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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泥洞天。
龍門鎮,升龍街口。
“呼呼呼~”
莫塵謝過雕匠之後,眸光又望向街道口的雄偉體魄極具壓迫感的吳道。
當看到那雙漆黑的異瞳時。
他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感覺靈魂都要被吞進那無邊黑暗之中。
不過。
想到家裡即將斷糧的事。
莫塵又低頭看了看露出腳趾的破舊布鞋,微微咬牙,臉上擠出一個惹人親近的憨厚笑容,快步向著吳道奔去。
正午之時。
他在後山上檢查捕獸陷阱,一無所獲失望之際,聽聞幾位上山的採藥人議論。
說是鎮子來了大批外鄉人。
個個錦衣華服,出手不凡。
並且對鎮子居民手中的一些無用物什很是感興趣,若是看上,最低都有一片金葉子。
金葉子啊……
莫塵當少爺的時候都很少摸到金子,倘若是運氣好得了賞,他和牙牙今年也不用捱餓了。
也顧不上檢查剩下的圈套。
莫塵一路撒丫子狂奔,常年跑山下河覓食養成的健碩體魄,很快就讓他跑到了鎮子中。
剛到升龍街。
他就一眼鎖定了吳道。
相貌威武霸道,頗為攝人心魄,衣服的料子一看就是價值千金。
再加上那常年身居高位養出的氣質,怎麼看怎麼不像本地的泥腿子。
換句話說。
也是隻‘肥羊’。
一隻還沒被別人盯上的肥羊。
莫塵也知道他的名聲不好。
若是去搶客。
多半會受到小鎮其他人的奚落貶低,一無所獲。
所以。
雖然吳道看起來有些不好相於,但腹中的飢餓和家裡快要見底的米缸,還是讓他壓下了心中的畏懼。
“呼呼呼~”
莫塵一路小跑,在吳道身前數步停下,有些氣喘吁吁。
不過很快調整了過來。
他整理了一番心中的說辭,露出淳樸善良的陽光笑容道:
“貴客萬安,小子莫……莫塵。”
但真個直面吳道之後。
莫塵心中沒來由的誕生患得患失的惶恐之感,語氣又變得有幾分結結巴巴。
原本準備好的攬客說辭。
也全都忘了一乾二淨。
心裡有個聲音在催促他。
千萬不要接近眼前這個人,有多遠躲多遠,最好不要有任何接觸。
“無需害怕,我不會吃人。”
吳道眸中深沉消散,寬厚的大手拍在少年略顯單薄的肩膀之上,像是個和善的遠方長輩,淡笑道:
“走吧,正好我對龍門鎮有些興趣,勞煩小傢伙你嚮導引路一番。”
說完。
吳道收回手掌,神色恢復淡然,負手先行踏入了升龍街道之中。
眼角餘光。
則是若有若無的撇了眼升龍街道上的幾家衣食住行,生產生活的簡易鋪子。
心中不由嗤笑一聲。
什麼喪門星。
這不是很是在乎嗎。
剛剛他拍肩莫塵之時。
幾家鋪子中的掌櫃,老人,中年,婦人,明顯往這邊關注了一眼,神情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他當然不會對莫塵出手。
至少此時此地不可能。
那是無腦找死。
現在他只好奇一件事。
這位李代桃僵的‘莫塵’是何身份,又有什麼來歷,以及當初那幾位奪了前身一切的小雜種是個什麼跟腳。
龍門鎮的相遇。
不會是偶然。
因果,緣分,氣運……
剪不斷,理還亂。
他和莫塵幾人。
往後必然還有所糾葛。
換句話說。
終究有你死我活的那一天。
早些知曉。
也能早些做出應對。
雖說……
以這莫塵的樣子,似乎記憶又被篡改了,多半屬於不知情,命不由己。
但總歸會有蛛絲馬跡的。
‘哎,這麼簡單?’
莫塵見吳道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心中莫名的惶恐也消散了不少,同時驚喜吳道選了他做嚮導,連忙追了上去。
“咳咳……”
莫塵跟在吳道身旁,自賣自誇道:
“別的地不敢說,但這龍門鎮小子自小生活在此,鎮內鎮外都是百事通。
貴客對什麼感興趣,儘可開口,小子定當知無不言。”
“哦,你說伱從小生活在龍門鎮,鎮內無有不知?”
