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王者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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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個小兒子臉上錯愕的神情，老帝乙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怎麼，達成所願了，不高興？”

“高興，高興！”

子受強笑一聲後沉吟道：“只是我感覺……過於容易了些。”

轟隆隆！

在父子二人交談的時候，不知不覺，朝歌的天空聚集了烏雲，使得宮內有些昏暗。

電閃雷鳴，閃電照映進了寢宮內，彷彿預示著一場風雨的到來。

“要下雨了麼？”

老帝乙深深看了眼兒子，並未作答，而是伸出一隻手：“隨父王去外面走走！”

子受看著老爹伸出的手怔了怔，如果是之前，這會兒他早就跑上去攙扶了。

不過剛剛因此捱了訓，此刻他就猶豫了。

他知道，這位父王生來要強，還有作為王者要時時刻刻維護王者的威嚴，不允許別人看出他的軟弱所以方才訓斥他。

“還愣著幹什麼？”帝乙有些不滿道。

“父王方才不是說……”

子受輕聲道，不過還是迅速上前，伸出自己強健有力的雙手攙扶住了帝乙的手臂。

老帝乙不滿的在子受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哼道：“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任何時候都要以王的意思作為標準，這是作為王的特權。”

子受默默接受了父親的教訓，不做聲了。

“走吧！”帝乙輕聲道，隨手披了件衣物，在子受的攙扶下一步步朝著外面走去。

“知道為什麼這些年王儲之位，父王遲遲未能決斷麼？”

帝乙望著殿外，不看兒子，邊走邊說道。

子受沉吟一下說道：“大概……猜到了一些。”

“呵，說實話，選你還是你大哥，為父早年前的確有過猶豫。”

帝乙輕聲道：“不過這幾年為父心中早定了人選。”

“父王……是在等我麼？”

子受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今天本來是來告訴老爹，他要正式跟他大哥爭王位了。

誰知道這位老爹的反應就像等他很久了一樣，都不帶猶豫的，父子一番交流後直接告訴他，好，王位是你的了。

此事簡單的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呵呵，孤膝下三子，聞太師評子啟仁厚，但性子弱了些，你二哥平庸，唯有你，有勇有謀，也最像孤。”

帝乙沒有回答，望著殿外嘆息道：“別看現在的這幫大臣們一個個忠心耿耿，一副忠君愛國的樣子，但實則都是一些人精、老狐狸。

這些人裡面有老一輩貴族，也有為父提拔於微末的布衣，其中你尤其要注意這些人。”

一口氣說了這些話帝乙有些微喘。

頓了頓，帝乙方才繼續說道：“他們出身於寒微深知民間百姓的疾苦，所以他們剛入朝堂時會真的為國為民效力，但是一旦他們身居高位，離開地面享受富貴的時間久了，他們，就變了。”

說到這裡帝乙的目光有些犀利：“他們會組成新的貴族勢力，但他們沒有老貴族的積累，所以他們的胃口會更大。

他們為了得到更多的土地、糧食、權勢，就會開始剝削，壓迫底層的黎民百姓，甚至他們壓迫那些曾與他們一般的黎民百姓時手段比那些老派貴族更狠辣，造成的危害也就更大。”

子受神情一凜，默默道：“孩兒記住了。”

“子啟若真登位，以他的性子將來必受制於這幫文臣最後成為這幫傢伙們的傀儡。”

帝乙沉聲道：“對付他們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絕不能讓這些新老貴族，成為鐵板一塊。

你要讓這些新貴族跟老貴族去爭，去鬥，只有他們爭他們鬥，他們不合，你才能統御他們。

子受目光一閃：“是！”

“這是內憂！”

此時帝乙和子受已走出了寢宮，大風迎面而來使得帝乙的身影越發佝僂。

子受猛然發現在他一點點長大的同時，記憶裡那個頂天立地，英姿雄武的父親也在一點點老去。

此刻他父王那原本高大強健的體魄也變得消瘦佝僂……

子受目光一閃，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害怕帝乙的責備，直接上前一步，撐起自己的大氅將帝乙護在中間。

這一次時刻維護王者威嚴的帝乙沒有生氣，反而臉上露出了燦然的笑意：“你，長大了。”

頓了頓，他輕聲道：“父王……也老了。”

以前他從不肯承認自己的衰老病痛，那是因為王儲未決，這個王朝的繼承人未定。

他作為商王，不能老。

而現在……他終於可以承認自己的衰老了。

子受神情黯然，垂首道：“孩兒，來晚了。”

說出這話時他幾乎要咬碎了自己的牙齒。

因為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這位父王的生命力正在一點點流逝，雖然不至於當場去世，但生命只怕也所剩無多撐不了多久了。

而對此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想到這裡子受死死攥了撐起披風的拳頭，這一拳下去雖有開山斷海的強大力量，但他卻從未感覺到如此的無力。

