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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容洺好轉之後,玄武帝這才一臉擔憂地訓斥道:“你這孩子,若是早些讓張院首替你診治,又何至於會如此難受?”

望著玄武帝飽含關切的目光,容洺心中一動,愧疚地低下頭去。

見他垂眸不語,玄武帝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情真意切地開口:“朕知你一向謹言慎行,生怕行差踏錯一步惹人非議,故而不斷地約束自己。可你要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在這位置,本就如臨深淵,只有護好自己的身子,儲存好自身的實力,方可披荊斬棘。”

玄武帝意味深長的一番話,讓容洺不由得心下一熱,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鄭重叩首拜謝道:“父皇的諄諄教誨,令兒臣受益匪淺。兒臣定當銘記於心,絕不辜負父皇的一番心意!”

玄武帝讚賞地點了點頭,讓路遙扶起容洺,眼中的慈愛之色越發濃郁,和顏悅色道:“你知道朕的心意便好。”話音剛落,便見他臉上掠過一道黯然之色,伴隨著一聲輕嘆,又聽他沉沉開口,“若你的那幾位皇弟能如你一般懂事,朕今日也不會如此頭疼了。”

聽了這話,容洺旋即明白過來玄武帝話中所指為何,看見父親臉上的憂色,不禁生出要為其排憂解難的想法,忙詢問道:“父皇可是在擔憂七弟?兒臣聽聞前些年父皇本有意給七弟一個官職,不料卻被七弟一口拒絕。七弟……是糊塗了些,回來多年,對朝中之事置若罔聞,只潛心於武學、琴曲,兒臣也與他促膝長談過好幾次,可他總說人生苦短,不如及時行樂……”

眼見玄武帝的臉色越發難看,容洺這才止了聲,眼中流露出幾分內疚之色,朝玄武帝深深施了一禮,苦笑著說道:“是兒臣無能。”

玄武帝望著容洺一臉自責的模樣,捏了捏自己緊蹙的眉心,緩緩搖頭道:“朕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又豈會怪你?”

說罷,他神色一轉,目光忽然變得深邃起來,臉上隱隱透出一絲無可奈何之色,長嘆道:“老七在北落師門這些年閒雲野鶴慣了,自是對朝中的紛紛擾擾漠不關心,朕不怪他。可這幾年,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議論紛紛,說他玩物喪志,身為皇子卻不懂得居安思危,只知風花雪月。朕雖不指望他能成什麼大器,可他始終也是朕的兒子,北溟的七皇子,成日醉心於那些不著調的東西,讓朕這張臉往哪擱?”

玄武帝疾首蹙額,一番話說得異常愁悶,到最後甚至還生出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這一刻,他就像是一位尋常人家的父親,正為自己不爭氣的兒子而愁容滿面。

容洺見慣了父親往日君臨天下的威儀,鮮少見他露出這種沉鬱無奈之色,叫人看得心頭不由一酸,忙寬慰道:“七弟自幼便是我們兄弟之中最聰慧的,又得父皇的悉心教導,如今……大抵是還未成家,尚未收心,若是日後有了家室,必定會懂得父皇的良苦用心,替父皇排憂解難的。”

“但願如此吧。”玄武帝微微一嘆,神色漸漸緩和了下來,變得有些恍惚,似乎陷入了某段回憶之中。只聽他沉吟片刻,幽幽道:“洺兒啊,老七雖說是混帳了些,又無鴻鵠之志,擔不起什麼大任,可到底也是你的皇弟,你這個做兄長的,理應多敲打、提攜他才是,莫要辜負了你母后和翎妃之間的情誼啊。”

容洺聞言一怔,眼中迅速掠過一抹猶疑之色,隨即又恢復了常態,他頷首應道:“父皇說的是,從前是兒臣疏忽了,往後兒臣定當盡心盡力照顧七弟,絕不辜負父皇的囑託以及母后和翎妃娘娘之間的情誼。”

玄武帝點了點頭,臉上流露出些許欣慰之意,忽然似想到了什麼,又問道:“你倒是提醒了朕,老七如今已過弱冠之年,你跟他一般大的時候,朕的皇太孫都已經會走路了。老七,的確也該成家立業了,他可有跟你提及過有何中意之人?”

“回父皇,七弟雖未曾向兒臣提及過有中意之人,可七弟玉樹臨風、才貌雙絕,放眼北溟,除了父皇以外恐怕無人能及,想必傾慕於他的女子也如過江之鯽,就連……”容洺微微一頓,有些遲疑地看了玄武帝一眼,才繼續說道,“封丞相的獨女也對七弟一往情深,只是七弟對封家小姐總是避之不及,似乎並沒有存那份心思。”

“哦?”玄武帝眉梢一抬,眸中似有一絲異色閃過,稍縱即逝,令人無法捕捉。

只見他好笑地搖搖頭,頗為無奈地嘆道:“封瀾之的掌上明珠竟然看上了老七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倒是便宜了他。”

望著玄武帝臉上那抹耐人尋味的淺笑,容洺心下一緊,有些欲言又止地道:“父皇可是有意……”

“此事暫且不提。”還沒等容洺把下面的話說完,便被玄武帝沉聲制止。

他沉默了片刻,眼底倏然掠過一抹凌厲之色,隨後將話鋒一轉,正色道:“朕近日收到訊息,前些日子南陵的聶殊欲劫死牢,正被南陵舉國通緝,不知太子對此事怎麼看?”

容洺聞言,臉上立即露出幾分驚詫之色,疑惑地問道:“聶殊?父皇說的可是南陵的靖武大將軍聶殊?”

“不錯,正是此人。”玄武帝點了下頭,將視線牢牢地定格在容洺的臉上,眼中的神色分明蘊含著幾分考量的意味。

在玄武帝近乎審視的目光中,容洺看上去雖然依舊有幾分侷促不安,可卻無絲毫閃躲之意。

他認真地思忖了片刻,朝玄武帝微微一欠身,恭敬答道:“回稟父皇,此事關係重大,想必父皇早有高見,恕兒臣愚鈍,只能淺談一二。”

說罷,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玄武帝,在得到玄武帝勉勵的眼神後,才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開口:“南陵德惠帝自登基以來,一向昏庸無能又殘暴不仁,早已不得人心,故而南陵近幾年一直動盪不安。特別是水患之後,幾個地方甚至還出現了小規模的民間起義,雖然最後都被各地的府兵給鎮壓了下去,可到底還是攪亂了南陵的局勢。而聶家多年無怨無悔地替南陵鎮守邊關,又是世代忠良,為何聶殊會突然去劫死牢?這是其一。其二,南陵如今又正是用兵之際,退一萬步講,就算聶殊真的一時誤入歧途,德惠帝就算不念及聶家世代的赫赫戰功,也會顧及到聶家軍計程車氣,他未必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動聶家。所以兒臣愚見,覺得此事事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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