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雪色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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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蘇景遷話音陡然一轉，視線從林綰綰身後的雪色中緩緩掠過，最後又重新落到了她臉上，那眼神似笑非笑，頗有些耐人尋味，像是在調侃又像是在試探。

“林大小姐如此高深莫測，委實令人難以捉摸，我自問還沒有那個本事能糊弄得了林大小姐。”

他不確定她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又知道了多少，方才雖只是匆匆一瞥，但還是從那雙眼睛裡讀到了太多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情緒，瞬間，便將他素來冷靜的思緒攪亂了。

蘇景遷不禁在心底苦笑，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恐怕就要糊弄不住這隻小狐狸了，為今之計，唯有待容綏一到，便儘快送她離開南陵。

然而，林綰綰此時並不清楚蘇景遷心中的思量。

經過剛才的試探，她更加確信，在蘇瑾一次一次將自己推開的同時，他也在一遍一遍地掙扎、折磨著自己。

其實早在那次，當他想當街殺掉孫菀寧的時候，她便已經清楚了他的心意。後來她有意試探，儘管他三緘其口，卻還是讓她窺探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恐怕蘇瑾至今都沒有意識到，就算他再怎麼收斂、隱藏，喜歡一個人終究是藏不住的，有時候他的眼睛在看她時，會忘記說謊。

思及此，林綰綰眼尾一挑，眼角淌出絲絲清媚，轉而佯裝詫異地問道：“哦？是嗎？”

她故意拖長了聲調，眸底漸漸染上了笑意，目光在蘇景遷那雙蠱惑人心的桃花眼上流轉，猶如星子忽閃，絢爛璀璨。

突然，她向他傾身靠近，瞳眸深處陡然迸射出一道銳芒，透著一種彷彿能將他心思看穿的犀利，“蘇老闆向來見微知著，窺探人心的本事更是令人望塵莫及，又怎會揣摩不透我的心思？”

但見蘇景遷未躲未避，在那張禍世的臉上尋不見半分慌亂。他定定地注視著她的眼睛，深邃的眸底是一貫的處變不驚。

爾後，他輕笑一聲，眉眼間染上了一絲疏懶之意，勾唇戲謔道：“林大小姐今日的言行當真古怪得緊，莫非真的傷到了腦子，還未清醒？”

林綰綰不禁在心裡為蘇景遷鼓掌叫好，不得不說，蘇瑾確實厲害，轉眼間便可以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得滴水不漏。不過這次，即便他掩飾得再好，她也不會再上他的當了。

她敢肯定，他和自己一樣，其實早已察覺到了彼此心裡掩藏的情愫，只不過那時，他們都選擇了沉默，裝作不知罷了。他說的這些話，明顯是在裝糊塗，既是在迴避自己先前的熱情，也是在試探自己是否知道了些什麼。

她雖不清楚蘇瑾為何執意要將自己從他身邊推開，但她相信，他必然有自己難言的苦衷。

蘇瑾身上藏著太多令她無法窺探的秘密。她不知道蘇瑾究竟瞞了自己多少事，又為何要瞞著自己，不過既然他不願意說，那她也不會去拆穿他，更不會去逼問他。

蘇瑾這人，她太瞭解了，她越是想要刨根問底，他便越會將真相掩藏得更深，最終讓她無跡可尋。

像現在這樣也好，只要不讓蘇瑾有所察覺，即便這些事他不說，憑飛花閣之能，她也總會查到些什麼。以前她不查，是她有意去逃避真相，生怕查到些什麼讓自己再次陷入痛苦之中，但當她下定決心走向蘇瑾的那一刻，她便已沒有什麼可畏懼的了。

林綰綰半睨著蘇景遷，緩緩揚起了唇角，剎那間，猶如一株徐徐綻放的罌粟，美豔得讓人忍不住上癮，卻又隱隱透著一絲危險。

看著眼前的少女忽然笑得像一隻狡猾的狐狸，蘇景遷頓覺不妙，正欲開口找補，卻見林綰綰已經抬起了食指，毫不留情地朝自己傷口處戳來。

“嘶——”

一股鑽心的疼痛瞬間刺激了神經，蘇景遷眉心一擰，不由抽了口氣。

“原來蘇老闆也知道疼啊？”

蘇景遷望著她唇角牽起的弧線，眸光深深，他顯然是懂了。

他原以為是自己那些戲謔的言辭惹怒了她，不承想，她是在責怪他因硬闖山寨而負傷一事。

她潛藏在言語深處的關心恰如一道暖風輕拂而過，在他心中漾起層層漣漪。蘇景遷眸光微動，但隨即又想起了她方才的舉動，既好笑又無奈地嘆了口氣：這隻小狐狸下手也未免太狠了些，說動手就動手，還真是絲毫情面也不留。

就在他思忖之際，卻見林綰綰的指尖再次朝自己伸來，他趕緊往後退了一大步，並將視線牢牢鎖在她指間，生怕再次遭到眼前這隻魔爪的迫害。

可林綰綰哪裡肯放過他，見他往後退，她也立即跟了上去，步步緊逼，絲毫沒有停手的打算。

一時間，兩人的距離在不斷拉扯，蘇景遷向後退一步，林綰綰便向前進一步，如此反覆，最後竟逐漸演變成了一場追逐戰，驚擾了枝頭上棲息的寒鴉。

直至蘇景遷被林綰綰逼至馬車前，見退無可退，他這才停下了腳步，駐足在原地。

林綰綰瞅準時機，正欲再次下手，不料，手腕卻在半空中被他牢牢扣住。

只見他身子瞬間傾壓而下，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近在咫尺的眉眼，深邃的眸底帶著濃濃的警告之意，但卻又隱隱透著一絲無奈和縱容，轉而抬手就在她額上敲了一記，沒好氣道：“小沒良心的，還想往口子上戳是吧？”

當自己手腕被他扣住的那一刻，林綰綰眉睫一顫，蘇景遷那張傾世容顏瞬間便在她眼前放大——

飄拂的風雪，細細描繪著他眉梢風致，在素豔雪光的映照下，冷玉白瓷般的肌膚上仿若有華光流轉；鴉青長睫輕垂，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裡好似蘊藏著世間所有的斑斕美景，為這片銀裝素裹的天地平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薄唇色澤微紅，猶如在雪色中暈開的一抹硃砂，點絳流丹，魅惑至極。

林綰綰心跳如鼓，下意識地咬了下唇，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妖孽”。

然而，他卻並未就此放過她。一呼一吸間，灼熱的呼吸沾染著淡淡的白檀香，輕輕地拍打在她臉上，猶如暖風拂過湖面、羽毛掃過心尖。

林綰綰心湖一蕩，霎時緋色染滿雙頰。

她陡然漲紅的面頰，猶如暖融春色映入他的雙瞳，蘇景遷心下一柔，幽深的眸底漸漸漾起了一層暖意。

雪色繾綣，忽有朔風襲來，兩人的烏髮被風牽起，交相纏繞，一如他們掩藏在崢嶸歲月中的綢繆情意，兩顆熾灼的心，早已彼此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