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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之事,算是比較圓滿,雨停了,風息了,天氣變得晴朗起來。
只是太湖積蓄的水量還是大大超出了承載,平江府和嘉興府都有不少地方因為洩洪被淹浸,還得過上幾日才能完全退水。
還好是有計劃的洩洪,水勢比較緩和,除了田地裡的莊稼比較沒有辦法,其他方面的損失還是得到了控制。
賑災自然也是免不了,不過有吳潛等官員操心,趙孟啟也樂得做甩手掌櫃,也就簽發一些文書,以及軍隊的調令。
大多數時間,他都忙著照顧四個小娘子。
雖然這時代的人沒後世那麼嬌貴,不過在雨中浸泡太久,還是有不少人病倒了,而綰綰四個更是因為大悲大喜,傷了元氣,無一例外的全都倒下了。
四人之中,綰綰病得最重,或許是因為習武,身體底子較好,恢復得還算不錯,隔天就能下床行走。
趙菫從小身體就不好,也就是這幾個月裡,營養跟上來了,趙孟啟又比較上心,醫藥鍛鍊方面都很周到,不再那麼脆弱,這次傷風問題也不大,修養調理上一些時日就行。
趙葙這金枝玉葉,在以前身體也是嬌弱得很,瓷娃娃一樣,不小心就會碰壞,出宮後反倒是強健了許多,這次病倒後,昏睡了一天一夜,也漸漸好起來了。
反而往日間,最是活蹦亂跳的錢朵,病情多有反覆,三天過去了還是有氣無力的,只能一直躺著。
生著病,四人都是分開住的,雖然都安排了侍女,趙孟啟卻不得不四個屋子輪流跑。
午間,趙孟啟給她們一一送去飯食,最後提著食盒,進了錢朵的屋裡。
往榻上一看,衾被外面只露出散亂的青絲,不見錢朵的面目。
「你怎麼趴著?」
聽到趙孟啟的話,錢朵卻沒動,只是傳出悶悶的聲音,「又不能起床,除了躺,就只有趴了……」
「本來就小,你也不怕壓沒了。」趙孟啟開啟食盒,隨口調侃了一句。
錢朵羞惱,「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先起來吃飯吧。」趙孟啟把小案几搬到榻邊,招呼著侍女,「青羽,扶小娘子起來。」
錢朵卻耍著小性子,「不餓,不想吃!」
趙孟啟苦笑,揮揮手讓青羽先出去,然後坐在榻邊,把錢朵扳了過來。
原本絕美的面容,此時卻毫無血色,憔悴中還帶著輕微的浮腫,眼睛緊緊閉著,氣哼哼的。
趙孟啟給她疊好靠枕,想託著她靠坐起來,錢朵卻不樂意,「沒力氣!」
沒力氣還這麼嘴硬?
「好好好,我伺候你總行了吧。」
無奈,趙孟啟只好摟著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溫香軟玉,卻有些滾燙,他倒也沒生出什麼壞心思。
「以前我給你做牛做馬的,你服侍我幾次不應該麼?」
錢朵眼角露出歡喜,嘴上去依然傲嬌。
這時候,趙孟啟也不想和她鬥嘴,便順著說,「應該,應該,你是病人你最大。」
「那你剛才還說我小?」
「呃……吃飯吃飯,多吃點就能大。」
「哼!你騙鬼吶。」
「我從不騙鬼,來,張嘴,吃啥補啥。」
「這是什麼?」
「菠菜豆腐羹,我親手做的,雙重大補。」
「……嗯,還行,不算難吃。」
連哄帶勸的,花了小半個時辰,一湯匙一湯匙的,總算喂錢朵吃完。
收拾完食具後,趙孟啟又抱著她在屋裡四處走動了好一會。
這是錢朵強烈要求的,美其名曰消食。
換了以前,趙孟啟肯定是不會答應這種無理要求的,現在倒是任勞任怨了,只希望這幾個小娘子早點康復。
不過他懷裡的錢朵倒是巴不得一直這麼病下去。
好不容易伺候完錢朵,趙孟啟這才顧得上自己去吃飯。
正吃著,吳潛就找來了,「殿下你現在才吃?」
「嗯嗯。」趙孟啟扒拉了兩口,匆匆嚥下,「是出了什麼事麼?要吳公親自跑來。」
「沒出事,一切都挺正常,糧食充足,又有幾萬兵士,不會有亂子的。」
吳潛畢竟是做過宰相的人,處理一個賑災事宜還是手到擒來的,另外他還暫時兼管了平江府的日常行政,也安排的井然有序。
「那就好,其他事吳公您儘可自行決定,無需請示我。」趙孟啟放下心,繼續吃飯。
「殿下,老臣是想與您談談災後的事,不過不急,等您先吃完飯再說。」
吳潛說不急,臉色卻比較凝重,趙孟啟倒也沒讓他久等,三口兩口狼吞虎嚥吃完了飯。
二人移步到花廳,相對而坐。
