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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聽說漢軍趕來交戰,於是緊急召集諸將商議,做最後的安排佈置。

眾人聽說漢軍自南逼來,前鋒已不足十五里,都面容失色。曹操說:“我自率中軍列陣,淳于瓊領兵為左拒,誰人領兵為右拒?”

一時無人敢應,都偷偷看夏侯淵、曹洪等曹操族人。卻見夏侯淵按刀不動,氣色平和。最後乃是任城相、騎都尉李乾站起來說:“乾願領右拒。”曹操喜道:“昭達領右距,最和我意。妙才、子廉、伯南都隨我居中軍抗賊。”伯南即曹操妻弟秦邵。

李乾乃是山陽鉅野出身,其家是當地著名的大族,在曹操初到兗州時,李乾便以雄氣聞名,麾下有門客數千人,其子李整與從子李典、李進也是州中有名的青年才俊。曹操這些年來抵禦黑山、河口大戰,征討齊漢,抵禦袁術,往往都以李乾為別隊,李乾也往往不負眾望,屢立功勳。此時李乾身穿一套銀色的明光鎧甲,帶著一匹高大的烏騅馬,在日光下銀光閃閃,氣勢逼人。他對曹操說:“只是敵眾我寡,不可在平地上置陳,往北五里為兩水相交處,可以列陣。”

荀彧也贊同:“在北皮城南列陣,就好似當年明公在河口,地勢狹促,兩側有河水阻隔,朝廷縱然兵多,也無法包抄,是決戰的好地方。”

於是步騎都向北開拔,抵達北皮城南。只見絳水與漳水自兩側流來,在遠處匯成一江,相夾之間,蘆葦浩蕩無垠,人馬從中而過,隱隱約約,不能見全貌。當年那些隨曹操參與過河口大戰的,都不禁感嘆道:“真似河口也。”

於是又按河口安排,令甲騎藏身在最後,待敵軍深入之後,再行夾擊。此時計議已定,各將紛紛散去,各部也隨之列陣在蘆葦之中,靜待漢軍到來。

在等待的時候,曹操問郭嘉說:“已派人去通知子孝了嗎?此戰能否得勝,就全著落在他身上了。”

郭嘉說:“請明公放心,收到訊息不過一刻,我便已派人去了,渡河的地點,我也秘密藏了船隻與木板,不用兩刻鐘,他們就能搭好浮橋。”

曹操微微頷首,又吐了口氣,感慨道:“此戰的生死,就只能看子孝能否如計行事了。”

正說話間,他們聞到了一股泥土的味道,是那種很多人奔波在泥壤中,腳步掀開泥壤後散發的新鮮土香。所有人都知曉,漢軍已經來了。

此時太陽尚且偏東,但天空中烏雲密佈,因此天色不免有些昏暗。霸府的大軍,自東向西,緩緩地出現在地平線上,密集的人馬向兩翼展開,如林的戰馬騎士進入兩水之間,黑壓壓遮住了南邊有光亮的天空,就像一座綿延不盡的山林,橫亙在南面,也橫亙在北平曹軍的心中。

劉備與眾將觀察敵情,有幕僚說,看樣子,此處的賊軍人數至多不過四萬人,又是三面環水,無路可逃,我軍已是必勝了。

可魏延卻不以為然,他說道:“此地無處可逃,是為死地。曹操舉國而來,將兵置於死地,是為決一死戰。就像是野狗,逼急了能夠咬人。而這裡蘆葦叢深,土地泥濘,不利於跑馬衝突,地勢狹小,又不能以眾欺寡,非戰之地啊。明公,不如暫緩合戰,分兵去拿下南皮,渤海一下,我軍和鎮北將軍合兵,賊軍還有活路嗎?”

劉備點頭說:“文長說得對,不過我三軍既來,與賊軍不過舉箭之遙,想退兵,那是不可得了。”

法正素來奇計迭出,他見此地蘆葦深厚,又三面環水,突然心生一計,說道:“不如縱火焚之,何如?”眾將都連聲讚歎,但荀攸卻說:“此時無風,而前幾日又常常刮北風啊。若是縱火時,北風又吹起來,恐怕會燒了自家的。”袁譚也說:“火燒雖好,但如果驚了戰馬,恐怕軍陣反而大亂。”司馬朗也進言說:“曹賊如此大逆,最好還是生擒示眾,如果一把火全燒死了,屍骨不存,恐怕南北不信其死。”

張飛此時已聽得不耐煩了,他對劉備說:“大哥莫忘了,當斷不斷,反亂軍心。如今我眾賊少,可以以十敵一,斷斷不會有差失的。何不速速決戰,天黑就好收兵吃酒哩!”

此言一出,此前思立戰功的諸將們也紛紛請戰,好日後封個千戶。劉備見騎士戎馬強盛,蘆葦中曹軍稀稀拉拉,步騎混雜,覺得人心思戰,我強敵弱,應該有勝算把握。他最後問關羽與徐庶道:“合戰勝算幾何?”

