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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的洋冬至(聖誕)前夕,武昌~平閱路33號的特務處辦事處內,左重見到了曾經的副手古琦,以及老同學沈東新。
兩人剛剛從山城乘船趕來江城,目的是協助左重完成戴春峰交辦的掃蕩日本情報力量任務。
針對一個兩百萬人的大城市展開清理行動,不是設幾個哨卡,抽查幾個人這麼簡單,必須有足夠的人手。
三人在臨時會議室裡握了握手,坐到了柔軟的皮質沙發上,隨即古琦和沈東新彙報起山城的安置情況。
特務處搬遷到山城後,將觀音巖中二路羅家灣29號,原山城警察訓練所以及遊民習藝所設為總部。
這兩處地點共有1座3層、1座2層的舊式樓房,另有一片大大小小的平房,一起作為人員辦公區域。
不遠處羅家灣19號一號、二號別墅則作為戴春峰、左重的辦公室和官邸,與普通特務分署辦公。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時至今日,特務處已經發展成一個龐大的情報機關,工作人員數量眾多。
加之搬遷到山城的國民政府機關不知凡幾,想要找到一個跟洪公祠一樣的大型辦公場所很困難。
就連羅家灣29號,都是古琦帶人從撤到山城的金陵警察廳手上搶來的,白問之知道後叫囂要去上峰告狀,最終連個屁都沒敢放。
總之,現階段只能“委屈”戴春峰和左重在佔地數百平米的豪華別墅裡辦公,遙控指揮特務處的日常工作了。
與19號一牆之隔的前川省某軍閥的舊宅渝舍有兩棟花園洋房,其中一棟兩層的被闢為會客區。
打通兩邊的圍牆後,二樓作為戴春峰、左重接待客人的地方,一樓作為內勤人員對外接頭的地點。
另一棟五開間的三層樓改成供外勤高階特務到本部接頭、請示時用的招待所,一樓為飯廳,二樓三樓為房間。
除了戴、左二人,其它處、科級長官的宅邸或者由個人購置,或者住在馬路對面的新“丙地”。
——先遣人員在軍方配合下打掉羅家灣周邊十幾個袍哥團伙,接收了大量房屋,總算給特務們找到了落腳處。
袍哥們估計到死都想不到,讓他們送命的原因不是欺男霸女、為非作歹,只是因為特務處需要一個宿舍。
左重仔細聽完兩人的彙報點了點頭,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一幫夜壺嘛,需要的時候有用,不需要的時候該扔就得扔。
輕輕拍了拍沙發扶手,他微笑著說道:“老古,東新,幹得不錯,羅家灣我曉得,景色優美,交通也算得上便利,確實適合當做總部。
不過外圍警戒,防空佈置要繼續加強,最好再在山區和城外找幾個備用地點,一旦羅家灣被日本人破壞,立即啟用以免耽誤工作。”
“我知道了,副處長。”
古琦身體微微前傾,畢恭畢敬的回道。
其實這件事他已經在辦,但是剛剛沒有說,畢竟不留下些疏漏,又如何顯得長官高~瞻遠矚呢。
左重點點頭,看向一旁的沈東新:“東新,你出去吧,我有事情要跟古科長談,你去找歸有光他們,都是老兄弟,有機會就要多聚聚。”
“是。”
沈東新起身敬禮,隨即轉身走了出去。
會議室只剩下左重和古琦,兩人互相點了根菸,倚著沙發小聲說起了一件事。
““木魚”到滬上了吧?”
“報告副處長,到了,昨天剛剛收到無常情報小組的電報。”
“恩,這是我們打入漢奸集團的重要一步,一定要謹慎,絕對不能跟滬上區和陳恭澍產生橫向聯絡。”
“您是覺得滬上區不可靠嗎,陳區長是處裡的老人,應當不會吧?”
