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瑞聰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十章 鴻鵠翔於寥廓,季漢彰武,陳瑞聰,小說天地),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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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詡出兵為呂布左翼解圍,確保了整個戰場的局勢不至於完全糜爛,但對於呂布的右翼來說,卻沒有任何幫助,在苦苦支撐了近半個時辰後,陣線終於要陷入崩潰之中。
呂布本陣的空間已被擠壓得極為狹窄,幾乎是馬貼著馬,人一轉身,便能撞到自己的同袍,更能嗅到他們身上的汗臭與血腥味,以及目睹其眼中深深的疲勞。不知不覺,夜中的會戰已經持續了兩個以上的時辰,他們苦戰良久,水壺裡的水都喝完了,但尤覺得渴,喉嚨裡如火燒一般的癢辣,只好抓一把地上看起來還算白淨的雪塞進口裡,咀嚼出滿嘴的土腥味。
而在他們的東西南北四面的蜀人,看起來卻更多,他們高舉著火把,踩雪的聲音和幢幢人影彷彿黑色的浪潮。握弓待射的涼人們屏息靜氣,將所剩不多的氣力化作一道道還算平穩的飛失,但終究不能貫穿前列蜀人的厚甲。這些人猶如豎起毛的刺蝟,繼續向前衝鋒。好在雪深甲厚限制了他們的速度,說是衝鋒,也不過就是在雪地裡邁步行走而已。
張遼見狀,對呂布說道:“大將軍,事急矣!再如此下去已無勝算,還是早些走罷!”
呂布閉著眼睛沒有答話,而是坐鎮在本陣中央,焦急地等待著李黑從韓遂那裡帶回來的訊息。直到魏續的從騎從黑暗中踉蹌跑來,哭喊著跪倒在呂布腳下的雪地上。原本想盼來援軍出兵的訊息,不想聽到的卻是蜀人自中陣突破,魏續已然戰事的噩耗。
聽說更多的蜀軍將直抵本陣,呂布身邊所剩將士無不驚駭。而張遼則再次上前,勸諫說:“我自率百餘人為大將軍抵擋追兵,大將軍先退吧!”再看呂布,他緩緩拄著長刀從馬紮上站起來,頓感一陣頭暈目眩,他茫然四顧,淒涼自問道:“我便是退,又退向何處呢?”
張遼嘆息說:“只能先退西京了,只要天子不失,總是能有談的機會。”
呂布聽到“西京”二字,渾身一震,頓時記起了自己上次堅守長安的情形,故而本能地想駁斥,不如率軍回靈州。但是回看魏原上安坐的那些涼人,他的心又冷了下來,莫非自己還能駕馭住這些人嗎?他的內心已有了答桉。只能連聲拍著張遼的肩膀,低聲說:“有勞文遠了。”
這時候,他揮手拔出插在雪中的長槊,勐拉赤兔馬的轡頭。赤兔立刻發出尖利又懾人的嘶鳴聲,連帶著周遭戰士的坐騎們,都不自覺跟著嘶鳴了起來。外圍的蜀兵們不明所以,不由停了一停。然後他們便見到一道如鐵塔般的身影從人群中一躍而出,撞到了人群之中。
親隨們見大將軍一馬當先,原本的恐懼再次化作搏命的憤怒,也沒有聽督將的號令,就紛紛拿起武器,如潮水般湧向呂布,爭相想排列到他的身前屏護。說也奇怪,明明是逃命突圍,人們這時候卻偏偏要置生死於度外,只剩下一股升騰在心中的廝殺慾念。朝前不過數十步,便零星遇到了退下來的前鋒潰兵,潰兵見大軍踏雪而來,退無可退,也都轉身隨軍向北。
他們接連突破了兩陣,眼前的敵人少多了,可前面昏暗不辨敵情,他們只能一個勁地策馬奔走。突然,有人嘶啞地喊道:“前面有好多人!”就聽得好似黑夜之中洪流湧過,伴隨著密集如鼓點一般的踏雪之聲驟然升起,無數密密麻麻的,頭戴鐵兜鍪,渾身鐵甲的敵人從黑幕中撲出,頓時鐵器撞擊聲響成一片。
呂布聽到,蜀軍軍陣中忽然響起一陣陣的歡呼之聲,他不由往歡呼的中心處看去,只見數百步外,眾火擁簇中,有一面黃邊白底的麒麟旗幟正在火光下來回飄揚,頗為雄壯。他的心思頓時如銅鏡一般分明,那裡一定就是劉範的本陣了!自己是否要突陣做一次挽救敗局的嘗試?當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呂布隨即又頹唐地掐滅了,那裡士氣正盛,自己疲憊之餘,恐怕沒有這樣的機會。
而在劉範本陣,自然也注意到眼前這支極為善戰的涼軍。劉誕見重圍之下,竟仍不能擋住這支千餘人的騎兵,大為驚詫,對劉範感嘆說:“兄長,無怪涼人能為禍天下十數載,如此強兵,真名不虛傳!”隨即又問道:“是要多派兵馬,將他們圍殲在此嗎?”
