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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蒙既敗於關羽,袁譚又奪回穆陵關,西軍至此徹底完成了對臨淄的合圍。
但在正式水淹臨淄之前,按照慣例,劉備仍打算勸降一番,即使不成,也能瓦解城中士氣。首先是令趙雲押解東吳俘虜至臨淄城下,繞城緩行一州,向城中東人通報援軍已被擊敗的訊息。其次是又在此前信都大戰投誠的東軍將士中挑出數十人,以許攸為首,領沮授之子沮鵠,辛評之弟辛毗等東朝舊臣在至城下游行。他們身著錦繡,騎高頭大馬,在城下邊走邊喊城上舊人名字,然後又向他們告知西軍即將水淹臨淄的訊息,勸舊友早日歸順。
如此兩日,臨淄城中果然生有騷動,但最終還是為曹操所彈壓。而後若有人再向城下靠近,城上士卒便紛紛射箭,射倒了幾人後,西軍也就不復派人勸降。反而令大軍逐步後撤,成建制駐紮在周遭的高地之上,顯然是要在淄水下游築堤蓄水了。
西軍築堤一開始並不順利,在三月的前兩次築堤都失敗了。董越負責時,第一次築堤不過才到兩丈,因春泥溼軟,堰壩竟自中而潰,於是他下令加快填土速度再修,不料修到三丈時,又遇一場大雨,春潮大漲,又將堰壩沖垮。馬上就要四月,等到那時日日大雨,恐怕築堰更難。劉備便令法正親自督造,在河岸兩畔埋下數根百年巨木,又在巨木間填下數十噸碎石,以此為堰壩土基,這才將堰壩築起。
然而對東軍而言,等待水淹的時日卻更加難熬,田豐對曹操獻計說,應當趁敵軍築壩未成,率軍出城突圍,若能逃到淮南,再從孫權手中借得舟船,未嘗不能逃回遼東,東山再起。曹操聞言卻興趣寥寥,他拒絕道:“若突圍不勝,你我將瞬間傾覆,不若就在城中苦守,城中糧秣足用我兩年,劉備莫非還能在青州圍我兩年嗎?”
田豐說:“元帥能在城中守兩年,城中將士的人心可不一定等元帥兩年。”這句話說罷,曹操悚然而驚,他起身盯了田豐半刻,直盯得田豐汗毛立起,才又擺擺手道:“元皓容我三思。”
誰知當夜一過,元帥府長史田豐就被人刺死府中。曹操聞言大驚,當即派人細查此事,繼而料定是軍中有叛徒想以此投靠西賊,便在城中大肆抓捕,在獄中詳加拷問,而後又拿著名單繼續索人,一時間在贊同突圍的諸將部眾中發掘出了千餘名叛徒奸細。曹操將他們盡皆斬首,把頭顱高懸城門左右,無論是城內還是城外的人們,望見此幕,無不心驚膽戰,股慄出汗。
至此,西軍堰壩築成反而成了一種解脫。隨著春夏大雨到來,西軍仍在不斷加固堰壩,導致臨淄城外盡是汪洋,四望茫茫一片,好似巨城本就是一座孤島。水面寬闊,時而可見有魚鱉出沒。東軍中有少數是參加過黃巾的老兵,見此情形,無不想起當年更蒼覆滅的慘狀,一時觸景生情,心中愴然。
但正如曹操所言,水淹後,雖然城牆矮了許多,但西軍也不能蟻附攻城,無非是乘舟出入,對牆射箭罷了。而東人們輪番休息,在晚上長燃篝火,又在牆內搭設箭樓,使得西軍在短時間內顯然也無法攻陷城池。在兩軍的高層將領中,對這一戰都已有了清晰的共識:雙方都將在這漫長的對峙中決定最後的勝負。
而在另一邊,經歷過大約一年的調養,陳沖的身體終於好了些。但癆病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些後遺症,就是在溼氣較重的時候,他會忍不住一直咳嗽,整個冬春之際,他都是在咳嗽聲中反覆渡過的。此時傅幹已回到雲北去了,但妻弟董曜又來看望他,所以府中也不缺少人氣。
此時的董曜已被舉為茂才,是個頗通詩文的青年了。他見到姐夫一直咳嗽,心裡也不是個滋味,他便和董白提及此事,說:“長安入夏更加濡溼難耐,不如隴右高涼,何不去隴上養病呢?”
董白對此苦笑無言。原來陳沖仍惦記著東面的戰事,想再過一段日子就去雒陽視事,無論董白怎麼勸誡,他也不聽。
董曜聽罷,當夜修書一封,託人送往雒陽東宮,向劉燮提及此事。劉燮知曉後,亦連夜回書給陳沖,勸他說:“叔父雖不辭辛勞,但未免太過小看後輩了。國家興盛,又豈能在一人之身?叔父若真欲為國分憂,就應養好身體,倘若病篤而死,又於國家何益呢?”
