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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綰綰凝望著蘇景遷那雙深邃的眸子,眼神銳利而又帶著幾分猜疑,彷彿想用目光剖開他的胸膛,在他的內心深處一窺真假。
可她卻不知道,她眼中的猜疑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捅進了他的心臟。
蘇景遷輕輕勾了勾唇,在那抹淺淡的笑意中,隱含著一股自嘲的意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哀傷。
“我時常在想,到底何時你才能像信任容綏那般,毫無顧忌地信任我,可如今我總算明白了。”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可他的眼眸深處卻猶如下起了一場斜風細雨,絲絲縷縷滿是失望。
“原來我在你心裡,竟是這般不值得信任。”
這是他們重逢之後,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這般直白地袒露出他的心思,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那種失望而落寞的眼神,深深扎進了林綰綰的心底。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一股酸澀直往上湧,將她心中湧動著的千言萬語,全都堵在了喉頭。
她不得不承認,蘇瑾的這些話深深地觸動到了她的內心深處,讓她原以為固若金湯實則不堪一擊的心牆,在須臾之間土崩瓦解。
她很想再去相信一次,可她又無法說服自己這般輕易地去相信他,她內心的牴觸情緒仍在作祟,當年雪山的記憶,也在這種情況下變得越來越清晰,她心中隱埋多年的不甘與怨念,好似一條蟄伏已久的毒蛇,漸漸將她纏住,越收越緊,令她陷入一種執念之中。
林綰綰倔強地揚起頭,神色複雜地睨著他,冷聲詰問道:“蘇瑾,你口口聲聲說我不信任你,可你又何曾對我坦誠過?你什麼都瞞著我、不肯告訴我,我甚至連判斷真假的資格都沒有,你讓我如何去信任你?難道還要像當年一樣,無條件地信任你,最後再次被你背叛和拋棄嗎?”
朔風忽起,轉瞬之間,便將她清冽的嗓音連同冷氣,一同灌進了蘇景遷的心底。
他的心口,似乎被什麼堵住了,原本炙熱的心,在這一刻,彷彿隨時都會冷掉。
他眸中翻湧的墨浪漸漸沉寂了下去,再無半點波瀾,彷彿已將所有情緒都收斂進了瞳孔深處,黑沉的眸底凝聚著一重化不開的陰霾。
“林綰綰,在你心裡,我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的語氣十分平靜,乍聽之下,似乎沒有一絲情緒起伏,但細聽之下,卻又像是潛藏了千萬種情緒在其中。
林綰綰愣了一下,蘇景遷的平靜讓她心中陡然生出一絲慌亂,可她依舊固執著不肯妥協,始終有一股鬱結橫亙在她的心口,無法宣洩,就像近一年來,她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要說些什麼尖酸刻薄的話來報復他,好似只有這樣,才能平復心中那抹不甘與怨念。
林綰綰那雙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地攥著,像是在跟他鬥氣似的,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東宸國君縱橫捭闔,睥睨天下,自然是人中翹楚,不僅會攻人心、伐其情,而且還十分善於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她將最後幾個字咬得特別重,冰冷的語氣中透著一股刺人的寒意。
可當她說完,便後悔了。
她從未見過蘇瑾對她露出過這樣的神情,他的眼神平靜而淡漠,卻顯得那般陌生,他們分明近在咫尺,可在他眼中,又彷彿隔了一道難以丈量的距離,她再也無法從他那雙深邃的眸底讀到任何情緒,抑或是,他已不再有情緒。
很多時候,人們總會為了貪圖一時之快而忽視別人的感受,可他們卻沒有意識到,那些有口無心吐露出來的冷言冷語,也是一柄冷箭,也會傷人至深。
林綰綰漸漸冷靜了下來,當她終於意識到這一點時,只覺得一陣心慌意亂,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從她內心悄然升起,她試圖說些什麼來彌補,可話到了嘴邊,她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景遷背過身去,看著那片玄色衣襬,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
然而,她卻不知,在蘇景遷背過身去的一剎那,他眸底的從容與淡漠便已悉數碎裂,只剩下一抹深入骨髓的悲涼。
他閉上了眼,唇角緊抿,像是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痛苦與掙扎,當他再次睜開眼時,那雙深沉的眸底,彷彿已被無盡的黑夜所吞噬,鐫刻著一抹如枯井般的死寂,暗藏著一種無望的孤寂。
“過不了多久,容綏便會來接你,到時候,你帶著水鏡山莊的人隨他去北溟吧。”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卻比之前沙啞了些。
林綰綰聞言一怔,臉色不禁蒼白了幾分,她咬了咬唇,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孤冷的背影,顫聲問道:“東宸國君這是想要趕我走?”
“如今南陵大勢已去,你留在這裡不如提前去北溟替我清除障礙,這段時間我教了你這麼多,也到了學以致用、篤行致遠的時候了,而且有容綏在你身邊,你大可以大展拳腳,他自會護著你。”
蘇景遷的聲音裡透著幾分冷意,如同這冬日呼嘯而過的寒風,帶著一股凜冽的寒意,如刀子一般,割得人生疼。
林綰綰滿心的悔意頓時蕩然無存,她只覺得一顆心在不斷地往下沉,直至墜入冰窖,蝕骨的寒意猶如根根銀針刺進了她的心臟。
她怔怔地望著他,眼神中滿是失望,那雙原本璀璨的星眸,在此刻也已變得黯淡無光。
“原來東宸國君費盡心思教我,是因為從一開始你便打定了要讓我去北溟的主意,你之所以會留我到今日,便是為了能夠順利地說服江淮琅,一旦江淮琅這件事塵埃落定,你便要過河拆橋,趕我去北溟。”
她說著說著,忽然笑了起來,眉眼間盡是冷意,“東宸國君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盤,既然如此,那你方才又何必惺惺作態地跟我說這些話,又何必信誓旦旦地告訴我,你不會利用我?你讓我相信你,是想讓我再次證明自己有多愚蠢嗎?”
林綰綰的手越攥越緊,周身氣血直湧腦門,心中愛恨交織、憤懣難平,說到最後,她近乎是歇斯底里,聲音裡充斥著難以遏制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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