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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橫山島回到府城,趙孟啟與兩個老臣又長談了許久。
之後,馬光祖繼續前往建康府赴任,吳潛也重新投入到繁忙的政務中。
趙孟啟也搬出府衙,帶著幾個小娘子住進了滄浪園中。
不過他自己卻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南大營裡,過起了軍旅生活。
花了半個月時間,三萬新兵總算招滿了,其中有十分之一都是正經讀書人,三分之一識得一千字以上。
其他大多數都認得一些字,那種完全文盲,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倒是不多,也就千把人。
既是趙孟啟把識字作為募兵重要條件,也得益於宋朝在普及教育方面的成果,尤其是江南富裕地區,只要條件允許都會讓自家子弟讀幾年蒙學。
要是有讀書天賦,那就勒緊褲腰帶,咬牙試著再培養幾年,萬一真是個讀書種子,將來考上進士,整個家族都可能因此跨越階層,過上不一樣的生活。
即便不是讀書那塊料,識得一些字,對謀生也是有幫助的。
考慮到新兵的體質差異,因此前一個月都只是佇列訓練和軍規教育,然後才會開展體能訓練和戰術訓練。
這些新兵都是身體健康的年青人,在嚴格而艱苦的訓練下,只要營養跟得上,不用多久就能達到軍人的體質要求。
因此趙孟啟在軍隊伙食上是下了血本,平均一天就要支出一千來貫。
不僅米飯管夠,還頓頓都有肉食,雖然大部分都是水產,但對於許多新兵來說,已經是年節水準了。
軍中的訓練確實苦,比他們大多數人預想都要苦,不是沒有人想過退出的念頭,可其他不說,就衝著這麼好的伙食,他們自己就把念頭掐滅了。
憑空多出這麼大的食材需求,導致姑蘇周邊的肉蛋禽魚都有不同程度的上漲。
在商機的刺激下,不止許多農家提高了養殖量,甚至有商人仕紳開始嘗試規模化養殖場。
就比如曾經在「糧戰」後損失近半家產的朱圭,因為猶豫不決,錯失了買股票的良機,現在乾脆找皇家銀行貸了五萬貫,辦起一個養豬場,聲言要養滿一萬頭豬。
這年頭的豬,可不比後世三五個月就能出欄,最少都要一兩年才能長成,而且想湊齊這麼多豬崽恐怕都不容易。
趙孟啟聽了之後,倒是樂見其成,還專門召見了朱圭,和他簽了供應協議,給予免稅扶持,還讓平江府學新成立的農科與他的豬場合作,開設規模化養殖的研究課題。
如此一來,平江府的養殖熱潮更加高漲。
另外除了軍器之外,軍中物資基本上都採取市場化供應,和太湖工程一樣,向民間釋出招標,公開採購。
在各種政策和因素的刺激支援下,又有皇家銀行海量的貨幣支援,平江府的經濟進入了高速發展期,說是日新月異一點都不誇張。
許多因為經界遭受了利益損失的地主,在發現了新的財富路徑後,心中的不滿也日漸緩和了下來,而剩下的經界工作,也越發順利起來。
一切欣欣向榮,又不用為政事操心,趙孟啟得以全身心投入新軍建設中。
他到了軍中,那剛任命為燕王府勾管文字機宜的周密和王沂孫兩人,自然也得跟著入營。
「來都來了,順便一起參加軍訓吧。」
燕王一句話,就把兩個大才子丟進了熔爐裡,煎炒烹炸……
東衛軍中的作訓服,都是趙孟啟仿著後世的樣式設計的,在此時人看來就是奇裝異服,尤其是讀書人,事關禮儀,因此對衣冠之事尤其看重。
當趙孟啟要求周密和王沂孫換上的時候,遭到二人的強烈反對。
「祖宗衣
冠,豈可輕改?」
趙孟啟翻了個白眼,「照你們這麼說,咱們現在應該披羽毛,穿獸皮。」
「衣冠是禮儀的體現,是華夏文明的象徵,這沒錯,若是被異族強制更改,那自然是文明的淪喪,但世事都是處在不斷發展中的,根據實際情況做出適應性的變革,才是正確的處事態度。」
「一味的抱殘守缺,只會束縛住自己前進的腳步,所謂不進則退,你的敵人就會趁此機會趕上你,超過你,甚至滅亡你!」
「落後就要捱打,大宋已經被異族揍了幾百年,如今都已經走到了滅亡的邊緣,若是再不變革求進,那不用多久就會被異族征服。」
「到時候,異族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說一句「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強制所有人剃髮易服,你再和他說什麼祖宗衣冠,會有用麼?!」
這句「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聽入耳中,讓二人不寒而慄。