“畫人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吶,凡事小心點沒有錯。”
面對古琦的問題,左重彈了彈菸灰,眼神幽深。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這位陳老兄將來可是投降了日本人,雖說屬於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那種,可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他為什麼將總部直屬人員拉到滬上執行任務,建立情報點、安全屋,就是為了那一天做準備。
這次他們回江城,有一部分人員留在十里洋場進入潛伏,為了確保安全,整個特務處只有他一個人掌握具體情況。
古琦不知道這些事,暗自感嘆副處長果然行事縝密,做事不留任何漏洞,於是順嘴回道。
“我會囑咐無常小組,我擔心的是木魚,他很少單獨執行任務,此次在敵人的心臟潛伏,壓力巨大,就怕那小子堅持不住。
一旦他被日本人發現破綻,不但完成不了任務,而且凶多吉少,您為何不派更有經驗的弟兄前往,免得白白犧牲一條性命。”
“木魚……”
左重重複著這兩個字,眼神慢慢停在玻璃上“米”字形膠布上,語氣淡然地回答起他的問題。
“每代人有每代人的責任,我們這一代人的任務就是實現國家、民族的獨立,趕走侵略者。
只要能達成這個目的,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所有犧牲也是有價值的,明白嗎。
我選擇木魚的原因很簡單,紀雲清生性狡詐,又被咱們一嚇,對陌生人很難信任,必須找一個江湖出身的情報人員貼靠。
並且木魚的年紀小,可以讓紀雲清放鬆警惕,若是成年人去,說不定會被那個杯弓蛇影的老王巴蛋直接送給日本人。
對了,你說說具體過程,我前段時間忙於任務,沒時間關注無常小組,木魚的潛伏是否順利,有沒有遇到什麼問題。”
“卑職明白了。”
古琦表情嚴肅,正色回道:“一切順利,按照您的吩咐,紀雲清移送到金陵後關押在老虎橋監獄的單人牢房,與外界切斷了聯絡。
而木魚在他進來之前就被關在死刑犯牢房,罪名是盜竊殺人,通緝、抓捕、審問、判決都是按照固定程式進行,我們沒有干涉。
有當時的報社報導,以及金陵警署,警察廳,內政部、地方法院的公文作為證明,木魚可以透過日本情報機關的背景調查。
同時為了把戲做真,我以死者家屬尋仇為理由,花錢請看守收拾了木魚幾次,紀雲清的牢房距離不遠,親眼看到了對方捱打。
在極端封閉和無人交流的環境下,他們閒來無事會偶爾交談幾句,說一說經歷,兩人因此結識。
金陵城破那天,木魚殺掉看守並在紀雲清的懇求下帶著那傢伙逃了出去,跟其回到滬上,目前跟在目標身邊擔任護衛。
您放心,那個死掉的看守多次將犯人折磨致死,罪有應得,其餘知情者被統一帶到了山城安置,由咱們的人監視保護。”
“恩。”
左重將過程覆盤一遍,沒有發現明顯的漏洞,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紀雲清是76號的祖師爺,等到76號一組建,木魚便可以順勢打入進去。
雖然滬上有長谷良介,但靠人終究不如靠己,有了這麼一條情報渠道,76號對特務處將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思考了一會對木魚的安排,左重笑吟吟地向古琦透露了特務處即將升格和自己擔任副局長的訊息。
“恭喜副處長!”
古琦聞言連忙開口祝賀,心中狂喜不已,特務處向來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上面的人不動,下面的人難以得到晉升。
他原本以為會以科長的職務終老,沒想到又遇到了升格,副處長成了副局長,那空出來的位置會交給誰呢,很可能是他。
果然,左重擺擺手,說出了對他的安排:“老古,咱們合作了好幾年,對你的能力、為人,我是清楚地。
我當情報科長的時候,你是副科長,是我的大管家,將科裡的大小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從不爭功。
等當了情報科長之後,也一直矜矜業業,幫助我破獲了不少的案件,功勞、資格都夠了。
局座的意思呢,是讓我主管情報第一處和第二處,分別負責情報、反諜兩項業務。
都說用生不如用熟,我就想讓你把情報這攤子事管起來,你有沒有信心將工作幹好?”
古琦眼眶刷的一下紅了,自己一沒背景,二沒鈔票,被人從南昌行營調查課給排擠走的那天,想的是如何保住這份工作。
等到了特務處,打定主意要夾緊尾巴做人,面對處長的學生,委~員長的同鄉,黨國元~老的弟子,他又怎麼敢與其爭鋒。
不成想,就是因為這份不貪不佔的心性,被副處長看重,從而時來運轉一升再升,當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扶著沙發站起來,認認真真敬了個禮,聲音顫抖。
“感謝副座栽培,卑職感激不盡,一定再接再……”
“哈哈哈,好了,好了,這些話我在局座面前已經說過了,你就不用重複了嘛,我們說回正事。”
左重調侃了他一句,接著面色一變收斂笑容:“江城近來日諜活動猖獗,委~員長要求我們儘快把這些傢伙清理掉,減少情報流失。
可江城兩百多萬人口,日諜隱藏其間,該怎麼將他們找出來是個難題,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放心大膽的說,不用考慮其它的。”
“是。”
古琦挺了挺胸膛,立刻給出了答案:“卑職認為第一步要對重要戰略區域進行封鎖,逐房搜查,逐人甄別,爭取做到不漏掉一人。
第二步,加強交通要道、碼頭、車站的檢查,所有身份可疑人員一律先抓後審,限制住日諜的活動範圍,使其不能四處打探。”
他不假思索地說出了兩條中規中矩的建議,只要嚴格執行,確實可以有效遏制日諜的竊密行為。
“恩,辦法不錯。”
左重先是表示贊同,緊接著話鋒一轉:“但是太有針對性,日本人不是傻子,行動時肯定會做好偽裝或者製造足夠合理的理由。
這就像要從一大片森林裡找出一枚特殊的樹葉,興師動眾、刮地三尺當然可以找到,卻非常浪費時間,那麼我們該怎麼辦呢~”
古琦沉默,沒有線索,他能想到的只有笨辦法,拉網篩查也是大部分情報機關打擊敵對情報人員的最基本手段。
看到他不說話,左重也沒有失望,伸手掏出打火機打著,盯著火苗淡淡來了句:“看來,咱們要在江城放把大火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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