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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門臼炮,和拋石機相比,各有優劣吧。
把石彈打磨光滑合規的情況下,射程是遠了一點,可大型拋石機可以投射一兩百斤的石塊,還對形狀沒啥要求。
然後也就是機動性更強一些,更節省人力一些。
但是在吳潛和馬光祖看來,射得遠就是最大的優勢了。
你打不著我,我卻能劈頭蓋臉給你一頓揍,這豈不是很爽。
石彈製作麻煩,那就用陶彈,也就是把泥球燒成陶球,落地後碎裂濺射還更能殺傷人員。
至於攻城,二十來斤的炮彈對真正堅固的城牆確實只是撓癢癢,那大不了換成鐵彈,要是還威力不足,那便數量來湊,來上個百十門,就不信有轟不塌的牆。
宋人的軍事思想確實更注重遠端打擊,這麼想似乎沒啥毛病,如果忽略這臼炮成本的話。
用於鑄炮的青銅,大致含有八成八的銅,一成錫,兩分鋅,這三百多斤的傢伙,要是用來鑄錢,最少一百多貫,要是按市場銅料價值算,那就是三四百貫,這還僅僅是材料成本。
在暫時無法用鐵來降低成本的情況下,趙孟啟只能設法提高銅炮的價效比。
「陳大工,來一發開花彈吧。」
「好嘞,殿下您稍等。」
陳金山立刻又忙活起來,這邊讓人開始清理炮膛,那邊讓人去佈置靶場。
隨後,眾人便看見,一群兵士扛著木樁,牽著羊,拽著豬,來到剛才石彈落點附近。
他們把幾十個木樁分散釘入地下,再把豬羊拴在上面,甚至還給一些豬羊披戴上各式甲冑。
這景象看著有些奇怪和搞笑,不過吳潛和馬光祖略微一想,也猜到這是為了更直觀的測試武器威力,因此饒有興趣的默默等待著。
接著他們在硝煙味中,又聞到一股很濃的尿騷味。
只見一個工匠拿著一根纏著一坨布料的長棍,浸入裝滿不明液體的木桶中,然後捅入已經清理完火藥殘渣的炮膛,開始活塞運動。
被這麼一捅,炮口不停往外噴著白霧,而那濃濃的尿騷味也是從這而來。
見大家都一臉疑惑,趙孟啟便解釋道,「這是馬尿,清理炮膛內殘餘汙垢的同時,也給炮身降溫。」
至於為啥要用馬尿,他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只隱約記得,前膛炮時代是這麼幹的,為此,他還特意給島上配備了三十多匹馱馬。
清理完炮膛後,還要繼續用冷鹽水給炮身降溫,又是吱吱冒煙。
等到冷卻得差不多,這才裝入生絲火藥包,再將所謂的開花彈填裝進去。
彈體是圓球,固定在一個木質彈託上,這樣可以更好的封閉炮膛,又能隔熱緩衝,防止發射藥提前引爆炮彈,還能一定程度上加強炮彈飛行穩定性,略微提高精度。
而彈頭前端,塞入了一個木管延時引信,管中填充著硬質火藥,能以穩定速度燃燒,原則上來說,可以擷取不同長度的木管來調整引爆時間。
這引信很原始,事故率失效率也挺高,可誰讓趙孟啟不懂科學,造不出碰撞引信呢。
他知道雷汞,卻不知道怎麼弄出來,深恨當年沒有學好數理化,只能砸錢讓人試,能不能成,只有天知道。
一切準備好後,工匠們撤到水泥牆後的坑道里,留了兩個人在臼炮邊。
「殿下,準備就緒,隨時可發射。」陳金山顯得比之前更加緊張一點。
「發射吧。」
趙孟啟點點頭,雖然時間用得有些長,但目前還是摸索階段,逐步改進就是。
陳金山發令,「彈頭點火!」
一名工匠拿著燒紅的鐵釺探入炮膛,片
刻後抽出,口中大喊,「成功!」
隨即,另一名工匠立刻點燃火繩,接著兩名工匠撒腿就跑。
這次的火繩要短一點,工匠才跑到坑道,臼炮就發出怒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趙孟啟感覺炮口飛出的影子要比剛才更快一些。
