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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一個早晨,天色已經大亮,和煦的日頭照在窗前,琅琅讀書聲在小樓裡迴盪不絕。
處理完酒坊的事情之後,衛辰就回到了宥陽家中,定下性來,每日奮發勤學。
每隔十日,衛辰就會提著禮物去江寧的湖畔小院一趟,請莊鈞為自己答疑解惑。
莊鈞早知府學之中學風甚差,他也贊成衛辰自己在家讀書,但他擔心衛辰讀書不得其法,便將自己的讀書之法傳授給了衛辰。
總結起來就是“慎獨、用勤、存敬、不可責效”這四點。
所謂慎獨,就是說讀書先要靜心,要耐得住寂寞,不受外界紛擾。
而用勤,自然就是要勤奮了,別人一日讀一卷,我一日讀十卷,數年後學識自然遠勝於他。
這兩點,莊鈞只是簡單地給衛辰提了提,因為衛辰在這方面一直做得很好。
而接下來的兩點,“存敬”和“不可責效”,則是莊鈞傳授或者說提醒衛辰的重中之重。
所謂存敬,就是說要時刻自謙自省,對書本存有敬意。若是不敬,再精妙的書也看不進去;若是存敬,再差的書,也能從中看出道理來。
而讀書不可責效,意思就是說讀書時不能太過追求立竿見影的成效,也就是少些功利心。
聽到莊鈞說起這兩點,衛辰心裡不由有些慚愧。
的確,衛辰仗著自己過目不忘的能力,對書籍並沒有什麼敬意,連中小三元之後,整個人不免也有些飄飄然。而且,衛辰以往讀書功利心太重,並不是踏踏實實做學問的心態。
這些問題可能現在暴露得還並不明顯,但長此以往,必然會對衛辰的科舉之路造成極大的負面影響。
回到宥陽後,衛辰痛定思痛,參考朱子的讀書六法,定下了自己讀書日用之法。
一曰早起。三更燈火五更雞,無論寒暑,每日天亮即起。
二曰養靜。謹言少語,戒驕戒躁,洗去身上的浮華之氣。
三曰勤讀。每日至少讀完經史子集三十卷。
四曰精思。在熟讀書中內容的基礎上,反覆尋繹文意,使書中之意若出己心。
五曰居敬。讀書時要做到精神專一,注意力高度集中。
六曰虛心。讀書時若遇到與自己觀點不同的說法,應持公正態度,細心分析比較,虛心接納正確的部分。
七曰致用。具體而言,就是習文作字,將書中的知識轉化為自身的本領,每日寫古文一篇,時文一篇,加上臨帖半個時辰。
八曰養身。堅持習練莊鈞傳授的導引術,合理運動,均衡膳食,保證充足的睡眠時間。
這讀書日用八法,衛辰並不只是說說而已,而是準備作為修身之法、讀書之要長期堅持下去的。
這既是對自己認真負責,也是回報莊鈞引導栽培之恩。
定下日課之後,衛辰就開始每日身體力行,絲毫沒有打折扣。
早上,卯初一刻(五點十五分)起床,梳洗過後,就出門去河邊打一套導引術。
辰時(七點)回家,吃過早飯,先寫一篇古文或者時文,然後再取過經書來讀,必須將一經讀懂讀透,才能開始讀下一經。
巳時末(十一點)用午飯,飯菜由盛家名下的酒樓派人送來,按照衛辰的要求葷素搭配、營養均衡,每天都不重樣。
午飯之後,衛辰習慣小睡一會兒。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把“晝寢”當做洪水猛獸,生怕落個與宰予一般“糞土之牆不可圬也”的評價。
但衛辰卻認為這觀點太過迂腐,對此並不是很感冒,他依然堅持每日午睡,以保證自己下午精神充沛。
下午,衛辰將剩下史子集三類書讀完,再作一篇文章,便算是完成了任務。
未時末(三點)之後,衛辰常常會出門一趟,沒事在街上閒逛一圈,或者去拜訪盛長柏和陳俊,與他們聊一聊讀書心得。
無論下午出門多久,衛辰都會在戌時(七點)之前趕回家,晚上一般就不再出門了。
吃完晚飯,衛辰再臨摹半個時辰字帖,然後做做運動,看一些自己想看的雜書,放鬆心神。
完成每日功課後,亥時(九點)之前,衛辰就要上床睡覺,沒有別的理由,單純就是因為規律性的早睡早起對身體有益。
如此閉門讀書一個月,衛辰學問上的長進如何,一時間還看不大出來,但他羸弱的身子骨明顯是一天天地強壯起來了,而且心境也變得愈發平靜。
儒家講靜能生慧,道家也說靜能正道,這靜氣便是從日常的修身養性之中而來,衛辰也算初得其中三味了。
這日傍晚,盛長柏來訪。
衛辰十分欣喜,將他請到正堂,親自為他沏茶。
盛長柏坐下後,淺啜了口茶水,看著面前氣質愈發內斂沉靜的衛辰,不由讚歎道:“興雲賢弟,你這讀書之法實在神奇,你現在舉手投足間越來越像一名真正的儒者了。”
盛長柏這段時間住在宥陽大伯家裡,常常與衛辰交遊,對衛辰的讀書日用之法自然也是有所耳聞。
只是沒想到,效果居然會如此顯著,搞得盛長柏也有些心癢難耐,想要效仿一二了。
“哈哈,兄長謬讚了。”
衛辰也不藏私,當下就與盛長柏說起了自己這段時間實踐讀書日用八法的心得體悟。
盛長柏側耳傾聽,聽得津津有味,聽到精彩處,不時擊節讚歎。
末了,盛長柏一拍大腿,興奮道:“賢弟此法實在妙極,待愚兄回了揚州,諸事皆了,定要照著此法好生修身養性一番。”
“揚州?”衛辰聞言卻是微微一怔:“兄長要回去了?”
“是啊,也該回去了。”盛長柏目光悵然,緩緩說道:“眼下童子試已畢,愚兄僥倖取得秀才功名,總算是不負父母所望。算起來,愚兄離家赴考,至今已有半年之久了,也該回家向父母覆命了。”
“啊,原來是這樣。”
衛辰的語氣裡滿是遺憾。
“其實愚兄也捨不得賢弟你,原本再留一段時間也是不妨事的,只是……”
盛長柏頓了頓,又道:“只是我大姐姐婚期將至,母親幾番來信催促,我身為家中長子,卻是不好再在宥陽盤桓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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