吳道心念一動,似是隨口交談,笑問道:
“看你的樣子,應該未至二十弱冠?”
“呃……”
莫塵略微尷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隨後又連忙道:“小子今年的確剛滿十九,但百事通絕非誇口!”
他還以為吳道看他年紀小。
不信他說的話。
十九。
洪元和神荒十八比一的時間差。
他借屍還魂之時。
前身至多十八歲。
十八年前……
如此倒也對得上了。
想到夢中的一些畫面。
吳道止住步伐,似是玩笑般看了眼身旁的莫塵,輕聲道:
“非是不信你,只是看到你,我想起了曾經鄰居家一個‘苦命’的小傢伙。
那小傢伙也是‘造孽’。
剛出生父母就失蹤了,只剩下瘸腿爺爺相依為命,眼瞅著一條命就要沒了。
‘我’這個人那時候太老好人,明明自己過得窮困潦倒,還見不得人間疾苦。
一把屎一把尿。
每天從村裡借米熬粥,空了自個,肥了他人,硬是將那小傢伙餵養到了一歲大。
若非小傢伙的爺爺是個白眼狼,導致後面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救命養育之恩。
小傢伙怎麼著也得叫‘我’一聲義父,不至於說如今見面就是仇人。”
“這……”
莫塵聞言,眉頭微微皺起,搖頭同情嘆息道:
“生而未養,斷指可還,不生而養,百世難償,若真如貴客所言……那的確是白眼狼了。”
“你倒是挺明事理。”
吳道意味聲長的誇了一句,隨後又問道:“那在你看來,若有一日,曾經的白眼狼當前,又當如何處置。”
“嘿嘿,老酒鬼雖然沒正行,但識文斷字,通曉道理,小子和他學的。”
少年人謙虛的笑了笑,隨後又想了想,正色道:
“小子拙見,既知人心,若無生死大仇,那往後就無需再有瓜葛,徹底一刀兩斷。”
“倘若有生死大仇呢?”
吳道追問。
“生死大仇……”
莫塵沒來由的心中一寒,乾笑一聲道:“呵呵,既然是你死我活,那天下間自然沒有向敵人引頸受戮的道理。
若是小子,多半會換一種和他講道理的方式。”
說著。
他還揚了揚有些營養不良的微黑拳頭,咧嘴一笑,像是一頭齜牙的幼狼。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吳道也笑了,嘴角微勾道:“不過,你的處事方法還是有些仁慈了,凡事先講理,這很不好。”
“為什麼?”
莫塵不明所以,天大地大大不過一個理字,若是不講理,這世間豈不是亂套了。
“什麼人需要講理?”
吳道反問。
懂理的人……
呃。
莫塵神色微滯,他生來聰慧,很多事都是一點就通,想反駁,又找不到什麼好的理由。
什麼人需要講理?
力不如人者。
能動手絕不動嘴。
話糙理不糙。
若是一巴掌就能將對方打趴下,用得著廢話講道理嗎?
或許需要。
因為還有更大的法理約束這種野蠻行為。
但……
當隨意就能奪走他人生命之時。
又會有幾人會真個在乎所謂的道德法理?
別人願意聽你講理。
很大原因不是因為這些道理有多深刻。
僅僅是因為你比他強。
強大者。
胡言亂語都是字字玄機。
弱小者。
滿腹經綸也是不知所謂。
“我也免費教你一個道理,僅以前輩的身份。”
吳道拍了拍莫塵肩膀,眸光深邃,好似蠱惑人心的魔鬼:
“這世間沒有任何道理能讓人醍醐灌頂,也沒有任何一個王者是靠講道理登上的王座。
唯有刻骨銘心的痛苦才會讓敵人悔恨醒悟,也唯有鮮血鑄造的王座才能真正鎮住座下眾生。”
“不……不該這般。”
莫塵悚然一驚,感覺吳道的眸光可怕了萬分,內有無盡屍山血海翻湧,地獄魔神獰笑。
令他胸腔不由自主的憋悶。
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外鄉人,別太過分了!”
