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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春雨,淅淅瀝瀝,毫無徵兆地落下,從昨夜時分開始,到了清晨,一整座神都的地面都變得溼漉漉的,這並非大梁朝的第一場春雨,自然也就沒有人特地感慨什麼,只是沒來由的,在神都的各大官員趕往皇城參加朝會之時,皇城那邊卻傳來訊息,說是今日休朝一日,也沒說緣由,這不禁讓朝堂重臣們浮想聯翩。
太史令得知今日不召開朝會之後,便轉身去了皇城旁的值房,今日宰輔大人當值,正在這邊。
來到值房前,讓人通稟之後,太史令便站在臺階上看著這場春雨,若有所思。
不多時值房裡有官員將這位太史令迎了進去,太史令也就見到了此刻坐在一個小火爐前烤火的宰輔大人。
看到太史令走進來,宰輔大人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方才感慨道:“這一場春雨下下來,就好像是一眨眼又回到了初冬時節,真冷啊。”
太史令剛一坐下,便開門見山問道:“今日為何不召開朝會?”
宰輔大人笑了笑,然後有些古怪地看著眼前老友,問道:“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知道?”
太史令沒好氣說道:“你是宰輔,你都不知道,還有誰知道?”
宰輔大人喝了口熱茶,感受著那股暖意在自己身體裡緩緩遊走,這才說道:“你啊,怎麼當朝做官這麼多年了,還不明白,我等臣子,在陛下心目中是及不上那些武夫的,也就更不可能被陛下視作肱股之臣了,什麼知心話啊,就全都沒份兒聽,大梁朝的股肱之臣,在之前只有兩個,一個大將軍,一個鎮守使大人,到了如今,就剩下一個,那就是如今的大將軍。”
太史令有些不滿道:“陛下也太過偏心了,武夫衛國,文人治國,哪裡有什麼輕重之分,況且這治天下的事情,交給他們這些武夫去管,他們能管好嗎?”
宰輔大人有些無奈道:“也虧得陛下心胸開闊,不然你這番話傳到陛下耳朵裡,可討不了好。”
太史令忽然淡然一笑,“這一點老夫可就不怕了,你做宰輔是風光,但畢竟是陛下一句話的事情,可我這個太史令,別說是陛下,就算是太祖高皇帝,也不是想罷免就能罷免的。”
太史令一職,除去歷朝第一位需要朝臣舉薦之外,之後的每一位太史令都是世襲,和皇位一致,除非王朝覆滅,不然這太史令姓什麼,就得一直姓什麼。
宰輔大人擺擺手,佯怒道:“你了不起,行了吧。”
太史令哈哈大笑,飲下一口熱茶,這才復而問道:“你當真不知曉內情?”
宰輔大人搖頭,輕聲道:“陛下一直以來都是這般,不似尋常帝王,不願意說的那便不管是誰都無從知曉,想要做的事情,就算是天要塌下來,也就說做就做了,去年一人孤身前往北境之前,群臣這般死諫,那宮門前可都有好幾個傢伙磕死在那邊,可陛下說走不也走了?後來決意要將和方外有聯絡的夏氏連根拔起,不也是說拔就拔了嗎?”
太史令眼神複雜,沉默片刻說道:“陛下孤身前往北境一事,我如今還是不贊同,若不是你攔著,當初那磕死在宮門前的人裡就有我,至於將夏氏連根拔除,我卻覺得理應如此,這幫人食我大梁祿,卻不做我大梁人,該殺!”
宰輔大人嘆道:“你這脾氣,是時候改改了,不然就得吃虧。”
太史令不以為然,“我家家風歷來如此,要不然也不配握住這根史筆。”
宰輔大人沒有著急說話,只是又給這個老友倒了一杯茶。
太史令想了想,從懷裡摸出一份奏摺,遞給宰輔大人。
宰輔大人沒有去接,他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是什麼內容,“還是覺得這樁事不妥?”
太史令坦然道:“那年輕武夫即便有些功績,但也不該給他如此殊榮,年紀輕輕,本來便有些飛揚跋扈,得了陛下這般的恩寵,之後只怕更加目中無人了。”
宰輔大人輕聲道:“可你覺得你即便上這份摺子,就能讓陛下回心轉意,收回已經拿出去的恩寵?”
太史令皺眉道:“不管如何,這件事我不贊同,我便一定要說。”
宰輔大人環顧左右,此刻值房裡其實沒人,他這才低聲道:“其實你我都知道,陛下這般是在有意拔高武官在大梁朝的地位,可如今北境剛打了大勝仗,這是大勢所趨,朝野上下,誰敢說什麼?要是實在不滿,陛下若是說一句換咱們去北境守幾天,你作何回答?”
“陛下恩賞大將軍便是了,再說了,之前百官相送,難道還不夠?他陳朝沒去北邊,何德何能?”太史令皺起眉頭,肅穆道:“我不為咱們這些文臣發聲,我只覺得陛下這般不對。”
宰輔大人又嘆了一口氣,今日嘆氣已經實在是不少,他知曉自己怎麼勸都已經勸不住自己這個老友了,也就不再多說,只是接過摺子,說道:“你的摺子我會幫你遞上去的,只是便到此為止了,你可別想著再去宮門前死諫了,搭上一條命而已,陛下絕不會有任何感觸。”
太史令緩緩點頭,沉默良久,他將身前的熱茶端起來一飲而下,輕聲道:“若先太子未死,會是如此光景嗎?”
……
……
今日沒了朝會,大梁皇帝也就不用再去朝殿那邊,離開寢宮之後,他便只帶了李恆一人在白露園看了片刻春雨,李恆撐著油紙傘,為大梁皇帝遮擋風雨,但自己卻是衣衫盡溼。
大梁皇帝轉頭看了一眼,笑道:“朕何須你為朕遮擋風雨?”