劉範看了片刻,搖首說:“勝局已定,再多派兵,也不過徒增傷亡而已,不如毀其軍心。”而後傳令主陣北面的景顧,令他放開通道,放這支涼兵離去。果然,得見有生路放開,這支涼軍立刻從中飛馳而出,混不顧陷入重圍的右翼了。
而蜀軍的右翼也開始放鬆壓迫,中軍則繼續向西推進,很快形成一次巨大的楔形攻勢,幾乎將涼軍從中鑿穿。而左翼的涼軍得見一條生路,又迎回主帥,縱然心中有再多不甘,也不願再在這處絞肉場裡繼續停留了,在高順與賈詡的主持下,他們紛紛往北面昏暗的天際奔去。而這一退之下,陣型頓時化為烏有,劉範抓住這個良機,立即令右翼奏響進軍鼓,全軍進行合圍。
還停留在戰場中的涼軍騎士已無力抵抗,只能亡命般驅使坐下的馬匹,有的跑開了,有的則因為此前廝殺太過,馬匹已經力竭,此時才奔不過一里,坐騎紛紛口吐白沫癱倒在地,任怎麼拉馬韁轡頭,馬兒怎麼也起不來了。這些人只好騎馬奔行,但為時已晚,蜀軍的兵力此時就如同一張羅網將他們覆蓋,有相當的人從網縫中熘出,但也有更多的人馬被刀影與箭雨所留下。
剩下的涼人的抵抗還相當頑強,即使受到數倍於己的敵軍圍攻,仍然堅持苦戰。但這在大部已經撤離的情況下,註定是一種徒勞,敗局已經註定,他們繼續揮舞刀劍的意義,也不過是為同袍們爭取撤離的時間罷了。
不知過了多久,月色漸漸昏暗,廝殺聲也漸漸小了下去。等到月亮徹底在西山隱去,一絲晨光在東邊的天際渲染成紅紫色,斷流原周遭陷入徹底的沉默之中,在這昏黑的視野裡,似乎此前的廝殺與戰事都是一場噩夢。
而此戰的統帥見大局已定,已安然的進入夢鄉里。劉範再睜開眼的時候,周圍松林疏朗,見有一縷陽光從樹間投射下來,松林之外,雪霽天青,日光皎然!日頭從東邊原頂上柔和地照耀著山間。原下白雪反射一片燦爛的陽光,竟使人不敢睜眼直視。
風中雖然還殘留著點點雪汽,但頭上的天空雲朵極少,一片湛藍,讓人心胸開闊。極少數的一些雲朵,此時猶如被成千上萬縷光線所刺破,各自收縮,間隙處露出蒼穹的背景。天一下子高了好多,周遭的大軍與山塬在此時顯得微不足道。
自從出褒斜道進入關中以來,蜀人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晴天,更多的是濃雲低垂幾乎接地,沉重氣氛壓榨下,讓人忘了天有多高了。
蜀軍將士好比又打了場勝仗似的,非常高興。人們奮力打掃戰場,收編俘虜,很快就來向劉範彙報戰果。
劉範裹了一身熊皮披風,用熱水洗過臉後,再聽取部眾們的彙報,這一戰雖然斬獲極多,大約有過萬斬級,近兩萬俘虜,但損失也同樣不小,各部陣亡加重傷的兵士,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萬餘人了。好在此戰俘獲了近八千餘匹戰馬,兩千餘匹馱馬,可以極大的彌補蜀軍漸漸捉襟見肘的運力問題。
劉範聽完彙報後,沒有立即處理這些善後事務,而是問總籌事務的黃權道:“魏原上的西涼人都撤了麼?”得到黃權確切的回答後,他微微頷首,撫額笑說:“都說涼人如虎,現在看來,更類毒蛇啊!不可不防。”
而後又對嚴顏下令,讓他將俘虜的涼人都遣送漢中,交由後方的劉章的處置。全軍則往北進駐至武功,一面休整,一面向關中宣揚自己大勝呂布的訊息,並不急於進至長安,反而有現在馮翊扶風立穩腳跟的意思。
這時候,黃權忽然向劉範提出一事,說道:“我等在賊軍中俘虜一人,頗有名氣,但一心求死,公子是否要勸勸?”
劉範一問,原來是張遼。關於張遼的名聲,劉範在長安時就有聽聞,此時自然是欣喜不已,當即請人將他帶來。張遼隨幾名看押計程車卒進入本陣時,劉範見他雙手受縛,渾身血汙,因疲累不斷地喘著嘆息似的氣,眼神中卻頗為平靜,他對劉範低首說道:“但求一死耳。”
劉範卻笑說:“人生在世,豈為死耶?”
張遼答道:“忠義之道,不可改也。”
劉範聞言擊節,又問道:“君之忠義,是為獨夫之忠義,或為萬方之忠義?”
張遼沉默不言,劉範見狀,親自為他解開繩索,拍著他的肩膀說:“文遠有千里才,若此時亡命,可有百代名乎?”
說罷,劉範讓人帶張遼去洗漱飲食。董昭在一旁,把張遼眼中的感動神色看得分明,他上前恭賀道:“公子不僅得勝,又得一虎將,古之賢望,也不過如此了。”
劉範哈哈大笑,他揮手說:“先生不必說這些客套話,我還是知道審慎的道理的。”
見董昭有些尷尬,他隨即又緩和氛圍說:“先生與我初見,便問我有何志向,我並不言語,今日鴻鵠已翔於寥廓,先生可知道了麼?”
董昭心悅誠服,嘆說道:“文武之道,由君而興。”
(歸去來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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