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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經確定採納諸葛亮的戰略,劉燮就開始準備出塞的相關事宜。不料在隆安三年春,也就是積雪初融,冰河始解之際,恆王拓跋力微再次遣使來朝,向朝廷痛陳利害,敘說慕容、庫辱官兩部鮮卑的種種不臣跡象,並表示願意自行率軍,為朝廷征討兩賊。

劉燮得報後,竟一反往常對鮮卑人的熱情態度,藉口要在臺閣商議,反將這些使者釀在一旁。等到了第三日,才在宮中正式接見鮮卑使者。這一行人的使者首領名叫拔拔武,他面見天子時,雖然神情窘迫忐忑,但身姿始終挺立如松,言行也都不卑不亢,顯得既有膽氣。

拔拔武也不善言辭,上來就問:“不知皇帝陛下意下如何?我王在塞北已苦等了大半個秋冬,眼下馬兒都開始掉膘,再不回話,恐怕就只能等到今年六月了。”

鮮卑人越是焦急,劉燮反而越是淡然,慢吞吞地說:“恆王與我乃是姻親,家國之盟,豈會輕視?只是出兵到底非同小可,關乎國家大局,不得不謹慎,我催促臺閣,大臣們也總說再等幾日,我也著急啊!你們再稍等幾日,等出了結果,再回報恆王不遲。”這就又把他們打發住下,並叫大將軍馬超去接待他們。

但由於拔拔武延宕的時間太長,過了一旬,又有第二批鮮卑使者前來詢問近況,也可見拓跋力微對此事之重視,到了無可復加的程度。也可能是他也感受到,新皇登基以後,兩國的關係開始變得微妙與敏感了。

馬超此時四十一歲,被提拔為徵南大將軍後,又受封為義陽侯,是朝廷少數幾名萬戶侯之一。他去到鮮卑人的住所,進去後,那些人早聚集在一起等他了。當天馬超穿了一身白色的交領窄袖戎服,腰纏金釘腰帶。他身高八尺、儀表堂堂,鮮卑人見了,不禁耳語說:“天朝竟有這樣的漂亮人才啊!”連忙把他請進來,又給他騰出主席坐了。

馬超只配了一把短刀,跪坐在席子上,同群胡解釋說:由於前年未能剿滅遼人,國家對於此次征伐非常重視,要從五府中挑選出五萬精兵,勢必一戰立威,所以耗時不短。

哪知鮮卑人聽他如此解釋,大為惱火,為首的拔拔武霍然起身,用鮮卑語罵道:“天朝擁兵百萬,我們是知道的,但是耗時如此之久,怕不是針對賊寇,而是意在我王吧!”見首領起身,群胡爭先拔刀而起,明晃晃十餘把刀刃在馬超前後舞動。這就好比在爭食的烏鴉群中投入了石頭,惹來群胡一片喧譁。那鮮卑語的翻譯,本來坐在馬超旁邊,見胡人突然發作,嚇得臉色煞白,急忙垂頭捂臉不敢出聲。

而馬超不為所動,震驚自若說道:“兩國本是姻親,已交好兩世,天子怎會無端猜疑?只是務求一戰功成,不致使百姓遭災罷了。”他用手推了推旁邊的翻譯,讓他說給鮮卑人聽,並接著說:“你我兩國都是真正的大丈夫,要戰從來都是堂堂正正,怎麼會無端玩弄一些詭計?相信鮮卑的勇士,也對這種行為不齒。”

鮮卑人聽了這番話,又見馬超自始至終言談自若,才平息了下來,紛紛把刀插入鞘中,坐下來飲酪漿,彼此發出很大的聲音交談,好像在集市一般。過了一會,拔拔武透過翻譯問馬超說:“您這麼鎮靜,想必是戰場上有名的武人吧?”馬超笑而不語,撩起袖子露出手臂,只見手臂上盡是刀疤,還有槊間刺透留下的凹痕。群胡見了,都大喜,有人說:“男人有傷疤,就像女人有漂亮臉蛋,這樣看就順眼多了。”鮮卑人對馬超又生出幾許欽佩。

首領又說:“到了中國,人們間的禮數太多,除了我王外,大家多不慣行走街市,就在河水邊射柳消遣。大將軍要不要一起來試試?”馬超聽罷,即起身道:“正合我意!”

一行人來到屋後,見遠處河邊一顆柳樹的枝杈上懸了個草籽袋子,相去估摸百二十步開外。胡人取來弓矢,交給馬超,請他朝前走到舌尖處。馬超看射箭站立處劃了一道線,和目標相去約有八十步,就擺手說:“不必走了,就在這裡。”說罷,站在百步開外,搭箭拉弓,對準袋子一箭射去。一發而中,箭頭船袋而過,裡面的草籽嘩嘩地掉出來。

群胡見了,無不拍手叫好。命僕人拿了破袋子,重新換上新的布袋,裝了草籽,掛了上去。拔拔武要來了一支箭,這次很客氣地交給馬超。馬超也不遲疑,重新勾弦搭箭,瞄準目標,沉肩吸氣、寧神不動,然後抬指放箭,颼的一聲,再次命中目標。

這次鮮卑人卻沒有叫好,拔拔武面色沉凝,躬身施禮說:“一次或者是僥倖,第二次只能說您是神射手了。但願戰場之上,不要和您見面!”

