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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先來了公孫瓚攻破鮮卑的捷報,又傳來了大將軍收復兗州,將率軍回京的訊息,西京城民得聞,又是一片歡呼慶功之聲。畢竟每有一次勝利,他們距離回到太平歲月就似又近了一分。但陳沖並不這般想,他反覆研讀,從軍報行文中看出些許不對。
首先是曹操不服軍令,若只是書信頂撞劉備也就罷了,卻在劉備明確下令後依舊拒絕撤退,這絕非好事。若在尋常戰場之上,他如此行為,無論是擅自進攻和撤軍,都會牽連全軍,但好在沒惹出什麼大禍。現在要給他治罪,恐怕又難服人心。可現在不治,日後要如何處置,才能將兗州收歸國家所有呢?
其次是幽州的戰事雖勝,但軍報上顯然意猶未盡。公孫瓚說他先勝鮮卑,又當袁紹,眼下士氣高漲,故而打算乘勝追擊。先北上彈汗山,屠滅北虜,後南下鄴城,夷族袁氏,終報捷於京中,獻俘於太廟。文字固然極壯膽氣,但未免過於不切實際了,按軍報所說,遼西尚有戰事未定,公孫伯圭不趕緊解圍,卻想左右開弓,以幽州一州之力力敵雙雄,這是取禍之道啊!
曹操的事他打算從長計議,但幽州之事卻是刻不容緩。陳沖次日以急報發信雁門,讓段煨於平城點兵,做好公孫瓚頓兵彈汗山下,為他解圍的準備。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眼下來說,陳沖最為關注的,是朝中漸漸對劉備生出非議。
原來曹操撤軍之後,心中仍自不甘,竟越過劉備向朝中上表。表書到達時,天子恰好在尚書檯聽政,見是曹操所寫,便讓侍中孟建在一旁當眾念出。
書表中字數不少,故而此處僅能進行摘要簡介。表文開頭先是極言蛾賊之惡,回顧中平以來的歷年戰事,歷數被蛾賊殺害的國家重臣,名單長篇累牘,聞者無不感懷變色。而後曹操又談及黑山軍與更蒼軍,黑山軍於並冀之間長期割據,國家卻不計前嫌,以“聖恩沐化,天德昭彰”,但張燕不記恩德,竟背主反覆,可謂“狡猾至偽,遠勝孟嘗”。而更蒼軍膽敢僭越,以“豺心狼膽,噬人毀國,不捨晝夜”,以致“關東洶洶,民意騷然”。此兩子者,正是國家錐心之害,不除不足以振社稷。
書表寫到這,曹操才開始談及此次戰事。他說濟北一戰,王師精強,賊軍貧弱,圍城日久,蛾賊苦寒且飢,勝戰已定,不過或早或晚耳。但大將軍劉備卻不顧正偽之別,私自與偽朝和議,又自行解圍,將兩城三萬賊子放歸泰山,雖得兩城,卻不能為國靖難,又有何用?因此,曹操向天子遞表,希冀天子能賜予他討伐蛾賊之權,他必結草銜環,奮發勇武,削平東嶽,搗破臨淄,斬賊首,以清白二州還奉天子。
孟建唸完,臺中一時無人敢言語。天子問陳沖有何意見。陳沖回答說:“若要以斬級平定天下,高祖怕不及項藉十一,如何能有天下?平定亂世者,平民心所怨耳,大將軍既得其地,又施恩於賊民,又有何錯呢?若我在前線處事,亦如此。”
天子聞言,也就不多過問了,只是到底有流言傳了出去。流言說,高祖施恩,庶民感念高祖,大將軍施恩,卻不知庶民感念誰人呢?意思是劉備有非分之想,篡權之慾。陳沖暗地裡派人查訪,卻找不出來頭。這便是流言的可怕之處啊,他們的傳播比風還容易,但影響卻大得多,畢竟風不會留下痕跡,而流言會腐蝕人心。
到了十一月初,劉備一路走走停停,終於返回長安。他策馬行至渭橋時,見到長安繁華了許多,去年紮營的地方,如今已陸陸續續建了一些新茅屋,南岸的荒原被開墾為農田,即使在冬季裡,也能看清田埂交錯,這些情景在關東已是很難見到的。
劉備將紮營的地點暫改為渭水北岸,休憩一夜後,他便精神抖擻地邁入尚書檯,向天子述職。臺中各官本來以為,流言之下,劉備或許會惶恐畏懼,主動向天子解釋請罪,但孰料劉備恍若無事,在朝堂上無論是站是坐,嵴梁都挺直如松,面色也不減分毫。等到他說話時,劉備康慨陳詞,聲若洪鐘,先向天子談論兗州情形,而後又為四州將士請功,最後才說及明年戰略。
他說:“兗州接連大戰兩年,頗為殘破,當先修政理,復民農桑,臣以為,兩年之內,兗州不宜再起兵戈。”
天子聞言,立刻問道:“若兗州不起戰事,大將軍打算如何平定青徐呢?”
