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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在弔客化煞的這段記憶中,並沒有看見其他人的出現,所以這很可能是一場意外。
一場人為的意外。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弔客吸入扶桑鬼樹的鬼氣,化而為煞的日子,正是綿遠縣裡剛開始鬧旱災的那段時間。
秦少游在過去的幾天裡,翻看了不少縣衙與鎮妖司衙門裡面的相關記錄,發現從鬧旱災開始,綿遠縣境內就不斷的有妖情發生。
他還與手底下的幾個小旗官討論過此事,大夥兒一致認定,這些妖情很可能與屍王化魃有關。
這是屍王與許房君搞出來擾亂視線的。
目的是為了引開鎮妖司與有心人的注意,讓他們不會把目光投向雙桂村的龍王廟。
必須要承認,屍王與許房君折騰出來的這些手段,還是有些用處的。
要不是他們先後遇到了葉知秋和秦少游等人,還真有可能靠著這些障眼法矇混過關,叫屍王真的成魃。
回到弔客化煞的事情上。
秦少游推斷,在送葬隊伍遇襲的道路附近,應該有著一條與地下溶洞相連的地脈。
正那條地脈中,蘊含著有屍王與許房君故意釋放出來的鬼氣。
而送葬隊伍遇襲,白事見血並死人,本來就是一件非常凶煞的事情,更不要說死的這些遇害的人,還都含有很大的怨氣與恨意。
這些煞氣引動了地脈裡的鬼氣,與之產生共鳴。
恰好弔客的鬼魂化作惡鬼逗留在了人間,於是就被扶桑鬼樹的鬼氣入了魂,將它催生成了煞鬼。
所以這件事,既是巧合,又是人為。
化作了煞鬼的弔客,循著自己母親棺材的氣息,找到了那夥襲擊他們的山賊。
這些山賊根本不知道大禍已經臨頭,正在他們的山寨老巢中,點著篝火喝酒尋歡。
弔客的突然出現,嚇了這些山賊一大跳。
但山賊們都是兇惡之人,認出了弔客後,反倒是不慌了。
甚至還有山賊放聲嘲笑:“你活著的時候,我們都能虐殺了你,你現在成了鬼,我們又豈會怕你?正好長夜難眠,拿你尋點樂子耍!”
這幫山賊都是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的,自然也見過一些死後不甘,跑來索命的鬼。
但正如他們所說,活人都能幹掉,又豈會怕鬼?
之前上門找他們報仇的鬼,幾乎全都被他們滅掉了。
這一次,山賊們覺得也不會例外。
然而,就在山賊們準備拿出屎尿與黑狗血等物,潑灑向弔客的時候,弔客卻先他們一步動了手。
有著煞鬼實力的弔客,遠不是這幫山賊們以前見過的小鬼小妖能比。
頃刻之間,這幫山賊的脖子上面,就被套上了一根根由鬼氣、煞氣所化的吊繩,齊齊被拖拽而死。
甚至還有山賊被直接拽斷了脖子,拖斷了腦袋。
包括那個山賊頭子。
只可惜,被他搶奪回來的棺材,他是享受不到了。
一夜之間,弔客就殺光了這夥山賊,並且還用煞氣所化的吊繩,拘了山賊們的魂魄,讓他們無法去往幽冥地府,只能受其奴役控制。
弔客帶著這群山賊惡鬼,回到了送葬隊伍被襲擊的地方,讓山賊惡鬼背起這裡的屍體,又將老孃扶回到了棺木中,然後命山賊惡鬼們打著白幡,敲鑼吹嗩,充當起了送葬隊伍。
它先是帶著山賊惡鬼,將老孃送到了選好的墓地安葬,然後又將因為山賊襲擊而喪命的親朋,埋葬在了老孃墓地的左右。
如果事情到了這裡就結束,弔客便魂歸地府,哪怕它在走之前滅了這些山賊的魂魄,秦少游也得誇它是個漢子,為親人、為自己報了仇。
可惜的是,弔客在虐殺了山賊,拘役了他們的魂魄,品嚐到了活人生命與血液的味道,享受到了掌控他人生死的權力,竟就此迷失了。
尤其是在報了仇、安葬了老孃與慘死的送葬親友後,弔客人性裡最後的一點願望得到了卻,便徹底的迷失在了慾望中。
它不僅沒有魂歸冥府,反而還強行逗留在了人間。
