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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華燈初上。
白問之坐在德鶴樓大廳,看著來來往往的特務,臉色很不好看,真是豈有此理,自己堂堂一個金陵警察廳長在這竟然沒人來招呼。
有什麼了不起的,整天牛氣哄哄的樣子,不還是被地下黨打得找不著北,要不是為了白問天那個敗家子,他何至於受這份窩囊氣。
想到這事,老白就恨不得一腳踹死族弟,他當時警告過對方,不要摻和特務總部的事,對方非說富貴險中求,跟著跑去了九甲圩。
這下好了,特工總部和老虎橋活著回來的人就兩個,人家徐恩增是處長,是大小陳的親信,你白問天算什麼東西,連個屁都不是。
俗話說柿子撿軟的捏,黑鍋找不開眼的背,在這件案子裡面,不開眼的人是誰不言而喻,自己一個廳長根本沒有辦法將人撈出來。
有心不管,可都是五服內的兄弟,事情傳出去,那是要被鄉親們戳脊梁骨的,自己的老爹老孃又在老家待著,只得硬著頭皮上了。。
白問之不捨得摸了摸懷裡的皮箱,姓左的就是吃肉不吐骨頭的狼,不敲骨吸髓一番,這事根本完不了,也不知這些土特產夠不夠。
唉,家門不幸啊。
他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發現門口的人越來越多,特務們正按照官階和軍銜列隊迎接,很顯然是正主要來了。
“立正~”
這時一個特務突然喊道,在場的人紛紛挺直腰桿,人群中的白問之伸頭對外看去,好傢伙,七八輛嶄新的別克轎車緩緩駛了過來。
“呸,甩什麼威風。”
老白心中不屑,小小的副處長在金陵比螞蟻還多,果然是小人得志便猖狂,別看現在跳的歡,等得罪了大人物,都得拉出去打靶。
不過想是這麼想,但表面上他悄悄理了理衣領,調整了幾下表情,臉上露出了謙恭而不失親近的笑容,直勾勾的看著門口的方向。
好漢不吃眼前虧,想要在果黨青雲直上首先要向烏龜學習,重要的是能屈能伸,遇到事不可為的時候,腦袋一縮便叫人無可奈何。
抓又抓不住,咬又咬不動,離得近了還會冷不丁的被咬上一口,這就是白廳長最近研究出的為官哲學,與野豬理論頗有相通之處。
左重自然不曉得老白已經變成了忍者神龜,他在古琦的陪同下走下車,等候的特務們立刻抬手鼓起了掌,嚇得周圍行人雞飛狗跳。
與此同時,其它車上跳下數個人高馬大的衛士開始在附近進行警戒,作為專職秘書的何逸君也提著公文包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從科長到副處長,看上去只有一級之差,待遇卻是天差地別,主要體現在增加秘書、專車、衛士以及下發檔案的密級提升等方面。
甚至連丙地的宿舍裡都加裝了可以聯絡各個要害部門的保密電話,這代表著他從殺人的刀變成了執刀人,擁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但是左重沒有絲毫得意,執刀人依然是棋子,靠的是上位者的欣賞和重視,失去上層支援,一個電話或命令自己就會被打回原形。
他看著眼前這幅大場面,輕輕皺了皺眉頭,抬手壓了壓:“好了,不要耽誤人家做生意了嘛,咱們弟兄不用講究這麼多,都進去吧。”
“卑職等恭迎左副處長。”
宋明浩還在醫院,鄔春陽作為代表吼了一嗓子,接著走到左重身邊小聲說道:“您放心吧,周圍建築都檢查過,沒有亂七八糟的人。”
“恩,要低調。”
左重聞言這才放心,轉頭對著手下們微笑點頭示意,邁步向著包間走去,路上不時停下跟某個眼熟的小特務握握手,說兩句廢話。
這是他第一次以副處長的身份在半公開場合亮相,即使平時都在一個樓層工作,抬頭不見低頭見,可長官該有的姿態還是要做的。
就這麼走了一圈,直到看見某個黑皮,左重眼中透露出一絲笑意,而後故作疑惑問向左右:“咦?這位看上去有些眼熟,幹什麼的。”
眼熟?
我呸!臭不要臉的苟特務,白問之當即怒從心頭起,心說老子有多少家底,你恐怕比老子還清楚,竟然有臉說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當了這麼久的廳長,他也是有幾分城府的,當即擠出笑容:“左副處長您是貴人多忘事,連我這個老朋友都不認識了,我是小白啊。”
“哈哈哈哈。”
左重放聲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廳長我又怎麼會不認識呢,金陵城裡大名鼎鼎的天高三尺白青天嘛,開個玩笑不介意吧?”
