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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間,陳朝也喃喃自語,「我當真不能為她做些什麼嗎?」
心頭那道聲音輕輕響起,「她還是個孩子,你就這麼忍心看著她去死?你送她去歸處,耽誤得了你什麼事情?」
那道聲音很平淡,但卻充滿某種誘惑的意味,讓陳朝無法集中精神,但此刻腦子裡的痛苦卻是小了許多,但他腦子裡的聲音卻一道接著一道,連綿不斷。
「你修行是為了什麼?」
「只是為了自己不被人主宰生死?」
「那你做什麼鎮守使?」
「你這一生,誰都不願意相信?」
「一切因利而行?」
「你這樣的人,能走到武道巔峰?」
腦子裡的聲音一道又一道響起,那聲音自始至終都是平淡,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可也正是如此,才讓陳朝有些惘然,然後深陷其中。
他喃喃道:「我做錯了?」
那道聲音沒有回答,只是身前那個一直站在燈籠前的小姑娘,忽然消失,等到她再次出現的時候,便已經是另外景象,她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那張小臉上滿是鮮血。
她的一隻手,已經被一隻長相兇惡的妖物吃了大半。
「怎麼會……」
陳朝瞪大眼睛,眼中疑惑和自責的神情充斥著整個眼眸,若是自己真的陪著這對母女一起去往白鹿州,這個小姑娘是否就不會死?
自己晚去劍氣山影響不大,但對於這小姑娘來說,卻不同。
那或許就是生和死的區別。
那道聲音又在此刻緩緩響起,「後悔嗎?若是後悔,為何當初又要這麼做?」
陳朝默不作聲,只是有些痛苦地閉上雙眼。
懷裡的那隻香囊在此刻正好又掉落出來,陳朝有些失神低頭看了一眼,然後喃喃道:「我非得救她不可嗎?」
心頭聲音響起,「若是你自己都不知道,那誰又知道?」
陳朝說道:「我本來不欠她什麼,我做些什麼,和不做些什麼,誰都無法說我什麼。」
「外人無法說你些什麼,但你的那顆心呢?」
陳朝皺眉道:「那顆心是我的心,我的意志它又如何能違背?」
「它若是不能違背,你此刻在懷疑什麼?」
心頭的那道聲音,緩緩而起,如同流水,在陳朝的心間流過。
陳朝默不作聲,只是再想開口的時候,心頭聲音已經消散,等他再抬頭看向前方,那盞燈籠只是孤零零地落在前方,並未再有什麼景象。
心魔消散。
陳朝此刻已經是汗流浹背,回過神來之後,發現自己掌心其實並沒有那隻香囊,只有滿手血汙。
是一手妖血。
陳朝皺了皺眉頭,其實大抵明白如今會如此是為何,境界衝擊加上這妖物應當是吃了不少人,沾惹了妖血之後,正好被那些所吃的百姓怨念入侵,一瞬間的心神失守,便造成好似心魔入侵的現狀,但好在這妖物境界不高,這也並非真的心魔,所以並未堅持多久,便幻象消散。
只是這也為陳朝敲響警鐘,他的心中仍舊有些東西不夠堅定,這東西始終是個隱患,或許會在某一刻徹底爆發出來,而且那一定是個緊要關頭。
陳朝沉默片刻,撿起那顆妖珠,放在掌心端詳許久,他只能感覺其中有些怨念,但卻沒辦法消除,擅長此道的,大概還只能是那些和尚,陳朝收好妖珠,再去撿起那盞燈籠,只是正要往前走,幾步之後,卻又停下。
拿出懷裡的香囊,陳朝沉默看了幾眼,心魔雖然消散,但此刻這個問題還是擺在了他的身前。
陳朝有預感,這或許是
自己最後的機會,要是不把握住,只怕是就一定會在自己心底埋下一顆種子,等到之後當真再是心魔在心中爆發,陳朝或許會因為如今的決定而有大-麻煩。
陳朝剛想轉身,卻又喃喃道:「若是我此刻去轉身回去,那我是為了自己之後打算,還是隻想幫她而已?」
陳朝想了許久,都沒有一個答案,但最後他收起香囊,笑道:「就當你已經付了報酬。」
然後他轉身沿著原路而回,在天亮之前重新來到渡口處,此刻遠處天邊這才泛起魚肚白,渡船並未在岸邊,一側也沒有行人旅客,陳朝沒有猶豫,縱身一躍,便選擇渡江而行。
陳朝提氣過江,到底是不如那些方外修士,可以憑藉胸中氣機直接一掠而過,而是在江水中間不得不再用腳尖輕點江面,再借勢而過,等渡過大江之時,正好那個之前的艄公也來到河岸。
此刻天尚未大亮,艄公看不清楚陳朝的面貌,只是能隱約看到一道身影,從自己頭頂掠過。
艄公抬起頭,有些喃喃道:「神仙啊。」
……
……