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在空中劃過,炮彈墜入豬羊群中,激起煙塵,過了三五息後,才爆發出刺目的火光。
比發射時更加劇烈的雷聲傳來,眾人感到腳下大地微顫,眼中更是為遠處靶場的景象震撼。
烈焰濃煙中,大大小小的碎塊濺射騰空,然後如雨一般灑落。
離爆點較遠的一些豬羊,驚惶嚎叫著掙扎亂跑起來,或許有些木樁被震鬆了,居然還真有幾頭大豬逃離原地,拖著木樁子鑽進了樹林裡。
趙孟啟一樂,「下次記得把蹄子綁上,不然得少好幾百斤肉呢。」
「屬下疏忽,請殿下責罰。」石呈倒是認真請罪。
「罰你什麼?罰你晚飯少吃幾口肉麼?」趙孟啟調侃了一句,拍拍他肩膀,「不過,這雖然是小事,確實也該認真對待,只有一次次吸取教訓改正錯誤,才能越來越完善,越來越強大。」
順口教育敲打了一下,也算是跑掉的那幾頭豬貢獻價值了。
試射順利,讓陳金山心情放鬆了不少,見燕王隨和,便咧開嘴笑道,「其實也不用擔心,這島就這麼大地方,那些豬跑不到哪裡去,咱不是還養了幾十條獵犬麼,真要找,也費不了多少工夫。」
島上的獵犬其實是用來當警犬用的,防備生人偷偷潛入。
等硝煙散去,一隊兵士走入靶場中,開始檢視效果,並記錄資料。
趙孟啟張望了一下,「咱們也去看看吧。」
吳潛和馬光祖此刻難掩激動,早就想近距離看看爆炸現場了,哪會不同意。
眾人緩緩走進後,看著滿目狼藉的場面,既震驚又興奮。
爆炸中心,是一個直徑五六尺的圓坑,裡面全是新土,顯得很乾淨,外圈則是放射狀的灼燒痕跡,一些焦黑的木樁倒在地上,個別還燃著火頭冒著煙。
往外一些的木樁基本都還立著,有些未斷的繩子上還綁著程度不一的殘軀,兩三頭還活著的豬倒在地上,無力的哼哼著。
半徑一丈以外,活下來的豬羊就多了,不少都帶著傷,卻大致還算完整,兩丈外,大多數豬羊還活蹦亂跳,地上還散落著殘肢碎肉。
這效果,還是因為炮彈飛行速度低,沒有太過扎入地下,讓彈片飛出角度比較平。
若是對付騎兵群,殺傷範圍大約還能擴大一點。
趙孟啟估摸著,大概就是後世七十五毫米榴彈的殺傷半徑,倒也能將就著用。
他覺得只是將就,但吳潛和馬光祖卻驚得頭皮發麻。
馬光祖蹲在彈坑邊緣,翻看著一頭披掛著鐵甲的死豬。
不知道該說這頭豬的運氣到底是好還是壞,反正沒被彈片擊中,肢體完整,身上的甲片破壞得也不嚴重,就是有點變形和焦黑。
掀開鐵甲,居然散發出一股帶有烤肉香的熱氣,讓馬光祖差點沒招架住。
吳潛則在另外一邊,同樣看著一頭鐵甲豬。
他在鐵甲上找到一個拇指大的破洞,掀開一看,豬身上卻是拳頭大的豁口,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兩個老頭俱是震驚得難以言表,木然抬頭,恰好隔坑相望,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駭然。
吳潛喃喃,「這開花彈竟然神威如此!鐵甲在它面前,都猶若無物,那戰場之上,豈非所向披靡!?」.br>
他之前見識過「炸蛋」威力,
但眼下這炮彈比那要強十幾倍。
馬光祖打了個激靈,眼中冒出紅光,「天佑大宋,得此神器,天下何人可敵!?」
然後他就變得有些神神叨叨起來,「此物在手,韃虜休想再犯我疆界!不,不,便是他不來,我亦要往,祖宗故地,漢唐舊土,全都要拿回來!我要稟奏官家,全力製作,便是傾盡舉國之力,也在所不惜!」
趙孟啟苦笑不得,扶著馬光祖的肩膀晃了晃,「馬相!馬相!」
