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看不見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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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著外界的各種野史，縱使早已和那群闖賊商量好了條件，也不由得心頭髮虛……】

【不管怎麼說，這股編造野史的歪風邪氣都是你給刮起來的，若要追責，你實在難辭其咎。】

【而且他們和你還不太一樣，你那篇恩情文章裡雖然給李自成編了些子虛烏有的罪狀，但程度其實倒也並不算太重，畢竟你主要的目的又不是黑李自成，而是藉著黑李自成來向神皇陛下表忠心。】

【可這些跟風的落魄文人卻不懂得這個核心點，他們以為你名利雙收的原因只是黑李自成和張獻忠，而抓不住鼓吹神皇這個重點，所以只能越罵越髒……】

【髒到什麼程度呢？】

【髒到連你都覺得自己寫文是件罪大惡極的事情了，若把你放到闖賊的位置，恐怕早就氣得衝上來，亂刀砍死始作俑者了……】

【於是你只能心虛至極，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希望闖賊們大人有大量……起碼要有點契約精神，不要毀約砍人。】

【而讓你驚訝的是，他們也確實沒有要砍你洩憤的意思，甚至偶爾專門和你在街上碰一碰面，當面鼓勵你好好學習，一定要考中舉人云雲，臉上的慈祥笑容不似作偽。】

【但天生感覺靈敏的你，卻反而在對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中打了幾個冷顫……】

【顯然，其實闖賊們真的很在意你製造出的這個“黑李風潮”，他們恨不得當場把你亂刀砍死！】

【但是由於你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所以他們被迫隱忍了……與其無意義的把你殺了，還不如等你刺殺布政使失敗之後，親眼看著你死在菜市口，然後上去蘸饅頭來得解恨……】

【可是你還是不太清楚：有這個必要嗎？】

【真要恨死你，一刀砍了不就成了？非要你去刺殺布政使，然後借布政使的無形大手弄死你……這圖啥啊？根本沒有借刀殺人的必要嘛。】

【何況，難道他們就不怕你向布政使自爆刺殺計劃？一旦你自爆，你雖然是死定了，可他們這群闖賊不也跑不了嗎？】

【到底有啥意義呢？】

【你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

【於是你把這個疑惑埋進了心底，暫且先努力學習，為了明年的鄉試而積極準備……雖然你覺得自己應該是考不上的，但該拼的還是要拼一下，就當是前世的高三衝刺吧。】

【衡水前輩！毛坦廠前輩！把你們的力量都借給我吧！】

【衡水之魂！毛坦廠之魂！雙生武魂附體，開啟武魂真身！】

【給我考場轉動一百萬匹口也！】

【……】

見“另一個自己”已經放棄思考，轉而開始爆肝學習起來了，周良這邊卻是反而陷入了沉思：

“闖賊的目的……”

小萌新可能會覺得李來亨等人的目的很難以琢磨，但對於周良這種老油條來說，卻是並不難以看出。

於是周良在思索後，不禁搖搖頭：

“這小子中計了！”

“所謂的考中舉人並刺殺布政使，根本只是個幌子，李來亨的目的其實還是幫李自成報仇！”

道理很簡單，雖然“周良”自稱文章和秀才功名都是師父和知縣的手筆，說他們想拿自己當招牌來騙取名利，全程表現得就像是個被無良貪官營銷出來的“翻版姜聖”一樣。

但李來亨畢竟是個老登，沒那麼容易相信他人言辭！

況且，他真的很在意輿論的始作俑者是誰嗎？他才不想管那麼多，於他而言，他只想看到明朝官場血流成河！

因為李自成及大順政權一以貫之的敵人始終都是大明朝，李自成因反明而起兵，也因明朝鎮壓而滅亡，如果說闖軍殘部有什麼不可原諒的敵人，那顯然只能是明朝，所以明朝官吏死得越多，他們就越開心。

假如“周良”真的考上舉人並刺殺了陝西布政使，無論刺殺是否成功，布政使的怒火都會從他這條導火索上燒下去！

而這一旦燒下去，米脂縣乃至整個陝北的相關官吏就會倒大黴，一個“逆賊同黨”的帽子扣下來，輕則貶官流放，重則報與京師處斬……

如此，輕鬆就能幹掉不少貪官汙吏。

反之，如果“周良”考不上舉人，或者考上了也不去刺殺布政使，那他們就如約幹掉“周良”和造謠的相關人員，以洩怒火！

什麼？你說如果“周良”向布政使舉報他們怎麼辦？

那當然更是妙哉！

反正他們一群老登也不怕死，而且如果在舉報事情中沾上了他們，那下來處理的就不是布政使了，而是天子親軍錦衣衛！

到時候凡是和“周良”有過利益關聯的人，無論是官吏還是平民，都免不了一個“暗結闖賊”的罪名，以錦衣衛一貫的作風，怕是整個陝西承宣佈政司都要重新洗牌，蚯蚓都得豎著劈，雞蛋都得搖散黃……

