實上從即刻起我再也不會生出搶你男人的任何想法了。其實你也清楚，我是人魚，和你們並非同物種，而且我還是一個死了很久的靈體，凌浩喜歡我的機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計，在這一點上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竹昕卻是一臉詫異地望向水靈星：“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不想讓我男朋友去冒險而已，就這麼簡單，這是我和凌浩之間的事情，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覺得自己在我倆之間扮演著什麼角色。”

水靈星臉上出現一抹羞紅，顯然是尷尬到恨不得立馬跳回到海里：“懂了。關於危險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擔心，下面不可能有鮫人，這個種族出現的地方，所有海族都會躲得遠遠的，絕無可能反而聚集到這裡。而其他海族對於‘鎮海龍戶’來說基本構不成威脅，至於水壓的問題，如果世界上只有一個物種能夠完全無視強大的水壓和水壓變化所產生的危害，那估計就是‘鎮海龍戶’了，他們是人類，但有些地方卻與人類有著明顯的不同，他們身上的那層透海罡氣，足以保證其在萬米海底與在海面上沒有任何區別。”

聽水靈星這麼說，竹昕眼中的緊張神色散去了不少，不過還是看向了凌浩。後者苦笑一下：“你放心，我不會去找不自在的，如果發現有危險，我立馬上浮。”

竹昕知道自己是攔不住凌浩了，她也明白，他們出海準備打一場大仗，一點險都不冒是不可能的，自己的擔心固然沒錯，但綁住凌浩的手腳也不現實，這和把他留在陸地上又有什麼區別？於是輕嘆一聲，無奈地揮揮手，算是同意了。

水靈星交代了三位人魚姑娘幾句，讓她們留在三千米深度接應，然後便率先跳下了船。凌浩則是穿了一套緊身的乾式潛水服，戴上腳蹼和裝有大功率對講機的面罩，背好堡式壓縮氣瓶，將龍弧寶刀綁在大腿上，也是一個縱身躍入海中消失不見。剩下的人則是又全都湊到了史思那裡，因為凌浩的肩帶上有一個廣角攝像頭，大家可以跟隨著他的視角觀察到深海中的一切。

魚，到處都是魚，螢幕中滿眼都是大群半米多長的“牛港鰺”和一米多長的“大馬鮫”，有的甚至都要撞到凌浩身上了。就彷彿是穿行在人潮擁擠的菜市場一般，凌浩得推搡著毫不怕人的魚群才能繼續前進。

很快，下潛到500米深度，這裡已經基本脫離了陽光的影響，攝像頭邊上的照明小燈自動亮起。這個深度的海水中依舊熱鬧非常，大量的槍烏賊飛速穿梭著，讓人彷彿置身在箭矢橫飛的戰場上一般。不少一米長左右的“海狼魚”和大眼帶魚追在這些槍烏賊身後捕食，它們一身銀亮的面板，就像是一柄柄鋒利的長劍似的，刺破黑暗、一劍封喉。

到達2000米水深的時候，竹昕明顯有些不淡定了，猶豫再三，還是拿起了通訊器：“凌浩，現在水深已經超過2000米了，你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嗎？”

“放心，我還好，水壓方面沒什麼，這裡是熱帶海域，水溫也沒想象那麼冷。我的體徵資料史思那邊都有實時顯示，你不必擔心。”通訊器裡傳出了凌浩因為呼吸氦氧而變得尖細的聲音。

3500米以下，這裡的魚群沒有上層海域那麼擁擠了，但卻是更加的光怪陸離，很多長相怪異的罕見海洋生物出現在這裡，比方說觸手長到看不到盡頭的“燈籠水母”、嘴巴佔據身體三分之二的“巨口魚”、長得像個斧子頭一般的“銀斧魚”、長相兇惡的“錘頜魚”、如同揮舞著紅裙子的吉普賽舞娘一般的“吸血鬼章魚”等等，還有不少就連凌浩他們這些常年與大海打交道的人都不認識的生物。

“快到第四條鹽度分界線了，過線之後水壓會大幅度增加，你小心點兒！”史思顯得很緊張，嘴裡的棒棒糖早就已經吃完，小塑膠棍兒已經被她咬得亂七八糟。她拿著通訊器儘量平靜地對凌浩說著，不過聲音卻是已經有些顫抖了，這個深度，別說是自由潛水了，就是飽和潛水也從未有人能夠達到，這已經是一個只屬於深潛器的領域了。