馬超聽了,撫指大笑。

拔拔武注意到馬超沒有帶玦,毫不遲疑地擼下自己右手拇指上的玉玦,雙手交與馬超說:“這個稀罕寶物,帶在您的指頭上,才是般配啊!”馬超見那玉玦清綠澄澈,知道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也就道謝收下來可。群胡見了,也都圍上來,爭相遺贈身上寶物。

但經過這事,朝廷也知道拓跋鮮卑的忍耐恐怕也到了極限。劉燮私下裡對臺臣們說:“在雲北養鮮卑,就好像在牢籠裡喂狼,既不能讓他餓死,也不能激出他的兇性,也不知多少年才能養成好狗!”

諸葛亮則說:“臣在策論中雖說要提防鮮卑,但誠如吳起所言,固國根基,在德不在險,只要朝廷勤修政治,強盛百年,自然令群夷賓服。”

劉燮“嗯”了一聲,終於令魏諷草擬詔書,又令劉放找拔拔武等人傳口諭:“出兵的事情已經定下了,就在今年三月,國家出五萬鐵騎,由後將軍孟達為主將,撫軍將軍周不疑為副將,貴部只需派人引路即可,勢必一戰功成。”

群胡聽說主將不是馬超,都頗有些失望,但此時終於有了答覆,終究還是高興的,他們向劉放行禮說:“既然上國準備出兵,那我王也必不會落後。今日使命已經完成,我們就在王庭企盼上國的大軍了!三月再會!”當夜就拿著詔書風風火火地離去了。

不久,一日相府聚會,馬超坐在陳沖身側,喝了一會酒,陳沖注意到馬超手上有一個大號的翡翠玉玦,煞為眼熟,不覺頻頻瞄視。馬超一向與陳沖交好,見他神色不對,就摘下來遞給他看。陳沖不接,卻問他道:“玉玦的內面是否刻有‘南北’兩個小字?”馬超急忙細看,果如其言,大驚,追問陳沖如何得知。

陳沖黯然道:“實不相瞞,這應當是我弟子徐元直的遺物!這‘南北’二字,是我請家嶽伯喈公所刻,意思是‘縱橫南北,平定九州’。我把這玉抉交給他,就是希望他能夠輔佐先帝,成就大業,不料竟中道而亡,這玉抉也就不知所蹤了。這游龍樣式,還是我精挑細選後,請大師所雕。不想今日還能見到。”

馬超一驚,忙問道:“什麼時候的事?當年我確實聽過徐庶的名聲,卻不知丞相竟如此看好?”

陳沖說:“那時我與先帝剛入長安不久,以元直為軍師祭酒,當年平黑山、袁術、更蒼諸賊,都是他主導大略,可惜,死在渤海大戰後,連後人都沒有留下,也不知後世還有幾人會記得。”

“啊,丞相這麼說,我就想起來了,當時我還在隴上跟羌人亂鬥,說中原的人才,丞相之後就是徐元直,連曹操都不算出名呢!”馬超又把鮮卑使者相贈玉抉的經過說給陳沖聽。

陳沖忙問鮮卑使者的名字,不過又自言自語道:“元直遇害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他是被曹軍所殺,拓跋鮮卑已歸入我帳下,害元直的不可能是他。二十年來,這玉抉恐怕是換了多次主人。”

馬超看著手裡歷經滄桑的翠玉抉說:“都說好物換百主,歷千年,此話不虛,我看此玉已有初兆了。”他要把玉抉交還給陳沖,陳沖忙推辭說:“不可,機緣巧合,如今孟起你既然得了,便是他的真正主人,受之無愧。”轉念又想:“此物輾轉流離,換了這麼多主人,也不知孟起他能夠戴多久?”但馬超坦然飲酒,似乎沒有去想這麼多。

原來馬超此時還為不能領兵塞北而遺憾。但經過馬岱一案後,他也已不是當年縱馬隴右,肆意馳騁的青年人了,反而也越來越識得顧全朝局大體。他心想,既然已經位極人臣,只要能保全家族富貴,那天子讓他如何便如何,雖然也還向往建功立業,但也不如往日熱忱了。

轉眼就到了三月初,孟達與周不疑領五萬鐵騎自雒陽出發,劉燮親自乘車送至河橋。當時春日綿綿,萬千吐綠的柳絲如青發垂下。透過柳樹的綠蔭,尅看見河灘兩面空曠湛藍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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