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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啟伸出手,接住瓦簷上流下的水線,掌心的冰涼,清醒著他的頭腦。
“原來是頭大蟲啊,倒是有些不好打……”
錢小胖一骨碌爬了起來,“阿郎,這劉家掌軍掌政,還陰蓄私軍,大肆斂聚錢糧,怕是圖謀不軌啊,君子不立危牆,這裡太過危險,咱們還是立刻回臨安為好,再讓朝中派人來查便是。”
“胖子雖然膽子小了點,不過這話說得倒是有道理。”伍瓊難得不跟錢隆唱反調,也開口勸道,“阿郎,若是劉家發覺了您的身份,難說不會狗急跳牆,畢竟便是陰蓄賊軍一項,便夠得上謀逆大罪了,俺覺得還是小心為上,帶姜娘子先回臨安,有所準備後再來對付劉家。”
侯濤亦是慎重開口,“殿下,劉家經營了幾十年,在吳江的勢力已然根深蒂固,至少能動用數千武力,若是真的起了歹心,咱們處境堪憂啊,您來吳江的目的已經達成,眼下還是先離開為好。”
“或許,劉家已經知道我身份了……”趙孟啟將手中雨水甩出,不緊不慢道,“回想起來,那劉維禎臨走前的表現有些怪異,可能正是猜到了我是誰。”
侯濤立刻緊張起來,“只要劉家的人不是傻子,那一定會聯想到水寇襲擊之事,當時江滿海打的是方堂的旗號,他們肯定會擔心殿下去深查,卑職建議,等常統領到後,殿下應該連夜離開,若是等劉家反應過來,那可就來不及了。”
“是有這種可能。”趙孟啟抬頭看向黑沉沉的夜幕,摩挲著手指,“也許,已經有人在黑暗中監視著這裡了。”
錢小胖取下掛在牆上的蓑衣,往身上披著,“那我現在便去姜家老宅,通知阿姐和姜娘子她們……”
“別急,遭逢大事須靜氣。”趙孟啟擺手阻止,一臉淡定,“最壞的可能,也不過就是劉家知道我身份,但是他們卻並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知道他們和方堂的聯絡。”
這繞口的話,讓眾人暈了一下,又聽趙孟啟繼續道,“不到萬不得已,劉家是不會輕易妄動的,否則不管是抓了我還是殺了我,他們都會落得滿門抄斬,或者倉促逃亡海外。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很難接受的,而最好的結果便是我不知道,那他們就可以外甥打燈籠,一切照舊。”
“人都會有僥倖之心,生死麵前,劉家會有何種選擇,關鍵的問題在於我是否知情,假如我們連夜離開,且不說很可能撞上攔截,也等於是把答案告訴了他們。這一來,即使劉家不狗急跳牆,也會盡可能的銷燬一切證據和線索。那樣的話,造成的後果,又是我不能接受的。”
聽完趙孟啟的分析,眾人思考了一番,大約明白了他的想法。
侯濤問道,“殿下您的意思是,咱們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先穩住他們?……那是不是要宣揚水寇頭目都被當場格殺?”
趙孟啟搖搖頭,“不要刻意去做什麼,一切按正常上報程式走,將江滿海這些大頭目加到陣斬名單就可以,劉家會有辦法去打探的。”
“那要不要派察子去監控劉家?”
“還是不用了,劉家在地方上的勢力盤根錯節,這節骨眼在他們附近出現生人,必然會引起警覺。”
“那?咱們如何知道劉家的動向?”
“放心,若是我所料不錯的話,明天一早,劉家一定會上門試探的,到時候便是一場你猜我猜的遊戲……”
“那咱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殿下您的安危才是頭等大事,萬一事有不諧,單憑常統領這點人,如何能護殿下週全?”
趙孟啟想了想,“你說得有理,查清劉家的罪行之後,也需要武力清剿,但是調動周邊任何軍隊,都可能瞞不過劉家這個地頭蛇,調動臨安的部隊要經過樞密院,那動靜也小不了,這樣吧,我寫一封手令,將東衛前三期秘密調來。”
“這……殿下,恕卑職直言,東衛雖然是(本章未完!)
178.劉家上門
殿下親手打造,但畢竟時日尚短,如何能經得起戰陣?”
“欸,放心吧,我不會拿自己的小命兒戲,何況,不是還有顧青和浙江水軍麼,另外……”
侯濤聽得眼睛一亮,“屬下明白了。”
雨,下了一整夜,到了早上,愈發瓢潑起來。
這種天氣裡,依然有人出門,一艘雙車船駛進了同裡鎮,順著鎮裡的河道,前往姜家老宅。
車船是一種輪船,在唐時便有了,一般都用作戰船,就像車子一樣,船舷兩側設有輪槳,用一根橫貫船體的堅軸連線,稱謂一車,雙車的話就是四個輪槳。
此時大宋的造船技術獨步天下,甚至有三四十車的車船,最大的車船能載一千多名士兵,可見其龐大。
車船完全用人力驅動,一車需要兩人蹬踏,速度可以勝過帆船,且不受風向影響,因此很適合軍用。
但也因為要用人力,所以無法耐久,跑不了長途,也就不適合民用,而且大型車船無法在淺水航行,這也是個很大的限制。
不過對於權勢階層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方便就行,而且江南大多數用來運輸的河道,通行裝載二十多人的雙車船是一點問題沒有的。
這艘雙車船外觀甚為豪華精緻,還在輪槳外罩了一層擋板,既美觀,又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護輪槳,但明顯不會是軍用船隻。
船***船艙裡,一夜未睡的劉修仁,心情十分凝重,卻努力使自己外表看起來雲淡風輕。
昨夜,姜家和茶肆那邊都毫無異動,運河上佈置的人手也沒有發現異常,這讓他心中稍稍輕鬆一點,事情沒有向最壞的情況發展。
坐在他對面的劉維禎,收拾得煥然一新,衣飾華貴卻不浮誇,顯得儒雅莊重,只是神情茫然,看起來很是頹喪。
“大伯,為何咱們還要前往姜家,這豈不是更加令燕王不快麼?”