“收到，目前感覺良好。”凌浩身上閃動著紅芒，在身體表面形成了一個減壓層，這減壓層同樣保護著他身上的所有裝置，要不然氧氣瓶早就被水壓擠爆了。

3580米，海水中出現了一道明顯的分界線，就如同是在半杯水中又倒入了半杯油，兩者互不相融、涇渭分明，如鏡面一般，上方的海水澄澈清冽，下方的則是漆黑如冥界的幽湖，深邃、黑暗。水靈星毫無顧忌得一穿而過，看著因為光線進入不同密度液體而導致扭曲變形的前者背影，凌浩咬了咬牙，繼續下潛。這條分界線彷彿隔絕了生與死一般，上面是人間，而下面就是地獄。一股沛然重壓自四面八方包裹而來，彷彿身上被瞬間壓上了萬斤巨石似的，讓凌浩陡然感受到了一種被活埋的感覺，他無法呼吸，甚至感覺心臟都無法繼續跳動了一般。雖然他經歷過無數槍林彈雨，與死神一次次地擦肩而過，而現在他卻平生第一次產生了一絲對死亡的恐懼。他是一個戰士，恐懼不會讓他崩潰，而是讓他憤怒，狂躁和憤怒似乎在侵蝕和撕扯著禁錮著他靈魂和身體的什麼東西。體內的“木之源”驟然彷彿燃燒了起來一般，龐大的能量隨著凌浩的血液輻散全身，體外的紅芒猛然大盛，並且閃耀出淡金色的光輝。這種光輝耀眼、神聖，在漆黑的深海中彷彿神壇中燃燒的聖火一般。四周原本聚集著的稀奇古怪海族受到驚嚇，瞬間消失得七七八八。

凌浩感覺身體上的壓力驟然小了很多，那種窒息感已經不復存在，甚至感覺自己冥冥之中突破了什麼桎梏，就好似玄幻小說裡提升境界後實力大漲一般。原來即便動用“木之源”，淡金色的光輝也僅僅是若隱若現地附著在紅芒之上，讓那紅芒遠遠望去呈現出一種淺淺的棕黃色，而如今身上的紅芒已經閃動出一股耀眼的白光，彷彿是一層金屬光澤一般，給人一種鋼鐵般的堅硬之感。

“不錯啊，終於提升了，恭喜你離你祖先的強大又近了一些。”水靈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凌浩身邊，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什麼情況？我突破境界了？”凌浩詫異問道。

“嗯，沒挨雷劈，你還想著渡劫成仙了呢！我看你是玄幻小說看多了吧。”水靈星白了凌浩一眼，又繼續道：“‘鎮海龍戶’代代與人類通婚，血脈逐漸稀薄，也就是說基因在不斷被稀釋退化，能夠讓你體內的基因進一步覺醒，我也只能想到讓你面對這種生死壓力的辦法了。看樣子效果不錯，你可以謝謝我了。”水靈星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要多欠捶就有多欠捶。

“你的意思是，你帶我下來的目的根本不是什麼海底有異常的原因，而是要讓我基因突變？”凌浩眉頭皺起，有了一種被戲弄的憤怒感。

水靈星看到凌浩的表情，又白了他一眼道：“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什麼叫基因突變啊，這叫基因覺醒！還有，海底有異常能是我編出來的嗎？你眼睛又不瞎。”

“你少廢話，如果海底真的有什麼未知危險，你不可能在冒著這種風險的情況下還拉我做這種基因覺醒的試驗，你到底有什麼沒說？要是你不給我交代清楚，我現在就上去。”

“你急什麼眼啊！我能害你嗎？你個沒良心的貨！海底到底有什麼我確實知道，那是一個祭壇，世界上僅存的祭祀聖王的三個祭壇其中之一。據說姆大陸沉沒之後，聖王不知因何隕落，他的身體和遺物被三位大祭司帶走，深入大洋安葬，並設立祭壇，有人說那是供海族祭祀聖王用的，也有人說那是用來封印什麼用的。不過不管怎麼說，祭壇內擁有聖王的遺寶，絕對是提升你小子實力的好東西。如今是500年一次祭壇開啟的日子，這些海族都是來朝拜的，對你這個聖王的後人不會有威脅。簡單些講，只要你能過了水壓這一關，就能拿到遺寶，這種好事，你說你要不要吧！”

凌浩看著一臉似乎受了什麼冤枉般悲憤表情的水靈星，沉吟了半晌才道：“好，我們繼續下潛。”

6042米，又是一道鹽度分界線，史思此刻已經不含棒棒糖了，而是不知從誰那裡搶過了一支香菸，叼在嘴裡顫聲對著通訊器道：“哥，馬上就要到‘生命分界線’了，你行不行啊，不行要不就先上來吧，我有些害怕。”站在她身後比她還要緊張的竹昕則是一邊一把抄下史思嘴裡的香菸丟到一旁，一邊儘量用柔和的語氣對著通訊器道：“凌浩，你知道我們都擔心你，我看不行你就上來吧，知不知道海底的秘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我聽皮特說，這條分界線之所以叫‘生命分界線’，就是因為到了這個深度，一度科學界認為是不可能有生物能存活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辦？關鍵是咱們也沒有絕對的必要理由要去冒這個險啊。”

凌浩笑著回答：“你們兩個沒聽說過嗎，最不能和男人講的就是他‘不行’。你們放心好了，我可是‘鎮海龍戶’，大海就是我的地盤，我發現水壓不但對我來說沒有害處，還有不少的好處哩。我跟你們講哈，這海底有一個祭壇，祭壇裡會有姆大陸聖王的遺寶，我拿到了就上去。”

