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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交戰雙方往往都會在戰爭期間派出自己的斥候探哨,儘量抵近或滲透對方陣營,偵察軍事情報,以便摸清對手虛實,供己方統帥指揮作戰。
雙方的斥候探哨通常隱蔽在戰場暗處,各自位置和移動路線可謂犬牙交錯,自然有時也就難免發生遭遇。
在一場大戰役之中,小規模的斥候遭遇戰可謂無數。但是無論損失大小,交戰雙方都會將其視作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並不放在心上。
只有一種情況例外。
那就是當某一方即將展開大規模軍事行動,或者準備進行一些秘密部署之前,往往會採取廓清警戒範圍的做法。
具體而言,就是出動大批武裝斥候,或者是數量龐大的主力部隊,在自己周邊一定範圍內,展開地毯式掃蕩,乾脆利落的消滅或驅逐敵方斥候探哨。
這樣做目的只有一個——在短時間內遮住對方的耳目。
而一旦廓清行動開始,那麼被清剿的敵人斥候探哨就只剩下兩個選擇:要麼趕緊逃命,要麼留在原地等死。
可以說,再自信的斥候,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堅持留下來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要長時間封鎖一個大範圍空間,那是任何一支軍隊都辦不到的,時間久了必然會有漏洞可鑽。但是如果要在短期內的進行掃蕩廓清,則完全沒有問題。一方集中優勢兵力,而另一方則是零散探哨,交起手來,戰果當然不言而喻。
因此,面對著氣勢洶洶、呼嘯而來的白袍軍,西疆聯軍的斥候們毫不猶豫,幾乎全部轉身便走。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水杉城附近方圓二十里範圍內,再也沒有一個聯軍探子的身影。鎮疆軍將士們星羅棋佈般駐守在各處制高點,警惕的監視著周圍一切風吹草動。
從水杉城到烏倫都河潘松渡口的絲路大道,此時也被白袍騎兵控制,道路左右兩邊的每一處視野絕佳的觀測點,全都暫時落入了鎮疆軍手中。
而西疆聯軍的斥候,就只能可憐巴巴蹲在更遠的地方,伸長脖子、瞪大眼睛,使出吃奶的力氣遙望這邊的動靜。
在整個戰場區域完成廓清行動之後,水杉城中忽然開始變得人聲鼎沸、戰馬喧騰。時間不久,一隊接著一隊的兵馬自城中開出,沿著大路向烏倫都河挺進。
整支隊伍的規模非常驚人,用了足足一個時辰的功夫才全部離城,鋪陳在絲路之上,竟然綿延數里,氣勢壯觀。尤其是那數百面飄揚在隊伍上方的旌旗,迎風招展、獵獵作聲,從遠處看去,竟似數萬之眾的主力番號。
只不過,由於距離實在太遠,西疆聯軍的斥候探哨只能勉強看到數量驚人的軍旗,卻未能及時發現,那一大片氣勢磅礴的旗林之中,除了幾十面真正的鎮疆軍旗號外,大多數卻是水杉城生意買賣家的招牌旗子,“和田齋玉雕大酬賓”、“麻記絲繡坊八折優惠”、“王家老酒買一送一”,花枝招展,一言難盡。
杜建立馬在山崗上的林地之中,看著從自己面前走過的一支支隊伍,忍不住皺眉道:“大人,您說只靠這些破旗爛布,真能唬住敵人嗎?”
旁邊的林楓也有同樣擔憂,接著杜建的話說:“徐將軍他們帶走了大部隊,咱們手上只剩下一萬多兵馬。這樣明目張膽的去招惹西疆中路軍,是否太過冒險了?”
“不冒點險怎麼行?”李江遙端坐在馬背上,一邊用草棍兒掏著耳朵,一邊語氣輕鬆的說道:“這時候,只有擺出大兵壓境的場面,才能引誘達勒姆和阿立克江急吼吼的調摩哈迪回師,以便突襲咱們這支離城孤軍的後路……”
杜建忍不住打斷道:“嗯,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是……”
李江遙轉過頭來:“可是什麼?”
杜建小聲嘟囔:“可是現在也太草率啦。您嫌一萬正規軍不夠,還要帶著一幫從沒上過戰場的老百姓一起去,讓他們舉著幾百面破旗子,就敢冒充主力軍團挑釁敵人。萬一對方當真了,派兵出陣迎戰怎麼辦?”
李江遙聳了聳肩:“還能怎麼辦?拔腿就跑唄。”
林楓知道他是在說笑,不禁劍眉微蹙:“大人,兩軍交戰豈能兒戲?雖說惑敵誘敵是兵家常事,但如此荒唐的,也算是少有。”
李江遙啞然失笑:“哎哎哎,我說小林啊,你用荒唐二字來評價主帥,彷彿有點不合適吧?”
他不這麼說還好,如此一說,倒真把耿直小夥林楓的脾氣給逗起來了。林楓追隨李江遙的時間最久,平時溫文爾雅、輕言細語,典型江南人士的風格,再加上外形俊秀,常給人一種極好相處的感覺。但實際上,林楓為人頗具風骨,每每遇有不公道或者違禁犯忌之事,都敢於挺身直言。哪怕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也不留半點情面。
此時只見林楓劍眉微揚,正聲道:“大人此言差矣。卑職作為您的軍務幕僚,對主帥決策進行質疑諫言,完全是職責本分所在。您現在的部署做法,實在是冒險至極,說荒唐也不為過。若是大人覺得卑職冒犯,那就請您儘管治罪!”