“你往日的聰明都被狗吃了麼!?這都想不明白?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對這個昔日頗為看重的侄子,劉修仁如今愈發怒其不爭起來,但此行事關重大,不敢出一絲差錯,只好耐下性子來解釋。
“如果僅僅是因為你這婚姻之事,燕王即使再怎麼不快,也沒有理由對咱們家做什麼太過分的事,但如果他有心查咱家的老底,那咱家有沒有活路先不說,起碼這幾十年的基業就毀於一旦了。”
“假如咱們並不知道他是燕王,那正常情況下,你被姜家退婚了,咱們自然該上門要個說法,試著挽回親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劉維禎總算沒有笨到無可救藥,明白過來,“正當如此,要是我們不聲不響,燕王就會想到自己身份洩露了,對咱家提高警惕。”
“沒錯,所以到了姜家以後,你最好少說話,即便要說,那就當他是一般人,另外,我們還要從他對咱們的態度上,去推測是否知道咱家和方堂的關係……”
“小侄明白了。”
姜家的宅子佔地不到一畝,不過十來間屋子,自然是住不了多少人,月灣茶肆那邊倒是面積不小,屋子也多,原本就是安置遺孤的所在。
綰綰回來後,便讓所有女娃都搬到了姜宅中,整理出地方,開設了茶肆,少年們依舊在茶肆的後院住著。
為了避嫌,趙菫三個小娘子是跟綰綰回了姜宅,趙孟啟這些男的就在茶肆那邊過夜。
早上起來後,趙孟啟便迫不及待地帶著伍瓊幾個來到了姜宅,嘴上說是想吃綰綰做的早飯,其實更多是饞她的秀色。
姜宅裡,除了綰綰母女和遺孤們,還有六個年紀較大的婦女,兩個護院的老軍,都是從奉化軍找來的,畢竟奉化軍別的不多,寡婦和老軍卻不少。
姜家吃飯也挺有意思,和軍中一般,一個個孩子規規矩矩的排著隊,由小到大,依次打飯,吃飯時又都安安(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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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貫徹著讀書人的食不語。
綰綰站在大案邊,拿著個大勺子,給每個孩子的大碗添滿飯食,有時順嘴叮囑些什麼,或小聲教訓幾句,去掉面紗的臉上,笑容卻一直沒有斷過。
趙孟啟也找了個大碗,排在所有孩子的後面,錢小胖幾個也想排,卻被他趕走了,說他們沒資格。
過了小半晌,終於輪到他,壞笑著端碗遞上前,“娘子,辛苦了。”
娘子這個稱呼,宋人用的比較廣泛,男人對自己媳婦稱娘子,僕人對主母和主人女兒也稱娘子,如果是別人媳婦就稱某家娘子,未婚的姑娘就叫小娘子,便是皇帝稱呼妃嬪,也是加個姓,稱某娘子。
在這個時代,千萬別開口喊別人小姐,那容易捱揍,因為和後世一樣,風月女子才被稱為小姐,還有“愛卿”也是。
所以方才那幫孩子都喊綰綰娘子,不過趙孟啟這麼喊,顯然沒那麼純潔。
綰綰不由橫了趙孟啟一眼,但那雙嫵媚的桃花眼怎麼都使不出殺氣,何況去除面紗後,在國色天香的容貌下,更添妖嬈,“你又來作怪!老實點吃飯不好麼?”
“嘿…怎麼能說是作怪呢,這叫情趣!”
“懶得理你……”qs
嘴上說著,卻還是給趙孟啟添滿了飯食,一勺白米飯,澆上半碗魚羹,一塊油炸的魚塊,幾片羊肉,一個白煮鴨蛋,幾個白灼的青菜,還有一點鹽菜。
伙食很豐富,營養也很齊全,從孩子們的表現來看,日常也是如此,並不是偶爾才有。
雖然江南物產豐饒,尋常百姓家中卻不敢頓頓這麼吃,尤其是羊肉,那可是精貴的東西,買一斤的錢,可以買三四十斤魚了。
這麼多孩子,也難怪綰綰要拼命賺錢。
可惜趙孟啟依然沒有和綰綰一起吃成,因為她要給她孃親送飯過去,她們都是等所有孩子都吃上了,自己才吃。
少了秀色,但飯食的美味,依然讓趙孟啟吃得肚子滾圓。
飯後,趙孟啟想著搭把手,把餐具收一下,可孩子們壓根不給他機會,一個個到水池邊自己清洗,然後放回格子櫃中。
趙孟啟看了幾眼,發現孩子們吃得都很乾淨,沒剩飯,也沒殘留,那碗簡直可以不用洗,便是魚刺也收好放在一個盆中,現場基本都不用打掃。
他正感嘆著這幫孩子的自覺性,守門的老軍前來稟報,“郎君,劉家來人求見,您看?”
“額?這不是該問你家主母和小娘子麼?”趙孟啟詫異。
老軍憨厚一笑,眼中卻有著看透世情的精明,“問您也是一樣的。”
“好吧……”趙孟啟捏著下巴,“這劉家來得還挺早的,這樣,晾他們兩刻鐘,我去和你們小娘子商量一下。”
“好嘞,老漢聽您的。”老軍揹著手,慢悠悠的往前門走去。
178.劉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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