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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想著,太后心裡才稍微舒坦了些,雖然仍有不耐,可語氣還是緩和了下來:“仙師自是無須向哀家交代,但哀家既然身為一國太后,此事又牽扯到那麼多名孩童,哀家總得向仙師討個緣由,好給子民一個交代。”
聽聞此言,紫袍男子抬眸瞥了她一眼,那雙淺色狐眸在燭火曳動下,忽明忽暗,令人無法辨清他此刻的神情。只聽他忽然低笑起來,那笑聲中又隱隱透著一股陰冷,猶如朔風劃過枯枝,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太后娘娘這話說得可真好聽,不過顧某卻也聽聞,這南陵國的權貴暴戾恣睢,視人命如草芥,尤其是那些平民百姓,更是卑微如螻蟻,時常會因吃不飽飯、交不起苛捐雜稅而賣妻鬻子,在偏遠的地方甚至還有易子而食之事發生。顧某不過是向太后娘娘要幾個孩童,可怎麼到了娘娘這裡,便需要另行交代了?看來娘娘是有意在為難顧某啊。”
太后聽完他這一番話,面色一僵,眸中頓時浮現出一抹怒意。
她張了張嘴,正欲開口反駁,卻又聽他幽幽嘆息一聲,語氣中似多了一絲憐憫,“太后娘娘可知,欺騙顧某,會是什麼下場?”
話音一落,但見紫袍男子身體微微前傾,那雙原本隱匿在光影下、明暗難辨的眼瞳,霎時變得無比清晰,甚至連瞳孔裡的細微紋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緊緊盯著太后的眼睛,眼底彷彿壓著一股狂暴的嗜血戾氣,殺機暗伏,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隨時都會撲咬過來,斷人咽喉。
太后被他這雙懾人的眸子盯得呼吸一窒,猛地打了個寒顫,一股深入骨髓的涼氣不可抑制地順著背脊向上蔓延。
縱然她心中驚駭,面上卻也不敢流露半分,只得故作鎮定地轉眸看向別處。
須臾,太后定了定神,強行按捺下內心的波瀾,略顯為難地開口:“仙師誤會了,哀家並非有意為難仙師。只是要蒐羅如此多的孩童,又只有半個月的時間,恐怕——”
可她話還未說完,便被紫袍男子冷聲打斷:“那便是太后娘娘的事了。”
太后眉睫一顫,眼底驟然凝起一道凜冽的殺意,但又在頃刻間,悄然收斂,“哀家知道了,哀家定會讓仙師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紫袍男子輕聲複述了一遍這句話,忽然眸子微微一眯,瞬間抬手捏住了太后的下巴,將她的臉強行轉了過來,與之對視。
在太后震驚、慌亂及嗔怒的目光中,只見紫袍男子輕笑一聲,一雙微眯的狐眸愈發妖異而幽深,隱匿在眸子深處的邪魅之氣呼之欲出。
他的目光在太后的眼角處輾轉須臾,發出一聲輕“嘖”,隨後,手指的力道陡然一鬆,放開了對太后的鉗制,在她下頜處留下一片紅痕。
太后這才從驚怒中緩過神來,正欲發作,便聽他語帶玩味地道:“太后娘娘可曾發現,近日您眼角的細紋越來越多了?”
聞言,太后心中頓時湧出一股不安之感,慌忙抬手摸向自己的眼角,當觸碰到那一道道陡然變深的紋路時,不由大驚失色。
在這一刻,她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驚恐,就像是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猛然從她內心深處竄出,張著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口,一口一口將她吞噬殆盡。
“你……”太后面色驟變,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之人,眸中流露出惶恐之色,連忙顫聲問道:“你對哀家做了什麼?!”
紫袍男子將太后的反應盡數收入眼底,一抹詭譎的笑意在那雙漂亮的狐眸中悄然綻開,愈發顯得那雙淺棕色的瞳眸邪肆而張揚。
“太后娘娘這張臉與同齡之人比起來,的確令人豔羨,但很可惜,那丹藥的藥效只能維持兩年,藥效一過,您這張臉便會迅速衰老下去,就像淬了毒的鮮花,連同著根莖、枝葉一起枯萎糜爛,直到徹底衰敗。此次顧某前來,便是想告知您這件事。若是娘娘往後還想要容顏常駐,最好就不要自作聰明,否則……顧某就只能陪著娘娘一同欣賞一場花落了。”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語氣中時而透著一股憐惜之意,時而又摻雜著一股戲謔,起伏轉折變幻莫測。
然而於太后而言,他聲調裡的每個抑揚頓挫,都彷彿是懸在頭上的一柄利劍,明知懸在頭頂,卻又遲遲不肯落下,讓人整日提心吊膽,惶恐不安,乃至日益絕望,最終精疲力竭。
太后只覺心口一窒,一股難以言狀的絕望驟然從心底湧出,迅速瀰漫至四肢百骸,將她的心神牢牢鎖住,難以掙脫。
她驀地瞪大雙眸,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眸中盡是驚駭與惶恐。
紫袍男子饒有興味地睨著她,猶如一個潛伏在暗夜中,伺機而動的獵手,目光輾轉間,透出一抹鷹隼般的陰鷙之色以及一絲無情的狠戾之意。
“太后娘娘最好記住,人,千萬不要動錯了心思,更要懂得審時度勢,那些曾經想殺顧某的人,此時……”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些許遺憾,“墳頭草怕已有丈餘之高了。”
這句話中的警告之意分外明顯,如同淬了劇毒的利刃,直直剜在了太后的心頭,令她臉色瞬間變得無比慘白,背脊上浸出層層冷汗。
太后瞳孔驟然一縮,這才明白,原來此人當年便已留了後手,讓自己如今不得不受制於他。當年她曾遍尋名醫,都沒有人能治好她的臉,如若今後沒有此人的丹藥,不僅是她的容貌,就連她的性命恐怕也……這人竟一眼就洞悉到了她潛藏在心底的殺念,並毫無顧忌地點破,這種肆無忌憚的姿態,令人內心忍不住屈服。
思及此,太后深深吸了口氣,朝紫袍男子深深一拜,恭敬道:“替仙師分憂,乃是我的榮幸,半月之後我定會送齊九十九名童男童女給仙師,還望仙師能賜予仙藥。”
聽見太后將“哀家”默默換成了“我”,紫袍男子嗤笑一聲,道:“太后娘娘若是一開始便如此聽話,不就好了?”
說罷,他從袖中摸出一個瓷瓶,廣袖一揮,那瓷瓶便被放在了桌案上。
“這粒丹藥只能維持半月,半月之後,太后娘娘親自來廢宅尋顧某,顧某自會給您真正的仙藥。”
太后見到這一幕,不由驚詫片刻,隨後立即垂首斂目道:“是,多謝仙師。”
話音未落,便忽感一陣朔風撲面,當她再抬眸時,殿內已無紫袍男子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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