“純純自爆卡車！”

周良不得不歎服一聲：

“無論另一個我怎麼走，這幫老登始終不虧，保底是殺他全家藉以洩憤，上限則是幹掉大半個省的官吏……”

現在，就看“另一個自己”到底要選哪個死法了……

……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

【在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認真學習之中，時間很快就走過了崇禎四十七年的最後一天……】

【崇禎四十八年，西元1675年，農曆乙卯年。】

【明代鄉試通常在農曆的子、午、卯、酉這四個年份中舉行，所以今年的乙卯年，正值各省舉辦鄉試的年份。】

【所以你剛一過完年，心頭就不可避免地開始緊張起來，而這份緊張感一直持續到了八月……】

【八月，正是舉辦鄉試的時間，而八月已是秋季，所以鄉試又稱“秋闈”，這場考試只有秀才才能參加，一旦考中，便成為了“舉人”！】

【而一旦成為舉人，那便徹底告別了普通人的階層，從此進入了大明的統治階級……正如《范進中舉》裡的范進一樣，相比於秀才時還要被岳父胡屠戶斥罵，他考上舉人之後，那立馬就成人上人了！】

【後世有名“大風”者作歌曰：“眾人將我圍住充斥噓寒問暖，各路地主鄉紳都來親切調查我的困難，胡屠戶顫抖著，他的右手感到疼痛至極，原來我已經成了文曲星下凡，今非昔比！……”】

【誇張嗎？一點也不誇張！因為舉人實質上既不是平民也不是小吏，而是“官”！】

【而這，還是在神皇降世之前，等神皇降世之後，那就更不得了了，因為舉人會被明廷正式授予“暴虐神力”，從此步入超凡！】

【所以鄉試向來都是競爭的焦點，全省的天之驕子都會前來與你同臺競技，爭奪那少之又少的超凡名額……】

【而你，又做好了與他們競爭的準備了嗎？】

【對此，你雖然很想驕傲地回答一句“準備好了！”，但現實卻是，心虛的你根本沒有半點信心……】

【考前的最後一段時間，你的師父找到了你，見你面色灰敗，他欲言又止，終究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

【“你怎麼就那麼倔啊！”】

【雖然他原本只是想拿你當騙錢的工具人，但隨著你捅戰價值的快速提升，加之你們相處了兩年時間，他對你的感情也是一步步的上升成了真正的師徒之情。】

【沒有人不喜歡天賦好、還努力的學生，而你這兩年多來的勤奮刻苦，也是全都被他看在眼裡，所以他對你的態度也是越來越好。】

【你這個學生，哪哪都讓他滿意，唯一的一個缺點就是急功近利！】

【你太急於進步了……】

【明明你的年歲還很小，未來學習的時間還有很多，你完全可以先舒舒服服地度過童年和少年，要錢有錢，要名有名……可你偏要急！】

【昨年才突擊上了秀才，今年就要衝個舉人，這想想都知道，根本就不可能。】

【事實也確實如此，你奮鬥一年多的結果確實是成果顯著，但想憑此考上舉人，那可實在是做夢了！】

【你畢竟不是真正的超天才，之所以在考秀才時進度那麼恐怖，完全是因為你有前世大學學歷的基礎，相當於是在扮豬吃老虎。】

【而如今要考舉人，你的前世學歷可就沒太大用處了，你又不是學八股的，想考舉人只能老老實實地從頭學起，而這樣一來，你當然就不可能在一年多以內學得有多好，至少中舉是沒希望的……】

【“你這急躁的性子啊……”】

【你師父無奈一嘆：“罷了，就當去見見世面吧……這次敗了，下次再來就是了！”】

【他撫著你的頭，寬慰著你：“你還小，萬事都不必急……不要有心理壓力，師父相信你以後一定能考中舉人！”】

【以後？】

【你眼中透著抹不去的愁苦：我還有以後嗎？】

【唉……】

【……】

【半月之後，你在師父的帶領下抵達了陝西承宣布政使司的所在，這裡是漢唐故都之地，也是幾十年前大順政權的都城所在。】

【這裡是西安府！】

【在這裡，你即將開啟一場沒有退路可言的考試。】

【等待你的，只有漆黑的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