通訊結束，所有人面面相覷，沉默半晌，最後還是皮特弱弱地開腔道：“不會是水壓讓這小子意識不清了吧？”一句話引來所有人的瞪視，他也只好訕訕地閉上了嘴。

深海能見度極低，攝像頭的燈光也僅僅能看到兩三米外的景物，到處都是海中有機碎片和浮游生物構成的“海底雪”，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隨著凌浩繼續下潛，攝像頭中終於出現了一片令人匪夷所思的場景，彷彿是一層水銀鋪在海底一般，一片“液麵”呈現在大家眼前。就像是一面鏡子似的，攝像頭燈光被其反射上來照得周圍亮堂堂的，根本看不到這“鏡子”下面有什麼。

凌浩絲毫沒有猶豫，直接便穿了過去，下面海水的情況大出凌浩意外，海水清澈如同透明，而且不知哪裡來的溫暖海流，使得海水流速奇快，溫度也是達到了10度以上。水壓不但沒有增大，反倒驟然降低，如果不是清楚知道此處的深度，說不定還以為這裡只是深度三四百米的大陸架海域呢。凌浩手忙腳亂地在海流中穩住身形，突然降低的水壓讓他感到渾身不舒服，身上一層光芒本來是與海底高壓形成了微妙平衡的，此刻因為外部環境壓力驟然變小，凌浩一個收拾不及，氣勁帶著紅芒如脫韁野馬般四處爆射，體內不但氣息翻湧，五臟六腑彷彿是氣球一般猛然脹大，就連腦袋都是嗡嗡直響，耳朵因為壓力變化鑽心的疼痛，眼睛差點從眼眶裡冒了出來。好一陣平復之後，凌浩才算是恢復正常，不過也已經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了。經過這一頓折騰，他感覺自己似乎是經過了一番洗筋伐髓一般，體內的所有臟器包括血管、肌肉、骨骼，都變得比以前堅韌了不少。雖然怎麼想這都不科學，但自己能夠下潛到這個深度本身就已經超出科學能夠解釋的範疇了，凌浩乾脆也不多想了，就當自己是玄幻小說男主，在大機緣下連續突破兩重修為好了。

成群的淺海魚類在四周逡巡，天知道它們是如何越過上面的水層來到這裡的。幾個巨大的黑影在下方不遠處盤旋下潛，看上去就好像是幾架大型客機在降落一般。

水靈星笑著出現在凌浩身邊道：“人類對海洋深處的瞭解還是太少了，他們還從來沒有注意到這個水層的特殊，在太平洋中，從六千多米到八千米這個深度，我們叫做‘深流弱水層’，就像地表水進入地下暗河一樣，太平洋赤道暖流會有不少的分支因為海底亂流和地形的原因進入這一深度，因為海水溫度高、流速快，所以鹽度很難與上方和下方的海水融合一致，水壓自然也就出現了現在這種奇特的現象，這裡的生物都是被暖流裹挾到此的，它們在這裡只能待在這個水層中，只有強大到如同這幾頭‘馬里亞納蝠鱝’的生物，才能突破鹽度界限繼續上浮和下潛。8000米以下，我們就稱之為‘深淵層’了，只有‘深淵一族’或‘磐石一族’那類生物才有可能活著到達那裡，反正人魚的身體到達3500米左右就是極限了。當然，你們‘鎮海龍戶’是個例外，天知道你們是一種什麼怪物。”

二人並沒有多少廢話，等凌浩適應了身體上的變化，便迅速地追上了正在盤旋下潛的“馬里亞納蝠鱝”，抓住對方的尾巴坐“順風車”。很快，8000米的深度到了，這也是凌浩與船上通訊訊號的極限，史思的影片畫面開始不停閃動，雙方的通話也開始斷斷續續。猛然間，海水如高溫炙烤大地上方的空氣一般出現了褶皺的漣漪，緊接著幾乎如白玻璃一般澄澈的海水陡然變得如同是藍寶石一樣，散發出幽冷的藍光，繼而彷彿海底深處有著什麼重寶一般，一道道氤氳著五色的霞光自下方輻散而上，史思她們只聽到凌浩大叫一聲：“我的天吶，那是什麼？！”聲音傳訊便告中斷。緊接著影片畫面中一團閃爍著耀眼五彩光芒的物體快速自畫面前略過，史思等人只能隱約地看到，那物體似乎並非是簡單的一個光團，在其表面彷彿有著一排排的光帶，如同是霓虹燈一般交替閃動著。這物體速度太快了，在鏡頭前一閃而過後，影片訊號也告中斷，螢幕上只剩下滿滿的“雪花”，甲板上靜的可怕，好似空氣都凝固了一般，過了片刻後才聽到竹昕對著通訊器喊道：“凌浩，凌浩，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趕緊回答我啊！你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