劉備抬首,直直答說:“以當下情形,偽朝頗有效死困守之意,年中雖生有禍亂,然青徐二州為其根本,經營多年,民心繫之。而我關東諸州多年不治,多有暴官滑吏,民心厭之,故而兩州雖弱,卻非強攻所能討取。高祖在關中約法三章,以殺人者死,盡得關中民心,才能成就基業。陛下此前令邊使君持節往東,賑災四州,亦是如此。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只要待青徐百姓歸之如水,便是我軍平定青徐的時日了。”
言語落地,臺中諸公眼神各異,天子的面色也有所不虞,他問道:“都說大將軍麾下精卒如雲,名將無匹,可今以大將軍之意,莫非要坐視偽朝自滅,而令雄兵無用武之地嗎?”
劉備一愣,顯然沒料到天子會如此尖銳地提問。他想了一會,回答說:“現下北虜猖獗,若為國家百年計,當先……”
他還未說完,陳沖從席上站了出來,他打斷劉備,對周圍人說:“齊賊衰落,又孤立無援,滅亡不過早晚之事。但如今袁術擅殺關東郡守,又與齊寇勾結,割據豫揚二州,擴千里之疆,擁十餘萬眾,豈非國家之大患?其治下百姓慌慌,萬民飢餓,又豈非必肅之流毒?陛下,大將軍所言乃是正道,若要先平青徐,還當先定淮北。”
天子看了陳沖少許,面色稍稍緩和,他頷首說:“我本只是來此學習政務,說些無知之言罷了,萬事都還是由大將軍與先生作主。只是江山社稷非比尋常,乃是祖宗基業,還望諸君多多盡心才是。”
說完,他便拂袖起身,大踏步離去了。
天子口中說著自己是無知之言,但在座的恐怕沒有一人敢當真。無論如何,天子是君,劉備是臣,君臣之別有如天地,天子說出這些話,恐怕已是對劉備有些許不滿了。但別說朝野之中,就是如今禁衛之中,泰半都是出自劉陳門下,天子這麼說,莫非有什麼深意嗎?又或許是做給誰看?
等中朝結束,劉備等諸臣一一散去,才緩緩對陳沖說道:“我看陛下的時候,陛下不會也覺得芒刺在背嗎?”中宗時大司馬大將軍霍光輔政,曾廢海昏侯而立中宗孝宣皇帝。殷鑑在前,故而孝宣皇帝對霍光畏懼至極,事事請示,不敢自作主張,但每次看到霍光,又覺得有芒刺在背。劉備此時發出此言,顯然是對天子言語也懷有不滿。
陳沖倒平靜得多,他勸慰說:“這本就是尋常事罷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當年你我帶軍進京,就應該猜想得到,無論是怎樣的臣子,怎樣的聖君,也都會有生齟齬的時刻,只要大家都能識得大體,這些都不算什麼。”
劉備聽出來,顯然這些時日裡,陳沖已歷經了許多詰難。他感嘆道:“辛苦你了。”而後又原地踏著左腳說:“只是這樣下去,恐怕不是什麼長久之計,朝中你撐得住嗎?”
陳沖笑道:“該怎麼做我是知道的,我也不是隻會做好人。”劉備知道他的意思,這背後的意味讓他有些沉重。
故而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去談回京的感想,劉備說,西京漸漸繁華,卻讓他想起在兗州的見聞。他詳細道:“一路上百姓衣衫單薄,面色悽苦,沿路的農田基本都荒蕪了,也沒有幾個孩子。孟德修的京觀據說有六丈高,但我不敢去看。而郡國的百姓卻連河邊也不敢去,我聽不少人說,大河底全是厲鬼,常人去了河邊,千萬莫踩河沙,否則就直陷河底,被厲鬼們當做犧牲平定怨氣呢!”
當夜,他到陳沖府上歇息。用膳時,劉備看見陳時已能行走,便上前逗弄他。劉備身上有股莫名的親善氣息,陳時很喜歡,便纏著劉備,說些不明白的話。
劉備把這小孩抱起來,伸出一根指頭,陳時果然伸出小手笨拙握住,嘴角咧出稚嫩的笑容。劉備笑了笑,轉過頭來對陳沖說:“說起來,你好久沒有看過阿鑑了,也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你哩!”
陳沖知道他說的是劉燮,劉燮和陳時前後只差一個月出生,如今也有近三歲了。但與陳時不同,劉燮生得很是聰明,按劉備說,劉燮現在不僅會說漢話,也會說些胡語。
最令劉備欣喜的是,隨著年歲日長,長子手心的紋路竟長得與眾不同。常人手紋乃是兩橫兩豎,他卻是三橫一豎,好似一個“王”字。他私底下請孫乾幫忙看相,孫乾看過後不敢多言,只對劉備說,公子有真人之相,命數貴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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