陳沖讀罷良久,這才應允下來,答應到臨洮去養病,也正好滿足了董白回鄉探望的想法。決定一下,全家都感到高興,畢竟陳沖的兩個女兒阿娑和阿韞從小到大一直住在長安,從沒有離過家,此次聽說要遠足千里,只覺得興奮和好奇。而陳秀此時方才一歲,雖然還不會說話,但是坐上馬車的時候,眼珠滴溜溜地到處掃視,顯然也興趣盎然。
只是趙丘頗有些為難,畢竟他本來已和陳沖說好搬去雒陽,這幾日和京中的幾個師兄來往通訊,打算搬到東都太學,住處都找好了。陳沖見狀便說:“既然都已談好,那你便自己去吧,閒暇時多找孔明他們拜學,西河父老對你期望甚高,莫要辜負了他們。”
又與京兆尹虞翻打過招呼後,他與家人坐車緩緩離開長安,在駛過渭橋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回望長安城牆,直到它消失在視野之中。不知在什麼時候,他胸中的重壓突然消失了不少,整個人有一種由內及外地如釋重負。當陳沖意識到這一點時,他不由悲哀地想到:原來在自己心中,長安已經是一塊難以提及的傷心之地了。
而在繼續西行的路上,陳沖開始頻繁地做夢。一開始是夢到無盡的路途裡自己在沒有目的地前行,後來是周遭逐漸有了枝葉以及河流,還有四望無垠的田地。等到他終於覺得這場景熟悉時,才陡然想起,這是祖父陳寔死時,他回去奔喪到潁川的情景。但他沒有夢到父親,也沒有夢到祖父的遺容。終於在抵達槐裡的時候,夢中的光影陡然而變,他發現自己坐在馬車間,仰望天野的浩瀚星漢。當他低頭的時候,發現車前坐著一個少年,他默默策馬,背影既熟悉又陌生。
是誰呢?當陳沖還在思考的時候,卻聽那少年轉首問道:“老師叫我嗎?”
“元直!”當陳沖喊出那少年名字的時候,他已經驚醒了。一旁照看他的董白還沒有睡,見他忽然坐起,極為擔心,忙問他哪裡不適。陳沖搖搖首,撫摸著額頭說:“還是做夢罷了。”他頓了頓,忽然覺得額頭有些異樣,把手拿到眼前,才發現手中已全是冷汗。
為什麼會夢見當年離開雒陽的情景?他現在想來,只覺得從那時開始,永遠與祖父訣別後,自己的人生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與自己的大部分過去分離,而開始為一個新的目標盡心竭力,距今已經是二十多年了。自己如今再做這樣的夢,莫非預示著,自己又步入了一個全新的開始嗎?
他突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當時是陳寔離開了自己,現在呢?莫非又有人要離開自己了嗎?但他想了一會兒,又覺得這樣的想法太過無稽,暫時放下了,認為只是人年老時容易傷感罷了。
大約在炎興三年五月上旬的時候,陳沖與董白來到了臨洮(今岷縣)。當地的郡守縣令早就收到丞相要來養病的訊息,在城外二十里處就已率眾等待。陳沖並不喜這種排場,但也知道人情在所難免,所以不鹹不淡地客套了兩句,讓他們幫忙安排一下住所以及護衛,再一齊用了一頓晚宴,就算是歡迎結束了。
但隨後在臨洮的居住確實讓人感到舒適。它地處在青藏高原邊緣,是甘南草原向黃土高原、隴南山地的過渡地帶,低溫又幹燥,在潮溼悶熱的夏季,確實適合在此處避暑。臨洮令為此專門在洮水邊為陳沖修了一座小院,周遭又種了數百株白梨,陳沖與家人就住在其中。
而在董白的要求下,陳沖也不時與董白、董曜去尋找董氏的故舊親族,雖然董卓在三族以內已經無親可尋,但還是有些遠族族親在當地生活。只是受董卓牽連,這些年來他們深受當地人歧視,一直過得比較悽苦,很些人甚至改董姓為蘇姓,遷到他地生活,這讓董白頗為愧疚。董白找來時,他們聽聞當朝丞相的夫人竟然是董卓孫女,一時都非常愕然,隨即喜形於色,希望陳沖能提拔少許。不過都被董白推了回去,只是送了些錢財,補貼他們的家用罷了。
總得來說,在臨洮的日子還是愉快的,大概因為地勢高聳的緣故,在這裡隨便找一座小丘攀上,而後仰望穹野,只覺青藍色的上蒼與自己格外相近,若是偶爾下過一場小雨,周遭便能見彩虹層疊,乃是此地特有的奇景。而俯視大地,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其上四處可見放牧的羌人與漢民,他們一邊放歌,一邊用皮鞭和牧犬驅趕著墨黑色的羊群們,這些羊都是當地特產的黑紫羔羊。
這些情景都讓陳沖覺得愜意,一直咳嗽的病症也頗有些好轉了,到了八月的時候,他幾乎已經不再咳嗽,身體與得病前相比,可能還好了不少。而劉燮也一直與他通訊,說東征的事情一切順利,東朝離覆滅也不遠了,國家統一近在咫尺。
陳沖見國無急事,也就決定再在臨洮待一段時間,白日抄寫碑文采集民歌,夜裡便在家中著書寫作,打算完成之後再回雒陽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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