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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感覺這一夜,才更像是給這種古音古韻的詞牌名版權,在業內打足了廣告。
畢竟多少歌手一輩子的夙願,就是希望能有人給自己寫首好歌。
能不能紅是個玄學。
但絕大多數歌手都覺得自己唱功還可以,缺的就是這命裡一首天作之合的好歌。
可好歌不便宜,好創作人的精品更是希望能給明星高手演繹,這樣他們的作品能爆火的機率更大。
所以哪怕是在同家唱片公司,都經常會出現歌手之間搶歌的事情。
現在突然冒出來的這種模式忽然把事情簡單化了。
隨便花幾十塊錢,就能買本精裝版的唐詩宋詞,上面寫滿了幾千年來的經典文案。
只需要翻找更適合自己的下手即可,就像在KTV裡面的點唱機上選歌。
固定的曲調根本不用燒腦。
是不是簡單得像是自助餐那麼隨意取拿。
偏生今天的詞牌名演唱,就給所有想衝進場撿便宜的音樂人提醒了下,沒有版許可權制當然意味著誰都能唱。
但這種看似公平的誰都能唱,比拼的就是編曲、配器跟演唱能力。
搶先又如何,唱出來如果不能紅,沒有形成市場社會影響力,法律也不會隨便認可哪隻阿貓阿狗就對千古絕唱形成知識版權吧。
實際上更加殘酷了。
尋常歌手,小唱片公司,哪裡去找一堆才華橫溢的音樂人、製作人來做編曲?
這種事情在當下流行的各種演唱綜藝裡面很常見了。
為了獲得節目效果,歌手們唱誰都不熟悉的新歌,不如翻唱某首經典。
花點錢獲得演唱版權後,依樣畫葫蘆的照著原唱鸚鵡學舌,只是初段水平,唱得再好也只是拿來跟原唱做對比。
還容易得罪原唱。
稍有地位水準都會做二次編曲,調還是那個調,但根據歌手嗓音特點把輕重緩急的節奏感重新編排,再加上不同的樂器表現,絕對耳目一新。
優秀的編曲不亞於再創作,但又比從無到有的全新寫一首要簡單。
起碼對熟手是這樣。
燕青這邊剛開始彈奏旋律,音樂人們已經迫不及待的擠到民樂團的後方,想知道唱的哪首。
老皮也賣關子的攤手:“我不知道啊,他們這些搞古詩詞課題的人,一大堆拿手貨。”
沒錯,只要在做事,燕青對女性其實蠻尊重。
專注於案件的何順芝,忙於生意的宋思雨,踏實做助理的邱文芳,他都很少嘲諷打擊。
對雞姐鴨妹還有民樂團的女生就更當成自家小妹,蠻照料。
這首就是漢服妹子們選的《永遇樂·落日熔金》,李清照中後期的佳作,妹子們很喜歡的調調,燕青自己肯定沒聽過。
但對他來說肯定毫無壓力。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
所以說古詩詞的感染力強大呢,只這麼寥寥十二字,就勾勒出清晰的暮色景象。
古箏跟洞簫的交織,讓金色更加輝煌,暮雲愈發深沉,彷彿幾道光箭從暮色中穿透出來。
畫面感無比清晰。
鍍滿金色黃昏的微粒,彷彿伸手觸控就能紛紛揚揚的散落一地。
可這樣的景色又有誰能陪著看呢?
身臨其境的氛圍感頓時拉滿。
這種夕陽餘暉總是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沉靜下來,回憶點什麼。
燕青那種比較偏中高音的唱腔,也適合這樣的空曠:
“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
渲染柳色的煙霧漸漸濃郁,笛子還吹奏著怨曲哀聲,究竟誰能知道還有多少春意。
意境更是無敵。
不由自主的把情緒都拉到那種淡淡的憂傷。
喜歡聽演唱會的,還不是追星愛豆的那種歌迷,多少有點文藝青年的底子。
這麼一烘托只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心靈共鳴了。
好多人忍不住閉上眼,開始幸福的徜徉在歌聲、樂曲帶來的海洋裡。
不用計較高音靚、低音沉的技術含量,就是簡簡單單的因為唱詞帶來另一個世界。
可以享受放鬆甚至投入進入的心靈世界。
如果只是文字,都沒法這麼如清泉般流進每個人心底。
這是李清照在生涯後期的作品了,元宵佳節看著夕陽,忽然想念起多年前在都城繁華悠閒的美妙時光,精心裝扮、歡樂出遊。
現在憔悴而風鬟霜鬢,蓬頭垢面的不想出去見人,還不如躲在簾子下,聽著外面的歡聲笑語。
把那種飄零寓居的惆悵與人生際遇的變遷,孤苦無依的悽清都傳遞出來。
其實在燕青沒看到的方位,一位音樂人已經不顧鏡頭和舞臺設定,站到民樂團前方去,自作主張的指揮起所有的漢服妹子。
要求琵琶、古箏、揚琴都壓下去,把自身頗具辨識性的音調沉下去,只有二胡還能陪伴。
皖師大的民樂團姑娘們,本來到平京就覺得啊啊啊,到處是高手,當面就想撤了她們,是老大執意要留下來給大家體驗感受鍍金的機會。
光是能在老皮的演唱會上參與露臉,這都是可能未來一輩子可以吹噓的資本。
所以平日裡在師大的那些傲嬌任性、自視清高的小脾氣都丟了個乾淨。
乖巧得很。
看見這位滿頭花白蓬鬆捲髮的中年大叔,滿帶大佬氣勢的指揮,都不由自主的服從。
特別是平時牛皮哄哄的京城琵琶高手,都如臂指使,其他人還不趕緊百依百從。
那二胡更順著最後對她好像開小灶的揮舞手臂,加倍悠長輕柔。
相比其他樂器,二胡出了名的悲情。
但這裡卻被處理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鋪墊在燕青自己彈奏的中阮音周圍。
更讓聽眾們彷彿看到眼前被勾勒出來的孤獨身影。
對,就好像是中阮彈奏旋律的影子。
音樂實質化了。
有種小人物在大時代的無力感和無方向感。
夕陽是結束,元宵卻是不知所終的未來。
這得是多麼高超的技藝!