趙孟啟表面上說的是衣冠,實際上說的是制度和觀念。
「胡服騎射的道理你們也知道,這軍服雖然沒有寬袍長袖儒雅,但卻利於作戰訓練,能使軍隊強大,為何不能接受?」
要說憑著周王二人的學識,若是引經據典,肯定能把趙孟啟駁得體無完膚。
但那句話沉甸甸壓在他們心頭,愣是讓他們開不了口。
趙孟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作訓服,再次看了兩人一眼,「孤不喜歡強迫別人做什麼,這衣服穿與不穿,全在你們自己選擇。」
說完就走出營帳,留下二人發愣。
周密嘆出一氣,狠狠搓了搓臉皮,彷彿是在說服自己,「殿下能穿,我等如何就不能穿了!」
王沂孫只是默默點了點頭,抱起摺疊得方方正正的全套作訓服,走入小賬中。
二人換好衣服後,雖然有些不習慣,但相互打量了一番後,覺得其實也不難看,反倒乾淨利落更顯精神,不禁相視一笑。
來到校場,發現燕王並沒有在點將臺上,而是像普通小兵一樣,站在一個方陣排頭。
趙孟啟見到二人換上了衣服,只是淡淡道,「入列吧,就站我後面,訓練時聽到口令,便照著我的動作學就是。」
二人走到給他們預留的兩個站位,邊上站著的盧長清向他們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
本來下意識想要揖手回禮,可剛舉起手,看到樣式大改的衣袖,立刻醒悟過來,放下手點頭致禮。
服飾看似小事,卻能時時刻刻提醒穿著者自己的身份,記住自己的職責,或許這就是制服存在的原因之一吧。
「注意口令!」趙孟啟輕喝。
他雖然沒有轉頭,腦後也沒長眼睛,似乎卻察覺了二人的異常。
點將臺上,同樣一身作訓服的曲墨軒,背手立著,大喝,「全體都有,立正!」
他自己做出標準動作,點將臺兩邊各有五名示範兵,演示給臺下新兵看。
場中十個百人方陣,每個方陣的第一排都是東衛「老兵」,他們也是「標兵」。
方陣之間,還有許多帶著紅袖標拿著小皮鞭的教官,開始檢查和糾正新兵們的動作。
接下來就是後世人看起來很普通的佇列訓練,枯燥乏味,而且辛苦。
軍姿一站就是半個時辰,像塊木頭一動不能動,左轉右轉向後轉,轉得人頭昏眼花。
好幾次,周密和王沂孫都要堅持不住,但看到燕王一絲不苟的服從口令,認真訓練,二人心中也無法生起任何抱怨,打起精神咬牙堅持。
這個校場上的新兵,基本都是讀書人,有不少人都覺得難以堅持,可他們也許看不到燕王,但知道他在這裡,和他們
一起訓練,於是也都堅持了下來。
在這些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訓練專案中,日復一日下來,一個月後,周密和王沂孫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絲書生氣,取而代之的是剛健,是昂揚,是率直嚴謹,是雷厲風行。
其它新兵也差不多,或許身體素質離軍人要求還有差距,但精神上差不多已經完成了平民到軍人的轉變。
到了十一月下旬,顧青將軍情司偵查到的蒙軍動向匯總整理後,傳了回來。
趙孟啟對著輿圖,一一檢視。
九月,蒙軍都元帥察罕與萬戶張柔於符離會商,會後,張柔率軍修建了一條從亳州到百丈口的甬道,並在河道中設立木樁,使我軍無法再由水路襲擾鹿邑、寧陵、楚邱、考城、柘城、南頓等淮河以北區域,並使陳、蔡、息、潁四州恢復聯絡,資訊想通。
其後,張柔派王安國率水軍抵達蒙城並向我境襲擾進攻,其本人會和元帥不僯吉歹進攻五河口。
徵行萬戶史樞,從唐州向襄陽方向進攻漢水,於鴛鴦灘擊敗我軍舟師,隨後進攻我鐵城寨,我軍擊退之,斬其百戶忽都思。
蒙軍多部南移,董文蔚部於昆陽築城,嚴忠濟部於宿州、蘄縣等地築城,萬戶孟德進駐舊海州,萬戶劉斌進駐邳州。
十月中,察罕死,疑病,也柳幹繼其職,並統帥淮北蒙軍諸部。
另外,從年頭開始,四川就一直戰事頻頻,而大理的兀良哈臺向北進攻,逼近川西南。
看完之後,趙孟啟不禁眉頭緊鎖,思索良久後,才微微鬆開,安下心來。
從蒙軍的動作看來,雖然調兵遣將略顯頻繁,但進攻並不堅決,且規模不大,應該是試探性進攻,並且完善戰略部署。
趙孟啟不是擔心別的,就是怕什麼狗屁蝴蝶效應讓蒙古人改變戰略並提前發起全面進攻。
那樣的話,以他手上這支才破殼的新軍,什麼忙都幫不上。
還好,目前倒是沒有發現這種跡象,自己還有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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