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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把謝文載忽悠過去後,海棠心情大好。吃過晚飯,她還有餘力在院子裡散步消食。回屋休息之前,她往東廂房方向張望了幾眼。
哥哥海礁剛吃過飯不久就回屋去了,此時已經響起了鼾聲,顯然是累極了。
海棠心裡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收斂一些?不知不覺便睡熟了。
深夜她聽到外間有動靜,醒了過來,卻是爺爺海西崖剛剛回到家,正在吃宵夜。
馬氏見丈夫一副餓極了的樣子,不由得心疼了:“老顧讓你去幫忙幹活,難道還不讓你吃飽?太小氣了吧!”
海西崖笑笑,低聲道:“燒餅茶水管夠的,但我正忙著呢,哪裡騰得出手來,隨便吃兩口對付了就完事。要乾的活太多了,早些忙完,我也能早些解脫。”
馬氏給丈夫舀了一碗熱湯,放到他面前:“活很多麼?難道就只有你一個人在幹?沒別的幫手了?”
“孫永祿長期把持財權,他的人被清除之後,足足空出了十來個缺。肅州衛能拿得出手的人全都補上,連劉恪仁那邊都借了人過來,仍有不足。我倒想有能幫得上忙的人打下手,可哪裡找得到?”海西崖停了筷子,“肅州衛如今急需賬上的人手,我在想……要不要把寶順給帶進去?”
馬氏很是吃驚:“老爺為什麼忽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寶順才多大咧?又沒學過算賬的本事,你帶了他去,也派不上用場的。”
海西崖喝了口湯:“我知道他如今派不上用場,但他小時候學算,也算有些天賦,比他爹強些。雖說這些年有些荒廢了,但日常算些小賬,他比長安要算得準。小孩子家嘛,正是記性好的時候。我帶著他邊做邊學,慢慢的他也就上手了,還能在老顧他們面前多露露臉,日後我要把孩子塞進衛所也便宜。”
馬氏聽得皺眉頭:“老爺不是說,過些日子就回老家去嘛?做甚又要將孫子塞進衛所裡?一旦在邊軍任了職,想要脫身就不容易咧!寶順還小,你著啥急?!”
海西崖嘆了口氣,放下筷箸道:“不是我著急,而是寶順生出了參軍的心思,總磨著我要留下來。我擔心孫永祿的人把謝表弟他們的訊息傳回京裡去了,想著在肅州多待兩年也好,就答應了顧將軍。可我若不早點想好對策,就怕寶順真個一門心思想上戰場掙軍功去了,再難掰回來。你我這把年紀了,才得這一個嫡親的孫子,難不成還真的要眼睜睜看著他走上他爹的老路?!”
馬氏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額也不樂意,可寶順似乎鐵了心。今兒你不在家,他就借了長安的弓箭,在院子裡練起箭來。額看他累得不行,卻不肯叫一聲苦,與往常大不一樣。娃都拿定了主意,就算你硬逼著他讀書科舉,他也不會甘心。額們還能拿他咋辦?”
“就算我們拗不過他,真讓他進了軍中,也不是無法可想。”海西崖道,“我也在軍中浮沉三十年了,何曾真正上過戰場?要是他學了我算賬的本事,又叫我帶著入了將軍們的眼,將軍們斷不會放著一個算賬的人才不用,非要他到沙場上掙命不可。”
馬氏恍然大悟,合掌道:“原來老爺是打了這個主意!這樣好,就這麼辦!咱海家本就是軍戶,進了軍中,任文職武職都是一樣的。”
她還主動給丈夫出主意:“額去跟寶順說,老爺你一個人算賬甚是辛苦,他二叔幫不上忙,叫他去給你打下手。他是個孝順孩子,一定願意替你分憂。等他學會了算賬的本事,哪怕你不說,老顧他們也要留人的。只要早早給寶順補了缺,他就休想再改行!”
海西崖臉上不由得露出微笑來:“我就是這個意思。哪怕是要在邊關多留幾年,我也不在意。等寶順在文職上做出了名聲,將來他大了,要調往別處去,也照樣改不了武職。如此,孩子平安了,我們也能放心。”
馬氏嘆了口氣:“老爺真是一片苦心,只盼著寶順能體會額們的用意,別總叫人擔驚受怕才好。”她頓了頓,又想起一件事,“不過這裡畢竟是邊城,若是前兒那樣的大戰多來幾回,文職也不見得安全,還是儘快回中原去的好。”
海西崖點頭:“我也這麼想過,只是……老顧的話也有些道理。”
顧青鴻將軍一心要留海西崖下來,勸他在肅州繼續任職。除了孫永祿不會再回來,海西崖行事不必再束手束腳的因素外,他還覺得海西崖從軍三十年,工作明明做得很出色,卻為了不引人注目而壓制自身發展,以致品階還留在八品上,實在是太委屈了。
八品的官職,在大楚朝可以說是不入流,哪怕海西崖回到永平老家,也沒幾個人瞧得起。顧將軍勸海西崖,趁著如今年紀還不算很大,再多做幾年邊軍文官,只要把品級升上去了,日後告老還鄉,鄉黨也能高看幾分。兒孫們能多得一份體面不說,就是他已故的老孃謝氏夫人,也能得一份死後哀榮。海西崖那位處處排擠繼母、兄弟的嫡長兄海東嶺,就休想在繼母牌位或墓址上做什麼文章了。
不得不說,顧將軍與海西崖相交多年,是知道什麼樣的理由能打動他的。他開始認真考慮在肅州重入仕途的可行性。
海西崖對妻子道:“我是在肅州衛正八品知事位上致仕的,今日重回舊地,顧將軍仍舊讓我做這正八品的知事,卻也私下跟我說了,如今衛所空缺甚多,等孫永祿被押送甘州,他那些心腹就地處置,便可讓我代從七品經歷之職,代著代著,就能轉正。前任經歷升上來不足一年,我替他把剩下兩年的任期做滿,都司便可做主再升我一兩級。以我的資歷,斷無人會質疑的。無論是從六品還是正六品,我便是告老還鄉,在家鄉父母官面前也能抬得起頭了。到時候你見了孃家親人,也能挺直了腰桿說話。”
馬氏鼻頭有些發酸。她沒想到丈夫竟然還記得她年輕時的話。
馬氏孃家在長安府,上頭還有兄姐。亡父生前調任山海衛,只帶了她一個在身邊。後來亡父在任上忽發急病,自知不治,兒女皆在千里之外,鞭長莫及,他擔心小女兒孤苦無依受委屈,便匆匆將她嫁給了海西崖,與女婿約定,會給長子長女留下遺書,讓他們助海西崖在長安府謀官。後來海西崖果然帶著妻兒去了長安府,可當時他只是從九品的吏目,官職根本拿不出手。
馬氏長姐嫁進了鎮國公府周家做旁支子弟的填房,是實打實的誥命夫人。她兄長又有功名在身,前途光明。馬氏只有從九品的敕命,在孃家兄姐面前便有些抬不起頭。她年輕時抱怨過幾句,沒想到丈夫還記得,一直惦記著要給她掙回臉面來。
馬氏心中滿懷柔情,哪裡還有什麼異議:“就依老爺說的辦吧,額都聽你的。”
海棠在黑暗中睜開眼,暗歎長輩們用心良苦。只是海礁真的會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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