「吳公,您有什麼想法?」趙孟啟預感事情會不小,端正好態度準備仔細聽。
吳潛也不繞彎子,直接道,「殿下,這太湖本是得天獨厚的寶地,為了興利避害,自先秦至本朝南渡以前,一直都在興修各種水利設施,成效都還不錯,很長一段時間裡,太湖區域都很少有旱澇之災。」
趙孟啟點點頭,水利嘛,引水為利,使低處無淹浸,高田有灌溉,他這些日子也瞭解了一些太湖水利方面的事情。
大致上,太湖可以分為東西兩邊,西邊地勢較高,水利設施以保水灌溉為主,興修陂塘,造渠引水,從高到低,形成灌溉水網,儘量覆蓋到南北各處高地,最後匯入太湖。
而東邊地勢低窪平坦,則要修建攔水壩,避免淹浸之患,保護農田,同時還要拓寬河道,防止淤塞,在東西走向的數十條自然河流間,開挖出南北走向的人工調水渠,用以調配水源,以及調控各出水河道的水力,防止區域性災害。
另外還有就是修建運河用來交通,對了,還有防止海水倒灌的工程。
吳潛繼續說著,「我朝也常有興修舉措,但每每半途而廢,或因財政不足,或因豪強反對,令人扼腕。」
「待南渡後,人口愈多,圍田愈烈,且無序混亂,制度敗壞,三大出水河中,東江婁江早已湮滅,松江亦是淤堵狹窄,如此一來,太湖區域就變得易水易旱災。」
「孝宗嘆曰「自有圍田,便有水患」,朝廷多次頒發禁圍令,卻積重難返,豪強之輩無視朝廷禁令,依然不斷增加新圍,淳熙十年時圍田為一千四百八十九處,至今不過七十年,光是平江府便有四五千處。」
趙孟啟皺眉,「吳公的意思是,再次嚴禁圍田?」
吳潛搖搖頭,「非也,都已經這麼多圍田了,光是嚴禁新田也沒用,何況即使能禁一時,難禁一世,畢竟人多了,總要吃飯的。」
「老臣是想,由殿下您親自坐鎮,對圍田進行全面規劃,徹底疏通排水通道,消除水患。」
趙孟啟思索了一會,「重新疏通三江麼?吳公可有具體方案?」
吳潛胸有成竹道,「除了松江,其餘兩江修復已經很難,耗費巨大,得不償失,只是總體方向依舊是透過北、東、南。」
「其一,串聯澱山湖、澄湖及其周圍的白蜆湖、長白蕩、白蓮湖、金雞湖、獨墅湖等,透過鬆江、急水港、牛長涇塘、八蕩河等水道洩水。」
「其二,在崑山開范家浜,上接黃浦江,下通長江,米市渡也分出三支,北為斜塘、泖河、攔路港,與澱山湖相通,中為
園洩涇,上接俞匯塘,南為泖港,承杭嘉湖來水。」
「其三,以太浦河為幹河,連線螞蟻漾、桃花漾、汾湖、馬斜湖、錢盛蕩等大小湖蕩,在運河至瀏河以北地區,按地勢高低,還有陽澄、澄錫虞、湖西沿江三個水系。」
這光是聽聽就知道是大工程,要耗費的人力物力肯定不是小數。
趙孟啟脫口便問道,「大約需要多少錢糧?」
說到錢糧,吳潛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放輕語調,生怕嚇到燕王。
「疏通水道預計需要四百萬貫左右,拆除不合理圍田估計也要三百至五百萬貫。」
「什麼!?」趙孟啟還是被嚇到了,「差不多就是一千萬貫了,朝廷哪裡拿得出來?」
吳潛趕緊解釋道,「殿下,那劉家籍沒的贓款應該有不少吧,另外老臣還聽說,您推行良僧牒,勒索……不是,是徵收了數千萬貫,且先墊付便是,要知道,整理這些水系,亦是可以造出許多良田,最少,兩萬頃是有的,這地價之差也足以償還給您,況且,良田產出增多,稅賦也能增加不少。」
趙孟啟陷入沉思中,五指無意識的叩擊著桌案,讓吳潛心中焦躁不安。
等了好一會,趙孟啟才緩緩開口,「吳公,我覺得,你這方案有缺陷。」
吳潛大急,「殿下啊,這可是百年大計,利在千秋。這次洩洪淹沒了許多莊稼,許多百姓斷了這一季的收成,衣食無著,正好藉此以工代賑,錯過這次,以後即便要修,那花費的錢糧可就更多了!殿下,這天下都是您的,何須吝嗇些許錢糧呢?」.
看著吳潛著急上火,頭頂冒煙的樣子,趙孟啟心中失笑,又很是感動,這老頭也是一心為國為民啊。
「吳公莫急嘛,等我說完,我的意思是,你這格局太小,要搞,就搞個大的,搞得徹底一點。」
吳潛愣了,「搞大的?殿下這是何意?」
趙孟啟嘴角一斜,「嘿嘿,我打算,拿出五千萬貫,全面整修太湖水利!」
「五千萬!?」吳潛覺得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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