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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信巖的舉動,頓時引起了李江遙的警覺。
這簡直就跟沈烈他們分析的一樣,背後充滿了巧合與陰謀的味道。
“再下來,恐怕就該上演另一出好戲了。”徐友長哂笑道:“朝廷收到密報,判斷敵人可能要突襲薊春羅田等地,於是急調水軍增援。楊厲剛剛打了勝仗,手裡資源又非常充盈,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命令,進而鑽進叛軍圈套。”
李江遙想了想,搖頭道:“我覺得,這次魏梓軒殷誠毅應該不會給楊厲他們下達具體的作戰命令,而是引導水軍自己往這個方向上去考慮。你想啊,如果因為朝廷瞎指揮,導致水軍艦隊戰敗,其實對於魏梓軒殷誠毅而言也很不利。就像之前調常濤北上打倭賊,李炳已經大為不滿了。”
徐友長表示同意:“的確是這樣,倘若他們每次出主意都會導致朝廷遭受損失,不論換成誰來當帝君,非得幹掉這些喪門星不可。江遙,咱們立刻提醒楊厲,讓他不要中計?”
李江遙思忖片刻,忽然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先不忙。”
徐友長太熟悉他了,見狀笑道:“你該不會是又想到什麼鬼主意了吧?”
“打仗嘛,無非就是你騙我我騙你,”李江遙聳聳肩:“既然猜出勞劍華他們想幹什麼,何不加以利用呢?要知道,對方為了做這個局,投入了不少精力,不拿來借用一下,實在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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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我回來了。”
“哦,巖兒啊,快過來。”包遇春柔聲道:“一路辛苦,坐下烤烤火。”
包信巖快步走到叔叔身旁,依言做到篝火旁:“叔父,我們都準備好了。”
包遇春並沒有急著開口,他盯著火堆出了會兒神,才幽幽地說道:“這一仗……關係重大,不容有失啊。”
包信巖知道他話裡的意思,默默地點了點頭。
最近這一年半時間,叔父的日子很不好過,人也比之前蒼老憔悴了許多。闊海水軍連番遭遇失敗,對大江的控制權正逐步喪失,一旦戰略平衡被打破,朝廷數十萬精銳大軍轉眼就會席捲而來、毀天滅地。
正因如此,晉王李炤和勞劍華也曾多次責備叔父,怪罪他治軍不利,被李江遙耍得團團轉。
可是別人不清楚,包信巖卻非常明白,李江遙乃是戰場上的天縱之才,每每都能化腐朽為神奇,將劣無可劣的局面扭轉過來。
如此的對手,實在是非常難纏,也非常可怕。
當然,這並不是說李江遙如同戰神轉世、全無弱點。關鍵問題是,他在之前多年的艱苦奮戰之中,已然積攢下了難以估量的財富和基底,所以現在才能舉重若輕、揮灑從容。
而所謂的財富和基底,是指兩個方面。
首先一點,他的鎮疆軍團。這支西疆孤軍,從無到有,由小到大,那是一仗一仗打過來的,是從屍山血海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經過長期的戰火淬鍊,他們不知犧牲了多少將士,才終於換來如今這支人才濟濟、英勇強悍的鐵軍,並對李江遙絕對信任、絕對忠誠。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李江遙個人的成長。誰也不是從孃胎裡一出來就天生會打仗。真正的能力,全靠流血流汗積澱而來。李江遙之所以可以在戰場上指揮若定、瀟灑自如,一是因為他從底層紮紮實實地拼搏崛起,二是因為環境所迫,不能不用心學習、快速成長。
否則的話,恐怕早就死在殘酷的西疆戰亂中了。
包信巖的經歷雖然與李江遙並不完全相同,但是很多地方也算頗為近似:自演武堂學成畢業,一出來就走入戰場,大大小小上百戰,從下層軍官一直做到統兵大將。因此,他也最能理解對方為何會如此厲害,並且厲害在何處。
包遇春的話,將包信巖的思緒拉了回來:“巖兒,對於玄鳥之戰,你有什麼看法?”
包信巖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軍準備充分、謀劃周詳,敵人多半會中計。緊要之處,是究竟如何全殲李炳的艦隊,徹底消滅對方水軍。”
“你有何打算?”包遇春耐心問道。
包信巖思索了一下,應道:“我軍從夷陵那邊一路退到了岳陽附近,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把沮漳河河口讓給楊厲王紋烈他們。對方沿著大江東進,待走到沮漳河時,可以從那裡轉入漢水,再繞道武昌郡,重新進入大江,而那裡距離薊春水道也就不遠了。叔父這個安排,正是要讓楊厲認為,他不僅成功洞悉我們突襲羅田的計劃,並且還順利瞞過我們,悄悄陳兵薊春附近,等著我們去捱揍。”
講到這裡,包信巖頓了頓,然後笑道:“侄兒認為,我們應該盯死楊厲,完全掌握他的一舉一動,然後在他最放鬆的時刻發動猛烈進攻。”
包遇春點點頭:“那你覺得,什麼時候他會最放鬆呢?”