徐庶躊躇良久,緩緩說:“如明公先取南皮,勝算九成;縱火焚之,勝算八成,跑馬廝殺,勝算七成。”

關羽則說:“曹操善用兵,兄長千萬不可小覷,此次以眾凌寡,亦當盡全力,我願為兄長前驅。”

劉備聞言,下定決心說:“縱火焚燒,過傷陰德,難免受人詬病,還是罷了,七成勝算也足夠。”他拍著關羽的肩膀道:“那先鋒之任就交給雲長了!”

於是下令擊鼓,以關羽率各部驍勇為前鋒,出鐵騎衝擊。

在入陣之前,劉備先命射堅馳馬陣前宣武。

射堅內穿一襲絳色深衣,頭戴深色皮弁,下穿青色大口褲,外穿一身極其華麗的紫色披袍,腰間還綁著一條金釘腰帶,坐在一匹青白色的戰馬上。戰馬身上套有深青色鐵皮穿制的馬鎧,馬頭也有漆成白色的整片鐵製面簾,只露眼鼻,面簾兩側各插有三支極長的白色羽毛,代表著他為霸府親信的身份。

射堅得令後,當即接過詔書,一手攬韁繩一手持詔書出陣。與他同時出陣的還有七騎,戰馬踏泥而起,紫袍隨風颯颯,羽毛與褲腳在風中一起擺動,頗有神仙中人的風範。

射堅領眾至兩軍陣前,清了清嗓子,展眷宣讀道:“子司隸校尉衝,告河北諸將校部曲,及曹操宗親內外:往者雒陽動亂,率土分崩,生民之命,不知亡幾。以致天下之事,皆曰漢祚衰微,國將不國。究其根本,乃袁紹亂命於幕府,而董卓又篡權於紹也。”

《基因大時代》

“袁氏無德,險破家國,蒼天有幸,而降神武。大將軍興兵朔野,先帝以為倚重。後復三河之險,收東西京畿,於是三克偽朝,兩破袁術,救操於水火之間,寬紹至至仁之境。孰料中更背違,棄同即異,竟罪天下!”

“河北兩州,世祖龍興之土,朔北郡縣,中原制安之居。是故六海所望,無以委失,乂清國土,必可得也。今邊境無事,方內生養,蓄力待時,並兵一向,而河北區區兩州之眾、分張守備,難以御天下之師。易京、無終沮傷之氣,難以敵堂堂之陳。”

“比年以來,曾無寧歲。征夫勤瘁,難以當子來之民。此皆諸賢所親見也。王郎詐帝,見擒於趙,英布不甘,授首淮南。可知九州之險,是非一姓。此皆諸賢所備聞也。明者見危於無形,智者窺禍於未萌,是以微子去商,長為周賓,陳平背項,立功於漢。豈宴安鴆毒,懷祿而不變哉?”

“今國朝隆天覆之思,宰輔弘寬恕之德,先惠後誅,好生惡殺。往者涼將段煨舉眾內附,位為上司、寵秩殊異。胡軫、董越為國大害,叛主仇賊,還為戎首。屯田五載,殊有苦功,皆校尉,無咎。”

“軫等窮踧歸命,猶加盛寵,況河北賢知見機而作者哉。誠能深鑑成敗,邈然高蹈,投跡微子之蹤,措身陳平之軌,則福同古人,慶流來裔,百姓士民,安堵舊業,農不易畝,市不回肆,去累卵之危,就永安之福,豈不美與?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發,玉石皆碎,雖欲悔之,亦無及已!其詳擇利害,自求多福,各具宣佈,鹹使聞知。”

射堅說罷,曹軍陣中鴉雀無聲。劉備對身邊人讚歎道:“射文固不愧是名家子弟,把蔡公的話說得這麼好,真是難得啊!”

話音到此,漢軍又從陣中領出一檻車,退到射堅身前,射堅將檄文收回懷中,指著檻車內的夏侯惇,對曹軍陣中高聲道:“聽聞爾等自立九武,以夏侯元讓為明武大將軍,可如今其已為俘,囚於一車之內,不知生死何時,豈不可笑?今言已至此,若再不降,此亦爾等之明日!”

陰暗的天空下,曹軍仍然沉默不言。而夏侯惇受縛於車內,口塞粗麻,無能言語,想死亦不可得,只能嗚咽幾聲,又被漢軍拉回到陣中。

劉備見狀,環顧身邊的將士,見他們都神色肅穆,英姿勃發,心想:確實是作戰的時候了。於是簡單吐出兩個字:“擊鼓!”

這一刻,風似乎停了停,而後是如雷鳴般的鼓聲,如同滾滾的波濤般向北方灌去。鐵甲破空的脆響亦匯入鼓聲的海洋,騎士們手持長矟狂奔,彷彿陰森森的森林刺向天空,無數的劉字大旗與飛虎旗在疾馳中飄揚起來。

千騎湧動,如同山脈崩裂,馬蹄翻飛,更震撼大地顫動,彷彿萬劫末世之日,已經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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