「啊?殿下何事?」馬光祖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暢想中。
趙孟啟只得伸出手在他眼前比劃,「這門臼炮,最少要花五百貫,一顆開花彈,三貫。」
「這麼貴!?」馬光祖愕然,有自言自語解釋道,「其實也還好,也就一個騎兵的花銷……」
趙孟啟撓頭,「不能這麼算啊,這炮彈可是消耗品,打出去就沒有了,而且,實戰的時候,效果肯定沒這麼好,除了頭一兩次出其不意找準機會能幹把大的,後面敵人肯定會尋找應對之策,說不定,還會被敵人偷學了去,反過來對付我們。」
馬光祖一聽,漸漸恢復了理智,意識到自己太激動,太想當然了。
「殿下說得在理,器終歸是器,或許能取得優勢,卻不一定能決定勝勢……」
說著,馬光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不管怎麼說,此物事關國運,才三百多兵士守護實在太不穩當了,不,不對,放在此處也不安全,若被女幹細竊取,那對我朝就是滔天大禍!」
趙孟啟聳著肩膀,「那您說放哪裡,臨安的女幹細怕是比哪裡都多,總不能放宮裡吧,這玩意要是走火…嘖嘖,父皇可是要坐土飛機了。」
雖然不知道土飛機是啥,但燕王這話的大概意思還是不難懂的,於是不止馬光祖,就連吳潛的臉都開始抽蓄,這殿下,真是啥都敢說。
見到兩位老臣的臉色難看,趙孟啟不由訕訕,「其實您二位不用擔心安保措施,這島上的守衛只是最後一道防線,西山島還駐紮著奉化水軍,湖上也一直有水軍艦船巡弋,新武器投入實戰前,也會盡量保密。」
確實,如今研究火炮只是儲備技術,只有等到時機成熟,能夠量產,趙孟啟才會投入戰場,而且最關鍵的還是***,這才是絕密中的絕密。
兩老頭聽完解釋後,臉色好了一點,馬光祖若有所思,「有了此物,許多軍械其實都不比再生產了,尤其是老式火器,否則完全就是浪費錢糧和原料。」
「我請馬相來看,也是有這個意思,我建議馬相到任後,停掉建康的火器工坊,將其遷到平江府來,我會設立一片專門的軍工基地,便於統一管理和進行安保。」趙孟啟順水推舟。
馬光祖微微點頭,「殿下的建議,老臣會慎重考慮的,畢竟其他軍械或許也要做變動,而此事關係到各軍的供應,牽連甚廣,需要一個能不引起別人注意的理由。」
趙孟啟對此也不急迫,轉口道,「看完臼炮,再看看另外一門吧。」
隨後,兵士將死傷的豬羊和殘肢碎體清理掉,留下完好的繼續做靶子。
眾人回到發射地,把目光投向再次推回來的另一門炮。
這門炮比臼炮纖長了許多,躺在硬木所制的炮架上,炮架裝著兩個鐵質的輪子,可以由牛馬拖著走,佈置的時候,拖架可以展開作為支撐,略微有點李雲龍用的「義大利炮」。
當然,炮身粗笨了許多,炮架也很粗笨,所以只能說略微像。
依然是陳金山介紹,「此炮暫名「直炮」,長三尺,重四百二十七斤,可發射一斤重鐵彈,也可發射散彈,射程二百七十丈,精度算是可控範圍,按設想,鐵彈主要用於攻擊敵方大型器械,比如石砲,弩車,盾
車,雲梯等等,散彈則是攻擊敵方騎兵,尤其是密集陣列的具裝重騎。」
其實吧,要是在野戰時,真到了對方騎兵要衝陣的時候,大機率己方的防禦已經出問題了,用這炮打騎兵估計只有放一炮的機會,因為兩百多丈人家轉瞬就衝過來了,打上一炮也就是盡人事而已。
當然,武器怎麼用,還得看戰場指揮官的想法。
趙孟啟決定,「先試試散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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