既然決定了要繞路走一趟白鹿州,陳朝也不在路上多耽擱,開始沿江而下,去尋找那對母女的身影,不過是一夜的工夫,陳朝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應當是趕得上的。
只是一日順江而下,陳朝特意走得快了些,可直到日暮時分,陳朝都沒有看到那母女包括那老僕人的行蹤。
陳朝站在江岸旁,看著那落日漸漸要藏於山後,陳朝眼裡的擔憂多了幾分,依著那對母女的腳力,理應不應該到了此刻還沒被他找到,就算是那對母女已經不幸遭了毒手,陳朝一路之上也沒有察覺到任何妖氣和血腥氣。
陳朝臉色陰沉,最後選擇提刀朝著莽莽深山走去。
一個時辰之後,天色已晚,伸手不見五指,今夜還是個濃雲遮擋明月的夜晚,陳朝提著一盞燈籠,此刻身前正跪著一個大口吐血的人形妖物,如今這個妖物的處境悽慘,除去大口吐血之外,他的一隻手臂早就被陳朝斬開,血流如注,一點停不了。在他四周,更有數只匍匐在地渾身顫抖的妖物。
陳朝盯著這隻在方圓數十里都可稱雄的妖物,手中斷刀在滴血。
「我只有一個問題,你要是敢騙我,我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地刮下來,放心,這種事情我很有經驗,你在天亮之前,死不了。」
陳朝緩慢開口,聲音卻在那妖物聽來卻是如同來自地獄的寒風,一點點颳著他的傷口。
身為這方圓數十里的妖王,妖物此刻知曉自己今夜想要活下來已經是奢望,但怎麼死,卻還是很不一樣,它沉默片刻之後,還是沙啞開口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有一對母女,外加一個老人,一共三人,今日出現在過這方圓數十里之外,你們……他們是不是還活著……」
陳朝盯著這隻妖物的眼睛,眼中的情緒很是冷漠。
妖物一怔,隨即眼裡滿是怨毒,「今日我們沒有碰到你說的母女!」
陳朝移開目光,落到那些周圍的妖物身上。
很快那些妖物便七嘴八舌地開口,都是說沒有遇到過一對母女,他們其中大多數妖物甚至不會在白日出山,而是會等到夜晚才有所行動。
陳朝收回目光,這才緩緩哦了一聲,然後一刀削下那妖物的一大塊血肉。
陳朝冷笑道:「還在說謊?」
妖物對於人類的血氣十分敏感,即便他們沒有主動去吃人,但也肯定能夠覺察到路過的人類。
妖物痛苦咬牙,剛想說些什麼,陳朝已經又一刀削去他的一大塊血肉。
妖物發出一聲痛呼,死死盯著這個宛如惡魔一樣的年輕
人。
陳朝面無表情,「我勸你最好想清楚再說,我說能讓你痛苦一夜,那便能讓你痛苦一夜,想騙我,就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
妖物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朝不等他反應,接著又是一刀。
對付這些妖物,他有的是辦法,遠比一般人想的要多,在天青縣的那些年,他不知道對付了多少妖物。
妖物悶哼一聲,這一次沒有出聲。
陳朝也不廢話,一刀直接將它的腦袋割了下來,然後隨意丟出,那顆腦袋在地上滾了一圈,最後在一隻妖物前停下,那妖物早就害怕得渾身顫抖,陳朝平靜道:「沒什麼好說的,你要是敢騙我,我真會讓你生不如死。」
那妖物本就是懼怕於那妖王的地位才不敢開口,如今妖王已經死,它連忙忙不迭磕頭,然後如同倒豆子一般一股腦開口,「清晨時分是有三人出現那江岸那邊,我們本是準備出手吃了他們的,但後來有個修士出現,將那老人打死,將那對母女擄走了。」
陳朝沉聲道:「老人屍首在何處?」
那妖物哪裡敢猶豫,立馬說道:「被那修士丟到了江中,早就被那些江中的魚分食了,我們當時在遠處遙遙看著,原本以為也難逃殺身之禍,但那修士發現了我們,但不知道為何沒有出手,就此遠去。」
陳朝盯著那隻妖物,問道:「那修士朝什麼方向去了?」
妖物說道:「東南方向。」
……
……
提著燈籠離開深山,陳朝重新來到江岸旁,神情變得陰沉起來,原本想著那對母女或許已經被這些妖物分食,但最後的答案雖說也不太妙,但還算是有些讓人能夠接受,只是這又涉及到了方外修士,讓陳朝便是更加擔憂。
修士擄掠尋常百姓要做什麼?
答案現在雖然還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陳朝眯了眯眼,轉身朝著東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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