為了獲得更大的力量,獲取更多的惡鬼奴隸,他開始害起了無辜的人。
在郊外害人還不夠,弔客還來到了縣城裡面,上演起了索命的故事。
曾經的屠龍者,就此變成了惡龍。
弔客的故事,讓秦少游很是唏噓。
同時在弔客死後化作煞鬼的幾段記憶中,秦少游還看到了老廟祝,看到了幾個乞丐。
弔客能夠進入綿遠縣城,就是被老廟祝帶進來的。
那個時候的城隍廟,香火很是冷清,更沒有香客供奉錢糧。
為了能夠有口飯吃,老廟祝經常會去幫人做喪事,搞些破地獄、下血河的儀式。
這些儀式有沒有用,老廟祝自己也不清楚,但死者家屬覺得有用就行,而他也能借此混上幾頓飽飯,拿到一些辛苦錢。
就在不久之前,老廟祝接了城外鄉下的一個喪事活兒,在辦完了回城的路上,遇到了弔客。
弔客沒有害老廟祝的性命,只是威逼利誘,讓老廟祝把它棲身的絞繩帶進城,供奉在城隍爺的頭頂。
老廟祝雖然一把歲數了,可是他還不想死,再加上吊客除了恐嚇威逼,還利誘說會幫他把城隍廟的香火搞起來,讓他不用再辛苦的出去給人做喪事討活路。
於是老廟祝妥協了,將弔客棲身的絞繩帶回到了城隍廟裡。
剛開始,老廟祝還有些畏懼,怕城隍爺會怪罪他與妖鬼合謀。
可是隨著弔客鳩佔鵲巢,並且連著害死了好幾個人後,城隍爺卻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老廟祝便放下了心。
雖然被弔客害死的人,都是街坊鄰居,但老廟祝不僅沒有憐憫同情,反倒覺得他們活該。
誰讓他們活著的時候,不來城隍廟裡燒香,不供上錢糧瓜果?
活該他們被惡鬼索命!
這都是報應!
而在弔客開始害人後,不少街坊鄰居跑來城隍廟燒香求保佑,讓這裡的香火漸漸變好。
老廟祝非常高興,為了保住城隍廟的好香火,他越發的助紂為虐,甚至在守夜人上門排查的時候,還故意幫著弔客遮掩隱瞞。
也就是朱秀才透過他發展的眼線,知曉了城隍廟裡面有古怪,讓守夜人收斂氣息,換上便裝進來調查,否則肯定會被老廟祝再次瞞過。
至於那幾個乞丐,也正如秦少游猜測的一般,不是什麼好人。
他們在聽說了這幾條街道里,發生了弔客索命的事情後,先是趁亂跑到死者家中盜取財物。
到後面慾望大了,膽子也大了,白天的時候看準目標,等到晚上就摸上去,殺人劫財,將死者勒死後,偽裝成上吊的樣子,把鍋推到弔客索命的事情上。
乞丐們以為自己乾的這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弔客早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但弔客沒有揭穿他們,反倒是放任縱容。
它想要將這些乞丐當作蠱來養,等他們害的人多了,身上沾染到的怨氣、戾氣、恨意以及因果多了,再將他們殺掉,讓他們化作厲鬼,以壯大自己的實力。
只是弔客沒有想到,這蠱沒有養成,它反倒是被養的蠱給出賣了……
這也算是因果報應。
看完弔客殘存的這幾段記憶,秦少游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一個個人,這一出出一幕幕的事情,無一不是人性中陰暗面的體現。
還好……
秦少游抬起頭,看向院子裡面正在與惡鬼浴血廝殺的守夜人。
還好在這個黑暗的世界裡,還有著這麼一群守夜人。
雖然在他們的身上,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陷與毛病,但卻用生命守護住了一方安寧。
這些守夜人,守的不是夜,而是黑暗裡的一點希望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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