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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沔水北岸的緊張氣氛不同,隨著吳蜀聯軍俘虜劉表殘軍,並逐漸佔領漢南的大部分戰略要地以後,襄陽城中開始重現出往日的平和情景。
五月正是稻穀將熟未熟之際,淅淅瀝瀝的雨水中,襄陽城南的大片水田裡,四處可見稻穗低垂如雲的壯觀景象。
雖說並未熟透,但為防大雨下稻種穗上抽芽,南郡的農人們不得不冒雨開始割稻,以致早晚不得歸家。
只是在阡陌間遠望過去,人影在成堆的稻禾中若隱若現,顯得很是渺小孱弱,很難想象,三代時的漢民們是如何在此處篳路藍縷,以啟山林。
蜀王劉範在山道上遙望山下,依稀見到農人如螞蟻般辛勤的身影,一時肅然生情,感嘆地說道:“都說天地浩渺,人世飄搖,但社稷何以為立?皆因吾民生生不息。”在一旁的益州別駕張松聽聞,立刻附和稱讚道:“自古百姓所求,不過簞食瓢飲,自食其力。然今逢季世,先帝亂政,神器無主,以致兆民塗炭,生靈倒懸,實可嘆哉!好在有殿下念民懷德,若能令赤縣一統,亦是生民幸事。”劉範聞言大笑,連連擺手說:“子喬過譽了,我何以當之?”他隨即又把目光投向山頂,不禁讚歎道:“我們所登的這座峴山可是座名山,據說當年楚莊王問鼎中原,就是在此處。”當年春秋紛爭,諸侯爭霸,一時湧現出無數英傑,其中最顯赫的便是楚莊王。
他早年韜光養晦,後勵精圖治,北上與晉國爭鋒,兩敗兩勝,終成霸業。
其間他曾陳兵於洛邑之郊,引得周定王恐懼,繼而派大夫王孫滿出使楚國。
兩人相會於峴山後,莊王不問中原風物俊彥,只問九鼎之輕重。王孫滿知其有代周之意,但仍強做精神答說:“國家強盛,在德不在鼎,夏桀不修德,九鼎便流於商湯,商紂不修德,九鼎便歸於周武。王上如今不興霸業,卻要強取九鼎,又真能守住嗎?”莊王聞而大笑,當即下令撤兵解圍,轉而專圖稱霸,不久便飲馬黃河,號統中原,令天下息聲。
今人復行舊路,遙思故人之興廢,怎能不叫人興出效法英雄的情懷呢?
一行人繼續往上攀登。他們走的是一條由石板築成的小路,因雨水連日緣故,山路間的泥土多被沖刷洗淨了,露出已被磨得光滑的石面,沿路草盛成章,葉茂疊雲,故而風中一直飄著一股要滴出水來的草木清香。
眾人就這麼從千年萬山一直走入紫蓋山。紫蓋山以其勢如琵琶,又名琵琶山,與千年萬山、峴首山並稱為峴山三峴。
而在琵琶頸處,據說是大神伏羲隕落之處,故而當地民眾在此建有一座伏羲神祠,也就是今日劉範的目的地。
劉範遠遠看到神祠前已停了百餘兵士,皆佩刀披甲侍立兩側,便知道孫策已經先到了,對眾人笑道:“孫伯符不愧是武家出身,清谷幽林都消不了他那股金戈之氣啊。”隨從本也想附和,但再往前幾步,從兵士中認出黃蓋、韓當、祖茂等著名武人來,頓為其威勢所懾,諾諾而不知所言。
跟隨劉範而來的有八十來人,除去一干兵士及文人外,也有武人相伴。
故而他命其餘人在門口停下,自己只帶了張遼、甘寧、黃權、張松四人入內。
祠堂中佈置簡明,除去主殿外,不過還有三間供旅人來回的廂房。孫策此時正站在主殿中,仰望中央兩丈來高的伏羲神像,身邊伴隨的有鄧當、魯肅、劉曄、吳奮四人。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他轉首回看,見到張遼、甘寧這兩青年驍勇之士,眼中透露出些許欣賞的意味。
而後再收回目光到劉範身上,與他行禮問候。這是兩人第一次會面,此前兩軍雖說聯合北進,但實是以周瑜為主帥,孫策在西陵安撫壓陣。
眼下既然大局已定,孫策便乘舟而來,與劉範商議以後的盟約細節。此前兩人都是遣使往來,此次首次相見,都不禁打量對方的容貌。
孫策此時三十出頭,正是銳氣未消,閱歷沉澱的年紀。加上他樣貌極為英俊,遠看如玉山映雪,近看似匣劍藏鋒,已有英氣內斂,含芒不漏的風采。
劉範年紀稍大一些,年過四十了,但舉止極為沉穩,一言一行皆似含有深意,令孫策生出一種如臨沉淵,不知所止的印象。
兩人寒暄一番後,對坐於伏羲像前,開門見山,直接談起兩軍最近的佈置。
如今蜀軍已經控制襄陽東面的綠林山與西面的阿頭山,有此兩山作為屏護,已經足以穩固襄陽防線。
吳軍也相應地佔據了桐柏山與大別山之間的武勝關、平靖關、九里關,隔斷了荊州與豫州之間的幾條通路。
