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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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風有些涼。

蘇知微早早躺到床上了，倒是沒睡著，想著這幾日發生的事，反覆思量，卻也找不到更好的解決之法。

蓮心進屋，想給她添床被子。

“剛入秋，天突然就冷了。”

蘇知微似乎聽到外面有動靜，問蓮心是不是有人在外面。

“哪有，這大半夜的。”雖是這麼說，蓮心還是走到窗子前開啟一條縫往外看，“呀，還真有人。”

蘇知微穿好衣服，又披上披風出來，見蕭定北正坐在她屋前的臺階上喝酒。他抱著一個大酒罈，看著架勢，已經喝了不少。

她走過去，在他身邊臺階上坐下。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這樣坐了很久。

“小時候，我總覺得祖母似乎並不喜歡我，我想啊想，卻不知道怎麼回事。”蕭定北苦笑道。

“後來呢？”蘇知微問。

“我學的乖一點，聽話一點，她還是不喜歡我。後來我就開始闖禍，開始叛逆，她在為我解決麻煩的同時，終於開始多關注我了。漸漸的我長大，蕭家只剩我們祖孫倆，她像是終於接受了我，開始親自教導我，督促我讀書習武。”

蕭定北舉起酒罈，灌了好大一口酒，“我以我是蕭京的兒子而自豪，我以是蕭家子孫而自豪，可我原來不是，只是一個卑賤的野種。”

蘇知微由著蕭定北發洩心中的憤恨和委屈，聽他說了許久，她才說道：“我離開雲北的時候，老夫人讓我告訴你。”

“什麼？”

“你永遠都是蕭家的子孫，蕭家以你為榮。”

因這句話，蕭定北一下繃不住了，扭頭哭了起來。

“蕭定北，對不起。”

“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是謝凜告訴你關於你的身世的吧？他想用你手上的三萬兵力對付齊王和薛懷。”

用了他手上的兵，又怕他進宮救駕，所有將他的身世告訴他了。

他是權衡利弊後的，但卻沒有顧忌蕭定北的心情，他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得知自己的身份，該多慌多難受。

“你替他跟我道歉？”蕭定北紅眼瞪著蘇知微，“你憑什麼替他道歉？你又不是他的誰！”

蘇知微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看著蕭定北。

眼淚模糊了他的雙眼，他轉過頭狠狠擦了一把，“以前你總嘲笑我愛哭，可每次惹我的人都是你。”

蘇知微嘆氣，“以前我覺得你孩子氣，跟知行很像，現在你已經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所以我能保護你了，能給你想要的生活了，而你反倒要離開我。”

蘇知微垂下眼眸，再糾結這些，實在沒有意義。

蕭定北每一句都帶著對蘇知微的抱怨，可再多的抱怨，不也挽不回她的心。於是他只能喝酒，一口接著一口。

“我剛去找謝凜了。”他道。

蘇知微皺眉，“你們……”

蘇知微剛開口，這時看到蕭定北袖口有血跡，一下急了，“你傷了他？”

蕭定北一把掀開自己的袖子，露出上面的一道傷痕，“你怎麼不問我有沒有受傷？他有沒有傷我？”

蕭定北雙眸滿是痛楚，蘇知微知道這一次，她真的傷他很重。

“對不起，我只是……”

“你愛他，所以本能的先關心他，對吧？”

蘇知微不想辯解，只是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蕭定北站起身，身子晃了一晃，慘然的笑了笑，繼而轉身往外走。

“知微，我真的很自私，一直在想，如果當時你的病沒有治好，我就能陪你一起死了。今生雖有遺憾，可我們還有來世。”

“你走吧，趁著我喝多了，沒那麼理智的時候，趕緊走吧。別等我清醒了，再清楚的感受這份求不得帶來的痛苦。”

蘇知微目送著蕭定北離開，而後沒有猶豫，帶上蓮心便離開雲北府了。

府門外，謝凜正等著她。

見她出來了，謝凜上前抱住她，低頭用力親了她一下。

“我以為今晚等不到你了。”

蘇知微見蓮心和明鏡還在旁邊，羞澀的推了推謝凜，“你怎知他今晚會放我走？”

“他去揍我了，便表示他已經要死心了。人只有在無能為力的情況下，才會不管不顧的發瘋。”

“哼，你總喜歡鑽研人心。”

“以後不了。”

“為何？”

“累了，用不著了。”

謝凜抱著蘇知微上馬，讓明鏡帶蓮心回楚王府，他則驅趕馬往城外去了。

因之前逼宮的事，城門還在實行宵禁，不過謝凜亮出身份，也就順理出來了。

夜色下，明月高懸，一匹馬，兩個人走在官道上。秋風瑟瑟，謝凜給蘇知微裹好披風。

她沒有問去哪兒，只要和他在一起，即便是在深夜的荒郊野嶺，她也覺得是安心的。

馬兒沿著林間的路，盤旋上了山，等到熹微的光撒到路上，他們已經到法華寺山門前了。

灑掃的沙彌開啟門，見到他二人，行過禮後，請他們進門，便不再管他們了。

謝凜拉著她往西走，繞過一個個落滿黃樹葉的院子，穿過一個個石門，最後來到一禪院。

這院子應該是久沒有人住了，裡面靜幽幽的，但有沙彌來灑掃，還算乾淨。

蘇知微四下打量了一番，“先前你住這裡？”

謝凜點頭，“我母親和五哥被那老東西害死後，他原也想殺了我的，我在大哥和五哥幾個忠心部將的保護下逃了。可天下之大，我又能逃到哪兒，我的大仇又該怎麼報。後來二皇叔，也就是平燕王，他找到了我，我倆就四處躲藏，一年後才逃回燕城。他教我活命的本事，但我那時滿腔仇恨，只想殺了那老東西，他覺得我再這樣下去會毀了自己。他讓我來法華寺，拜這裡的主持了徹大師為師。”

“我沒聽他的，離開燕城後四處流浪，天南海北都去了，直到兩年後，我才來到法華寺，可我來此也不過是為了遮掩身份，伺機報仇。”

謝凜帶著她進了屋，屋裡空蕩蕩的，只有一桌一椅。而繞過廳堂，西角有個暗門。

推門進去，蘇知微看到這後面還有見後堂，裡面供奉著三尊靈位。

“我母親，大哥和五哥，他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