李江遙被林楓頂的一愣,老半天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杜建見狀,趕忙解圍:“我說小林……啊不,林副指揮,你發什麼火啊?咱們頭兒的手段,你還不瞭解?向來都是運籌那個什麼什麼之中,決勝……決勝於萬里之外。你就算是要直言進諫,也要講個分寸嘛。”
李江遙搶在林楓之前,接過杜建遞的臺階,笑罵道:“滾你的蛋,還萬里之外?那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平時叫你讀書你不讀,一張嘴就露怯。”
杜建搔搔大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楓此時也覺得自己剛才那一番話的確有些過頭,現在見李江遙故意跟杜建逗樂,並沒有糾結自己無禮,略感歉疚,溫言說道:“大人,卑職方才失言了,請您原諒……”
李江遙笑著打斷他的話:“哎,你說的是哪裡話?咱們以前在飛馬斥候營的時候,不就一直這個樣子嗎?誰還不瞭解誰啊。你的擔心確實也有道理。說實話,眼下的行動,我自己心中也並非特別有底,只不過咱們手上的籌碼太少了,不得已才行險一搏。如果能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你以為我願意幹傻事嗎?”
聞聽此言,林楓和杜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雖然二人都沒說話,但眼睛中多了一絲複雜的情愫。
面前這位年輕的主帥,確實是太不容易了。
西疆鬼漠淪陷已經近三個年頭,朝廷的王師杳無蹤影,放眼四顧盡是如狼似虎的強敵。萬里疆域之中,就只剩下他們這一支孤軍在苦苦撐持,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作為總指揮,李江遙肩上的擔子究竟有多重,心中的壓力到底有多大,恐怕誰都沒資格去做出評價。
就拿這次西疆聯軍大舉討伐來說,敵人的總兵力數倍於水杉軍團,另外還有更加強悍的突厥人在一旁虎視眈眈、伺機而動。李江遙手上能用的戰力少得可憐,而且還須拼命珍惜保護,儘量把好鋼用在刀刃上。
不抱著豁出一切的心態去大膽冒險,又豈有勝算可言呢?
“喂,我說你們兩個,都別光顧著發呆啦!”李江遙笑著嗔怪道:“大軍先鋒很快就要到地方了,你們提早一步,趕過去組織人手,儘速安營紮寨,動靜搞得越大越好!這回是老子親自當誘餌,可千萬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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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勒姆、多倫和阿立克江站在營壘望樓上,觀望著遠處鎮疆軍的行動,臉上都露出了驚愕莫名的神情。
一個時辰前,他們收到前方探子送回的訊息,說水杉城中的鎮疆軍忽然開始大規模的驅趕清剿聯軍斥候,恐怕將有大事發生。
然後時間不久,鎮疆軍主力部隊傾巢而出的報告便緊接著傳了回來。
幾路斥候探子稟告的情報,都有點語焉不詳。可不論是西疆斥候,還是突厥探子,卻異口同聲的描述了一個場景:
大軍!絕對的大軍!
光是戰旗就有四五百面!
多倫忍不住問阿立克江:“殿下,你以前跟聖唐軍隊常打交道,這麼多的旗幟,意味著什麼?”
阿立克江一臉疑惑,嘬著牙花子道:“嘖,這個嘛……不瞞兩位說啊,我對聖唐軍制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中原的府兵姑且不說,單單鎮疆都護府,是十丁一甲制,也就是說十個人成一組,設什長;五十人一夥,設夥長;接著是三夥一隊,五隊一營,營的最高長官是校尉……對,那個李江遙,原先就是鎮疆都護府的校尉,手下七八百人。營上面是旅,旅上面是旗,旗上面是軍。都護府的一個軍,通常是一萬兩千五百人到兩萬人,多為步騎混同,由散號將軍率領。兩到三個軍編成一個軍團,副統領或副都護擔任指揮。當年,鎮疆都護府在最鼎盛的時候,麾下有兩個軍團共五個軍,足足十萬精銳兵馬。”
多倫聞言點了點頭,繼續剛才那個問題:“那麼軍旗又代表著什麼樣的建制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阿立克江思索道:“聖唐的旗幟是有規則的。只有營一級以上的部隊,才會置備軍旗,以便識別身份。而各部隊的軍旗又通常分為三種,標明部隊番號的戰旗一面、代表全軍主帥姓氏官職的將旗一面、同款樣式的都護府府旗一面。”
多倫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照你這麼說,聖唐軍每個營三面旗幟,五百面大旗就意味著至少一百多個營。除去建制重疊的上級旗幟,少說也有八至十萬大軍?!”
達勒姆在一旁叫道:“這怎麼可能?!之前不是說,盤踞在水杉城的聖唐餘孽最多不過五六萬人嗎?”
阿立克江面色凝重,幽幽嘆道:“我的侯爺,想想之前發生過的一切,對於水杉而言,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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