由此可說,兩軍對江夏、南郡兩郡的統治已經穩固。唯一可慮的,就是隨縣此時已為陳沖所掌握,並分派杜畿領五千兵馬駐守。
隨縣地處桐柏與綠林兩條山脈之間,與新野之間相隔百餘里,可地勢卻極為平坦,以騎兵之速,一日便可趕到。
如今西朝顯然也意識到此地的險要,已在晝夜加固隨縣的工事,只要樊城與隨縣同時在手,西朝能遏制住吳蜀兩軍往北擴張的步伐。
劉範、孫策此時新獲大片土地,已算得是心滿意足,故暫時無意與西人爭鋒,而是做南下整合江南的打算。
兩軍在開戰之前就已有密約,蜀軍得南郡、武陵、零陵三郡,而吳軍得江夏、長沙、桂陽三郡。
兩人在此相會,主要也是重申此前盟約,以免兩國產生摩擦。而另一方面,兩人也想借此良機,討論以後的局勢發展。
尤其是如今,西朝大敗東朝後漸有吞吐宇內之勢,這無疑使吳蜀坐立難安,不得不未雨綢繆。
劉範說:“北方來報,說曹操遲遲不南下出援,致使濮陽已落城。兗州諸郡裡,僅泰山一郡仍在東朝手中,劉備這是要窮追勐打啊!我看如此下去,曹操是撐不了五年了。”孫策聞言微微揚眉,他聽出劉範胸中已有謀劃,便等待他的下文。
劉範繼而說道:“今荊州已平,你我兩國互為唇齒,所謂進可兼濟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乃天下大勢。但若要屈膝侍北,以陳沖之謀算,劉備之得人,必不肯讓我等稱藩。到那時日削月割,若秦平六國,豈你我之所願?”孫策已經聽出幾分意味,他不緊不慢地說:“殿下的意思,是要我與殿下共抗霸府吧!只是我與龍首有侄叔之情,身上官爵皆是朝廷所賜,與之兵鋒相見,恐遭世人非議啊!”話音剛落,劉範哈哈大笑,擺手說道:“劉備、陳沖這兩人,名為中興社稷,實則是竊國之賊,八年前天子詔呂布與我同時討賊,天下皆知,吳侯莫非忘了麼?你我本是先帝之臣,與劉備何干?”說到這,劉範頓了頓,故作神秘地輕聲說:“況且就在這兩年間,我看劉備必會封王,到那時,大義便在你我一方了。”孫策聽到這裡,也確實有幾分心動,但言語間卻不露半分,反而繼續問道:“那如此說來,殿下是打算北上勤王了,卻不知如何佈置?”劉範立起身,讓隨行的張鬆解開長長的包袱,原來是一幅捲起的地圖。
劉範何張松把地圖展開,孫策靠近一看,竟然是一幅詳細描述司州地理的渭、洛地圖。
劉範指著秦嶺間的諸條通道道:“秦嶺山路險絕四塞,只可以出奇,難以長久爭鋒。炎興七年時我兵出棧道,險些奪下三輔,但功虧一簣,這數年來,陳沖又設有西南二府,高壘諸關,已難以攻克,如今想再自此爭霸,已經不可得了。”而後他將手指移向南陽一帶,擊節說:“因此,我打算於明年北渡沔水,直取宛城、魯陽,至昆陽而止,如此有伏牛山、外放山為屏障,便可據險而守,而後我自武關出兵入秦,效彷高祖入關之路。”說到這,劉範抬首直視孫策,笑問:“吳侯以為我謀劃如何?”孫策拍了拍腰間劍柄,在心中計算了一番雙方兵力,說道:“朝廷兵馬倍於蜀地,殿下哪怕自江漢擴兵數萬,想要北上擊敗龍首,莫不是痴人說夢?”劉範拍掌說:“正是如此,我才欲與吳侯共同大事。只要我北上之際,吳侯兵出淮北,攻河陰、汝南,令霸府顧此失彼,不能兩全,還恐無有所獲嗎?”此時孫策才明白劉範用意,他起身徘迴數步,覺得確有幾分可行之處:倘若劉範真欲與西朝爭鋒,所攻之處乃是河洛三輔等朝廷要害之地,霸府必以重兵應對,而自己攻打豫州,所要應對的不過是偏師,顯然更易成功。
只是這位新蜀王是否會信守諾言呢?孫策將目光放到他身上,一時拿不定主意。
畢竟身處亂世之中,忠孝信義已賤如草狗,自己不也是背信袁術,才得了揚州一隅之地嗎?
不料劉範已看出他心中所想,起身主動提道:“聽聞吳侯尚有小妹待字閨中,而我二弟仲玉新喪偶,何不妨結為姻親?我願遣他入揚州,以固兩國盟好。”若有姻緣人質相系,倒也可見劉範誠意。
這句話打消了孫策的疑慮,他當即應允下出兵與結親諸事,算是結束了此次峴山會晤。
在下山的路上,雨水仍未停歇,但遮不住這天地之間的秀麗景色。孫策遠觀山林起伏成浪,胸中頓生萬千意氣,不由佇立山間,暗想道:阿父生前常說,大丈夫生在世間,當志在揚名九州,我若在東南割據一世,豈是英雄之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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