“當然是即將進入他自己設好的伏擊陣地之時,”包信巖語氣堅定:“那個時候,楊厲心中想的應該是,總算平安抵達目的地了,接下來只需養精蓄銳,等我們上鉤便好。”
包遇春又問道:“那麼,何處是他預設的伏擊陣地呢?”
包信巖對此胸有成竹:“如果由我來挑,最佳選擇莫過於薊春縣西邊的策湖。策湖位於北岸,臨近大江,由一條水道連線,水道兩旁則全是密林,便於隱蔽。楊厲如果把幾百條戰船藏在那裡,很難被人發現。若我們突擊薊春防線,他完全可以從策湖猛地殺出來,順流發動進攻,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包遇春讚許地點點頭:“講得有理有據,好。我和你猜想的一樣,同樣是策湖。巖兒,如果讓你來指揮,你準備怎麼打這場仗?”
包信巖思忖片刻,答道:“無非兩種辦法。一是提前埋伏在策湖裡,等著楊厲來;二是假裝攻打薊春防線,行進中突然轉向,把楊厲的艦隊堵在策湖裡狠揍。”
“哪種辦法更好?”
“可以說各有千秋。”包信巖道:“提前埋伏,有暴露行蹤的風險;半路轉向,則少了些許突然性。我嘛……應該更傾向於後者。”
包遇春淡淡一笑:“這就是咱叔侄二人的不同之處了。我一定會選擇提前埋伏。”
包信巖好奇道:“策湖在敵人的地盤上,他們又處於高度戒備之中,如何做到隱藏蹤跡呢?”
“為什麼要隱藏蹤跡?”包遇春露出狡黠的神情:“不能大大方方的嗎?”
“大大方方的?”包信巖忽然反應過來:“我明白了,您是說偽裝成朝廷水軍?”
包遇春微微頷首:“敵人雖然兵力強大,但是李炳和朝廷尚未完全掌控住軍隊,因此他們缺乏統一協調的總指揮,各兵團之間也就沒有完善的聯絡配合體系。楊厲遠道而來,增援薊春防線,無論青龍軍還是朱雀軍,恐怕對水軍艦隊都不怎麼熟悉,這正好給了我們渾水摸魚的機會。我們就裝扮成楊厲的先頭部隊,守在策湖裡,等他送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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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包家叔侄盤算著如何對付朝廷艦隊的時候,千里之外的夷陵水寨收到了李江遙送來的書信。
水軍都督楊厲與副將王紋烈一起看完後,忍不住感慨道:“真是不服不行啊!大都督用兵,如天馬行空。別說是對手,自己人往往都難以測度。紋烈,你怎麼看?”
“我贊成大都護的判斷,不過……”王紋烈猶豫道:“這麼幹是不是太冒險了?”
“不冒險,如何破敵取勝?”楊厲冷笑道:“越是這樣,敵人就越是想不到。我覺得,大都督的辦法可行。”
王紋烈雖然處事謹慎,但絕非膽小之輩,相反還非常英勇,他見楊厲這麼說,於是也朗聲應道:“行!那我聽你的,不去馳援薊春防線了!”
楊厲搖搖頭:“不是聽我的,而是聽大都督的,聽咱們水軍主帥的。信裡說的這件事,只你我二人知曉,對外仍舊一切如常。一旦收到慕容將軍發來的協防請求,便以馳援薊春防線為目標,動員全軍開始相應戰備。目的只有一個,騙過敵人的眼睛耳朵。”
王紋烈順著地圖划動手指,同時確認道:“還是之前考慮的那個方案,從沮漳河繞道武昌?”
“對,方案不變,”楊厲鄭重應道:“艦隊從夷陵出發,往下游行進,奔著沮漳河河口而去。你提前派出斥候小艇,沿著定好的這條路線,探路偵查,讓敵人以為咱們真的中計了。”
王紋烈想了想,補充道:“不僅如此,我們還可以再多些動作,夯實包遇春的印象,比方說,在薊春水道方向,我們預設那裡作為進攻的集結點,專門派人‘鬼鬼祟祟’地跑去勘察一下。”
以楊厲沉默少語、不苟言笑的性格,聞言也忍不住呵呵樂了起來:“還是你小子狡猾。我看,就選在策湖吧。不過,也無需派人去勘察,只要在軍中佈置任務的時候提及此處,叛軍眼線自然會探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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