“噗嗤。”
特務們當中有人憋不住笑出了聲,何止是天高三尺啊,誰不知道這位白廳長是標準的雁過拔毛,石頭從手上過一遍都得攥出水來。
“不介意,不介意的,能被左副處長開玩笑是我的福分,有多少人想要這樣還無有門路哩。”白問之似乎沒有聽到嘲笑,認真的說道。
所謂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對方這種做派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人家擺明了要當二皮臉,再說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們又能說什麼呢。
左重更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豎起大拇指道:“老白啊,你這人能成大事,好了,大家是朋友就不要客氣了,就請跟我一同入座吧。”
“多謝,多謝。”
白問之心中得意不已,特務處又怎麼樣,左重又怎麼樣,只要自己當縮頭烏龜,對方沒有了發飆的理由,總不能當面撕破臉皮吧。
他低調的走在隊伍當中,面對沒有任何級別的小特務,同樣是笑臉相迎,把從心的精神貫徹到了極致,確實有點脫胎換骨的意思。
只可惜領悟得晚了,要是早十年,說不定國民政府之中也有其一席之地,論起不要臉,果黨的高階會議前排,個個都是行家裡手。
到了包廂,左重帶著老白跟古琦、鄔春陽、歸有光、吳景忠、沈東新這些長官們坐在一起,美酒佳餚早就擺滿了一桌,香氣撲鼻。
看到長官們坐下,其他特務紛紛落座並暗自咂舌,今天桌上的都是些山珍海味,魯省的帶魚,徽省的野豬和野雞,長江的白魚等。
有人大概算了算,光是菜錢就需要二三十大洋,這還不算來自蘇北湯溝酒坊的陳釀,大家暗道古科長為了感謝處長真是下了血本。
那邊鄔春陽看了眼時間,貼到左重耳邊說道:“副處長,時間差不多了,要不開始吧,值班人員的桌上沒有上酒,吃完就回去換班。”
情報科裡機密檔案很多,不可能全跑來德鶴樓吃飯,必須有人負責內部警衛工作,如此只能辛苦一部分人餓一會肚子,等待替換。
左重欣然點頭,與古琦對視了一眼,長官們便一起端起酒杯站了起來,在場的特務們刷得一下起身,偌大的包間內瞬間安靜下來。
旁邊服務員看到這幕嚥了咽口水,最終在領班的指揮下踮著腳尖踩著厚厚的地毯,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做這行就是要有眼力勁。
一出門,剛剛還鎮定自若的領班雙腿一軟差點摔倒,連忙扶著牆擦起了頭上的冷汗,裡面那些人怎麼眼神都是冷冰冰,太嚇人了。
包廂裡,左重高抬酒杯:“諸位弟兄,本來呢,戴局長也是準備來的,不巧有緊急公務需要向委員長進行彙報,便委託我來說兩句。
局長希望我們在接下來的工作中繼續保持、發揚特務處之勇猛戰鬥作風,為黨國再立新功,來,大家同飲此杯,感謝局長的關心。”
“謝謝局長。”
特務們大聲吼道,仰頭一口將酒倒進了嘴裡,現在處座當了局長,他們這些人的前途會更加的遠大,這杯酒喝下去卻是比蜜還甜。
左重微笑著喝了這一杯,示意鄔春陽將酒添滿,又繼續說道:“以後呢,你們就在老古手下做事,老古是什麼人,我想大家都知道。
他的性格不像我,做人做事比較和氣,我對此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服從命令、聽指揮,誰要是敢陽奉陰違,老子直接軍法處置。”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陰冷,臉上帶了點冷笑,看得特務們心裡直哆嗦,笑面虎的威名不光是外面的人知道,對方發起火是要死人的。
左重敲完警鐘,臉色重新變得溫和:“只要大家多多配合老古的工作,老古也不會虧待大家,功勞、獎金通通都有,來,再飲一杯。”
“再飲。”
這一下某些人看向古琦的目光沒了漫不經心,連立正的姿勢都標準起來,眾人小心翼翼的喝完這杯罰酒後開始輪流去主桌拜碼頭。
白問之看著這場敬酒與罰酒的大戲,大呼過癮,然後主動找左重喝起酒來,順便將桌子下的皮箱踢了過去,說起了自家族弟的事。
“左處長,還請高抬貴手放過白問天,那小子文不成、武不就,怎麼可能是地下黨,他只是立功心切,攪進了九甲圩那個爛攤子裡。
我這裡有一些家鄉的小玩意供您把玩,此事結束,白問天的家人另有大禮送上,保證會讓您滿意的,白某以後也定唯您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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