也就在這時。
臨近的一家當鋪口。
手持算盤的中年青衣清瘦掌櫃見莫塵神色驚悸,不由皺眉冷哼了一聲。
其他幾家鋪子內。
也有若有若無的冰冷目光注視而來。
“呵呵,別緊張嘛,說幾句話,又掉不了肉。”
吳道戲謔的攤了攤手,絲毫沒在意當鋪掌櫃那看死人般的冰冷目光,眼角餘光則是瞥了瞥安靜下來的莫塵,心中很是失望。
之所以說那麼多。
他就是想看看,這位奪了前身氣運,真名的‘幸運兒’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一番考量。
言談舉止。
明事理,懂自強。
做人的確沒問題了。
但離真正的強者之心差得太遠,有一股頑勁狠勁,也僅限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這樣的對手。
什麼檔次啊……
他吳道的敵人。
只能是和他一樣尖牙利爪的猛獸。
剛長利角的綿羊。
根本無法給他帶來任何狩獵成就感!
“沈掌櫃?”
莫塵回過神來後詫異的看了眼當鋪門口的青衣中年,這位沈掌櫃往常可是不會給他好臉色,今兒怎麼……
“看什麼看,傻不拉幾的。”
沈掌櫃瞪了眼莫塵,道:
“小心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也得有人看得上。”
莫塵心中一暖,但還是不忿的撇了撇嘴,他又不值錢,渾身就那幾塊肉,要來作甚。
不過。
吳道剛剛那番話。
也讓他意識到這人在外界絕對是個狠角色,心中一些‘宰客’的小心思也沒了。
並且主動和吳道拉開了幾步距離。
但他還是沒放棄。
主動帶路。
一路上給吳道講著龍門鎮的名勝古蹟,風土人情,大到山中隱秘景觀,小到鎮中大街小巷。
面面俱到,知無不言。
非是土生土長,對這鎮子瞭解透徹之人,根本不知道這些事。
“要說龍門鎮內的必遊之地,那就屬鎮東頭的金蓮池和鎮中央的老龍潭了。”
莫塵一路緩步慢行,為吳道講解著龍門鎮的獨特景觀:
“東頭的金蓮池,顧名思義,生長著異於常蓮的金色池蓮,常年不敗,不管蓮花,蓮子,蓮藕,吃一口都是回味無窮。
但孫武勝他們常年看管,不允許破壞,只能偶爾鬆懈之時,順那麼幾朵打打牙祭。”
說到這。
莫塵還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箇中味道,意識到失態後又尷尬的笑了笑接著介紹道:
“不過要說龍門鎮的美食首絕,還得是鎮中央老龍潭內的那些泥鰍,個頂個的肥,鎮里人全都當寶護著。
有一次我實在餓急了,偷偷抓了兩條,那滋味,我敢保證,任何山珍海味都比不上。”
吳道神色平靜聽著莫塵的滔滔不絕,心中則是咀嚼著話中透露的資訊,對其來歷也有了個大致定位。
多半是洪元哪方巨無霸勢力送入龍泥洞天體驗人間疾苦,培養心性的太子爺。
這個勢力非常強。
強到龍門鎮內每過一段距離就會有一位護道者,強到所有勢力都會遷就莫塵一些壞規矩的行為。
可惜夢中記憶資訊太少。
無有對比。
否則倒是能確認到底是哪方勢力。
不過有了方向就好辦了。
往後若出了神荒,順著這個大方向查一查,自會明瞭。
咕嚕嚕~
翻湧的思緒打斷。
吳道微微側目。
臉色微紅的莫塵五臟廟控制不住的叫了起來,顯然是肚中沒什麼油水,已經餓到幹叫了。
“跟上。”
吳道收回目光,淡淡說了一句,走入了街道旁的一家酒肆之中。
“哎?吳叔你太客氣了。”
莫塵不好意思的謙讓了一下,但吳道沒理他,也只好跟了進去。
短暫的交流之中。
他也知道了吳道的姓氏,以及其說一不二的霸道性格。
他不知道吳道年紀。
只從厚重成熟氣質判斷。
應該是有故事的長輩,所以自來熟的稱為吳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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