燕青自己是沒想這麼多的,他都擺著死魚臉在那面無表情的彈唱。
其實這是老皮給他的建議。
這年頭嬉皮笑臉的風格,聲情並茂的演繹,多半不會太讓觀眾追捧。
就得是這種禁慾風,愛理不理的自顧自,反而更容易引得觀眾記憶深刻。
現在都有那種超高超大的高畫質顯示屏特寫歌手。
從看臺上只能看見如火柴棍大小的歌手,卻能被這種超大螢幕把整張臉放大到幾層樓高。
老皮的團隊經歷那麼多演唱會,當然深諳這些技巧。
這就是要推出新人,讓觀眾熟悉新人的重要階段。
沒少給特寫,淡定、沉穩的五官,特別是那副頗有些如佐羅面具般遮擋眼部的黑框眼鏡,居然又看不到什麼悽苦。
這時歌曲又一遍推到副歌高潮部分:“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卻好像多了層和聲,若有若無的女聲在纏繞。
內味兒就變了。
居然成了對愛人、對情感的思念,追憶似水年華的美好歲月。
少了沉重哀情,透著嘴角依稀的輕笑。
更顯悠遠,繼而雋永。
最後這倆字,才是華夏所有藝術追求的至高境界。
燕青沒這麼深刻的藝術修養,但他知道怎麼唱出來讓人喜歡叫好。
他還覺得是理所當然呢。
所以表情愈發沉靜,讓觀眾都以為是他功底深厚。
這麼一首詞都能讓我們聽出品味來。
殊不知老皮他們在DJ臺,連聲稱讚:“牛逼,老金這點補上的和音絕了,給了人生的希望,立意拔高了呀!”
其實這種玩法,通常出現在各種專業練歌房、排練室。
各路高手,玩器樂的,唱人聲的,交織在一起隨心所欲的按照自己對作品理解調整,不一定拘泥於原作,用技巧和情感去重現自己對歌曲的定義。
這已經是藝術追求的範疇了,一般不拿到商業化的演唱會來顯擺。
因為大眾聽不懂這裡面的處心積慮,能夠飆高音、拖長音就覺得很震驚了。
現在的分量剛剛好,燕青主力傳達,各種和音、配器在周圍協調,大骨架還是平易近人,區域性細節如畫龍點睛的拔高演唱的藝術含量。
讓觀眾們也驚訝,有種別樣的神采。
如果說昨天還是對詩詞歌賦改頭換面回到應有的樣子,感到驚豔。
今天就是能理解到裡面深邃的藝術感。
自己都覺得自己高雅起來。
誰知燕青馬上就來個低俗的。
當然不是十八摸,周邦彥的《青玉案》。
燕青自己最擅長這種浪子曲目。
甚至相比柳永的柳詞,周詞當年在各大夜場,最得樂師喜愛。
因為他強調格律嚴謹,字音讀來抑揚變化而和諧婉轉,絕無吐音不順顯得拗口的地方。
這種詞本身即富有音樂美,同樂曲能夠完美配合,自然是讓樂工、歌女都喜愛異常。
不過這貨也是個沸羊羊,居然能躲在李師師的床下聽美羊羊和宋徽宗忙活,轉頭還寫詞記錄感嘆……
所以浪子哥怎麼會去步他後塵。
然後全場看見這剛才還面無表情的詩詞歌手,忽然抱著“阮吉他”轉身對民樂團笑了笑……
超大螢幕上,剛才還頗有些緊張的二三十位民樂團漢服妹子,居然不顧面前還有自發的指揮,成片的東倒西歪嗔笑撒嬌。
觀眾們都譁然了!
威力這麼大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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