李恆笑著回應,“奴婢自然無法為陛下遮擋風雨,也就只有些撐傘的本事。”
大梁皇帝對此一笑置之。
安靜片刻之後,李恆忽然輕聲道:“先前傳來訊息,陳朝登上潛龍榜,位居第三。一同上榜的還有那個謝氏的小姑娘,在第十,這兩位還真是般配。”
“那是朕的皇后認定的一對,如何有問題?”大梁皇帝頗有些得意說道:“那小子流著我陳氏的鮮血,倒也沒給朕丟臉。”
李恆忍不住想要提醒眼前的陛下,陳朝是先太子的兒子,可不是陛下您的,但話到了嘴邊,還是忍住了,最後李恆只是笑道:“王妃的眼光自然是不錯的,那個小姑娘理應是如今大梁朝最出彩的女子了。”
聽著王妃這個稱呼,大梁皇帝有些失神。
但很快大梁皇帝便回過神來,說道:“那小姑娘志向不小,朕上次見她,還真發現她和皇后年輕時候有些像。”
大梁皇帝話雖然說得淡然,但言語中還是有些掩蓋不住的傷感。
李恆也是眼中情緒有些黯然。
在他們眼中,若是皇后還在,那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就只能是皇后了。
大梁皇帝忽然問道:“要不然朕現在下一道旨意指婚?”
李恆一怔,隨即笑道:“陛下想如何,自然便能如何,只是謝氏會不會不答應?”
大梁皇帝身為大梁朝的最高統治者,天底下的事情理論上是他說了便算,但事實上卻不見得真是這樣,謝氏這樣的龐然大物,若是真的明確提出反對意見,再加上謝南渡身後的書院,那位院長若是也不同意,大梁皇帝的這道旨意,只怕也不見得能行。
“算了,年輕人的事情便讓年輕人自己去,朕懶得管。”
大梁皇帝想了想,說道:“宣安平公主入宮吧。”
李恆一怔,眼前的皇帝陛下雖然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但這些年向來不會主動召見這些皇子和公主,甚至連幾位皇子和公主想要見見這位皇帝陛下都不見得能成,可以說對自己的這些孩子,皇帝陛下只怕真沒有太多感情。
不過李恆雖說不解,還是很快離開,去召了安平公主入宮。
半個時辰之後,安平公主在白露園見到了自己這位父皇。
安平公主剛要行禮,大梁皇帝便揮手打斷道:“一家人,用不著。”
安平公主有些幽怨道:“父皇還知道咱們是一家人。”
只是不等大梁皇帝回答,安平公主看著大梁皇帝的斑白的鬢髮,輕聲道:“父皇老了。”
大梁皇帝只是問道:“還在怪朕?”
安平公主自然知道大梁皇帝說的是什麼事情。
安平公主搖搖頭,“最開始有些想不明白,父皇這般人物怎麼會有做不到的事情,但後來漸漸便想明白了,父皇不是神仙,有太多事情做不成,也就想開了。”
大梁皇帝卻說道:“那樁事情朕當初的確可以阻止。”
安平公主眼神忽然黯淡下來,輕聲道:“父皇何必說這麼傷人的話。”
“你這些年身子越來越差,御醫治不好,朕卻知道,心病哪裡是藥石能醫的。”大梁皇帝說道:“那年天下紛亂,朕若是真為了你阻止那樁事情,天下更麻煩,但你始終是朕的閨女,做父親的不為閨女遮風擋雨,怎麼來說都是朕的錯,你怪朕,朕自然也想得通。”
安平公主平靜道:“父皇哪裡是一般的父親。”
大梁皇帝沒說話,對自己的這幾個孩子,他偶爾會展現溫柔一面的也就是眼前的安平公主了。
“你知道他是你的弟弟了。”
大梁皇帝隨口一說,就像是在說一件尋常不已的事情。
安平公主笑了笑,“父皇對他,好似比幾個弟弟還要上心,是因為他最像父皇?”
天底下沒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地看得懂大梁皇帝的心思,但身為女子安平公主心思細膩,加上他們血脈相連,其實能明白一些也不算意外。
大梁皇帝沒有反駁,只是說道:“他是你的弟弟,就把他當作弟弟就是。”
安平公主譏笑道:“難道父皇覺得女兒對他是別有企圖?”
大梁皇帝沉默很久,才看著安平公主說道:“咱們父女之間,相疑到如此程度了嗎?”
安平公主看著大梁皇帝,一時間沉默不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
……
安平公主入宮和出宮,也就只花了不到兩個時辰,大梁皇帝從白露園返回御書房,看著李恆新送來的摺子,面無表情。
李恆輕聲道:“是太史令的摺子,宰輔大人親自送來的。”
大梁皇帝隨手拿起摺子,也沒有翻開,只是放到蠟燭上點燃,然後隨意丟在地上,吐出兩個字,“腐儒。”
李恆本不想說話,但想了想,還是提醒道:“陛下這般,的確把那孩子架在火上烤了。”
大梁皇帝笑道:“不經歷風雨,怎麼長大啊。”
李恆說道:“也太著急了些啊。”
“著急嗎?朕也沒多少時間了。”
大梁皇帝走到門口,看著那場春雨,神情淡然。
李恆沉默。
良久之後,大梁皇帝說道:“他走了。”
李恆一怔,隨即明白過來,輕聲道:“恭送大將軍。”
大梁皇帝沉默無比,沒有任何情緒,他的朋友知己同道們,越來越少了。
似乎離真正成為孤家寡人那天,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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