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本督實在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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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裴忌左手執杯,清潤的視線落在跪著的沈鳶身上,眼神冷淡的很。
察覺到他的凝視,沈鳶將腦袋垂的更低了。
沈婉寧見裴忌從進來以後,一次也沒有看向她,難免有些失落。
“本督不小心將香囊落下,特意返回拾取。”
他眼眸一動,不再看沈鳶。
彎腰去到方才坐著的梨木圈椅旁,將丟失的香囊拾了起來。
香囊上蹩腳的針線,粗舊的面料,看起來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
沈庸笑著撫了撫鬍鬚:“能讓裴都督去而復返的香囊,一定有著重要意義。”
“只是不值錢的物件兒罷了。”
裴忌掌心握著泛舊難看的香囊,嘴角微微勾著似笑非笑,言語間顯的不甚在乎。
沈庸呵呵一笑,招招手,將沈婉寧喚到身前來:“正好婉寧的女紅技藝精巧,都督要是喜歡,不如讓她為你展示展示如何?”
沈婉寧含羞的看著裴忌,希望得到他的首肯。
裴忌朝她略一點頭,疏淡有禮:“本督這香囊雖然不值錢,但已佩戴多年,多少生出了些情感。要是就此丟棄,實在捨不得。”
身側的沈鳶沉默著,神情有些飄忽。
沈婉寧聽到被婉拒,覺得面上有些無光,盯著香囊問道:“敢問都督,香囊是何人所贈?”
裴忌這才將目光凝著她,眸子漆黑,笑容淺顯:“四小姐是不是有些多嘴了?”
“我……”沈婉寧以為自己是裴家將來的兒媳,裴忌多多少少會給她一些顏面,沒想到當著眾人的面毫不留情!
一時間無地自容。
裴忌並不打算久留。
他將香囊收回懷中,眼底眸光流轉,瞥了眼沈鳶細瘦的肩膀,頭也不回的離開。
沈婉寧看到他走遠以後,才敢大聲哭出來。
沈琅和陳氏圍在她身邊,一個勁兒的安慰。
一句話而已,就讓她不高興了?
沈鳶覺得有些好笑。
她揉揉發麻的腿正要起來時,沈庸的聲音冷冷傳來:“你讓我在裴都督面前臉上無光,自己去祠堂跪三個時辰!”
“二哥先激怒的我。”沈鳶道。
“他與你一同受罰。”
“既然如此,是婉寧妹妹挑起的事端,那她也要一併跪祠堂嗎?”
沈鳶微微仰著下巴,清亮的眼睛帶著些固執。
不等沈庸開口,沈婉寧雙膝一跪,伏在地上仍啜泣不止:“要是讓我去跪祠堂,能讓姐姐消消怒氣的話,別說三個時辰,就算是五個時辰八個時辰,我也心甘情願!”
沈琅一急:“你自小身子沒養好,嬌弱的很,連山路走久了都要喘,怎麼能跪祠堂?”
他轉向沈鳶指責:“婉寧沒說錯也沒做錯,憑什麼要跟我們一起受罰?你好歹也是她的姐姐,不心疼她也就算了,怎麼還如此狠心?”
“二哥,別怪姐姐,我……”沈婉寧話沒說完,捂著心口大力的喘了幾口,忽然暈倒過去。
廳中亂作一團。
沈琅趁亂也不忘責備沈鳶:“要不是你,婉寧才不會暈倒!”
沈鳶側眼看著沈婉寧微顫的睫毛,唇角綻出一抹嘲弄。
祠堂裡。
沈鳶記不清是什麼時辰,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時,她回頭去看。
是沈庸,曾經最愛她的父親。
陳氏連生了兩位嫡子,第三胎得了位閨女,沈庸疼愛至極。
沈鳶也曾在他們的懷中,度過了幾年美滿時光。
“父親來做什麼?”
“婉寧自小穿不暖吃不飽,身子虧空受過委屈,好不容易被找回來,有你母親和哥哥弟弟們愛護著,身子才好轉一些。你自幼長在府中,到底是要比她要好過一些,如今又安穩回來,能繼續做你的三小姐,錦衣玉食,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難道就不能讓讓她?”
沈庸站在身後,嘆了口氣。
沈鳶被這番話攪的睏意全無。
她小心的將膝蓋移了移位置,好讓已經僵硬血脈不通的腿腳能活動一些。
“父親,那年在沈府門外,我被守門小廝驅趕毆打的時候,你真的沒有認出我嗎?”
沈鳶的聲音像是風拂過輕紗,明明沒有重量,卻讓人為之一驚。
沈庸瞳孔微睜,眼中一抹心虛閃過,急忙掩飾的解釋:“什麼沈府門外,驅趕毆打的?我怎麼不記得?”
沈鳶嘴角自嘲一彎,“原來父親連承認也不敢。”
“……許是你記錯了,為父不記得在何時見過你。要是有,興許你也早就回來了。”
他死咬著不承認。
腦中卻無端出現那日的情形。
婉寧光鮮亮麗的站在府門臺階上,守門小廝在驅趕著落魄骯髒的沈鳶。
沈庸只一眼,就瞧出了那是自己疼了八年的女兒。
他擋在陳氏的面前,不讓她看見,催促著母女倆進入府中。
如今回想起來,的確是對沈鳶太殘忍了些。
可她流落在外好幾年,又是孤苦伶仃的女兒家,誰知道受過什麼欺辱?
沈府的門楣,不允許髒汙。
反正又不是親生的。
“既然你已回到家中,其他事情就當作過往,不要再提了。”沈庸拂去衣袖,面無表情。
“父親說不提,那些傷疤就不會存在了嗎?”
哪怕沈庸義正言辭的否認一句,亦或是輕描淡寫的關心一句?
沈鳶都不會如此痛心。
她不想承認,自己是被放棄的那個人。
祠堂外傳來一聲悶哼:“父親都說不要再提了!你還一直說,有意思嗎?是不是要父親跪在地上給你說對不起,你才能滿意?”
沈琅怒氣衝衝的跑進來,看到在人前心高氣傲的父親,卻在沈鳶面前低聲說著話,頓時氣得不行。
沈庸並沒有制止他的控訴,而是靜靜的看著。
“自半月前你回來以後,家裡上上下下都得看著你的臉色,想著你在外受了委屈,彌補你也是應該的!可父親母親斷沒有做錯什麼,你還擺著臭臉給誰看?是不是全府上下都要將你供起來才高興?沈鳶,你的耳朵到底能不能聽話?到底能不能守規矩?”
一番奚落的話說完,沈琅呼呼喘著氣,似乎覺得很痛快。
祠堂靜到能聽見穿堂風的聲音。
“二哥怎麼知道,我的右耳聽不見?”
沈鳶落寞的跪在蒲團上,身形瘦弱的她,竟沒有供臺高。
沈琅下意識斥道:“你還頂嘴……”
隨後意識到不對。
臉色有了幾分變化。
“你,你在說什麼?你丟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會聽不見?”沈琅不相信。
“剛被關起來的時候,我害怕,總想著逃跑。一跑就捱打,我已經數不清捱了幾十回?還是幾百回?右耳是逃跑時從高處跌落受傷的,當時流了好多血,沒有人帶我去醫館找大夫,後來,漸漸聽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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