此刻父子的話說開以後，他心中滿是後悔。

為什麼，他以前要那樣猶豫不決，沒有想過早點把這重擔從他父王的肩上接過來。

以至於讓這位父王勞累至此……

如果他能早一點懂事明白這些的話，或許他父王的壽元能更悠長一些吧！

“抬起頭來！”

帝乙看到兒子的模樣，神情又嚴肅起來，彷彿一頭老獅王：“你記住，王者任何時候都不會哭，更不會低頭。”

子受抬頭堅毅道：“是！”

帝乙見狀滿是皺紋的臉上這才露出微笑，輕聲喃喃道：“你方才說你來晚了，其實一點也不晚。

不管你什麼時候做好準備，父王都可以撐到你來的那一天，你……信不信？”

說著他微笑看向子受，神情中滿是自信。

子受聽到這話再看著老夫親的微笑，猛的他的內心似乎受到了觸動，高大挺拔的身子猛的一震鼻子有些發酸。

為了不讓老帝乙看到，他只好微微仰起頭，望著風起雲湧的天空。

“好，王者就該是這樣！”

帝乙高興道，接著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在寒風中細細打量著王宮，彷彿要把這一切印在腦海中。

轟隆隆！

這時候，風越加肆意了，天空中電閃雷鳴，雷光照映在父子二人的臉龐上。

“父王，進去吧？”子受輕聲道。

老帝乙置若罔聞只是道：“我大商統御著八百路諸侯，億萬裡山河，知道要特別注意誰麼？”

“東姜西周南鄂北崇四國！”

子受目光一閃毫不猶豫道，這也是四方八百路諸侯之首，旗下又各自統御兩百路諸侯。

“你覺得姬昌此人……如何？”帝乙沉聲道。

子受沉吟道：“傳聞勤政愛才，善施仁德，有賢名在外。”

“不錯，那你還有記得……你子玉姑姑麼？”

帝乙輕聲說道，這一次，他的神情罕見的有些複雜。

子受默默點頭：“記得！”

那位小姑姑是他爺爺的幼女，算起來比他也大不了幾歲，老來得女，他爺爺對那位小姑姑自然寶貝的很。

而他母親在生下他一年後，染病早亡，從小他也是與那位小姑姑一起長大。

後來他那位姑姑被他父王聯姻嫁去了遠方，而這也一度成為他與這位父王之間的隔閡。

“當初周國在岐山修養生息，實力壯大，你爺爺臨終之際，為了替為父斬除大患於是將周族首領季歷騙到朝歌殺之。”

老帝乙目光閃爍道：“其子姬昌即位後，立即整頓兵力要攻打朝歌，替他父親報仇，而那時恰逢位於大商東南的夷族也先後同孟方、林方等部落叛亂。

為了避免大商東西方同時受敵，為父不得不將你姑姑嫁與姬昌聯姻，而姬昌……也答應了。”

子受目光一冷，此事後來被傳為“帝乙歸妹”化解戰爭的美談，但他們都很清楚，這對於大商來說是一種退步和恥辱了。

“你從中想到了什麼？”

老帝乙轉頭看向兒子道。

“這個姬昌……夠狠，也夠能忍。”

子受沉聲道：“常言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在那種時候他竟然還能同意與我們聯姻。”

老帝乙目光閃爍，輕輕頷首道：“那是因為姬昌審時度勢後發現還不是我們的對手，不宜開戰。

為了穩住我同時為他們爭取充足時間，這才同意與我們聯姻，最後大家皆大歡喜，重歸於好。”

“可是……小姑姑死了！”子受抬眼冷聲道。

“你爺爺對你姑姑的喜愛你清楚，但你信不信如果你爺爺那時候在世，面臨這樣的情況，為了大商他也會這麼做？”老帝乙斜眼看向他。

“為了大商犧牲小姑姑一個。”

子受悶哼一聲道：“就算爺爺也會這麼做，可你們都這麼做……便對麼？”

“受兒，你要明白一件事，這世間的事並不是非黑即白，非對即錯，有些事……你是說不出對錯來的。

你姑姑是我帶大的，將她與我們的敵人聯姻你覺得我不知道，這是將她推入火坑麼，你覺得我會好受麼？”

老帝乙盯著他，神情依舊平靜，但自稱由孤變成了我：“但是作為一個王朝的主人，任何時候要計較的都不是個人的得失，而是整個大商的的安危與利益。”

子受聞言陷入了沉默。

“你要明白我們手下的那些諸侯是什麼，當我們強大的時候，他們就是我們手底下養的最聽話的狗，對我們搖頭擺尾，言聽計從。”

帝乙冷聲道：“但是一旦被他們發現我們的虛弱，那他們就會變成這世上最兇猛的餓狼，紅著眼睛齊刷刷撲上來將我們撕扯成碎片，吞噬我們的血肉喝掉我們的鮮血……”

子受張了張口，這一次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咔嚓！

又一道閃電彷彿雷神手中的利劍，劃破了昏暗的天地，緊接著一滴又一滴雨水從天上落下。

帝乙不動，子受也就不動。

“四大諸侯裡南伯侯鄂崇禹，性子剛直，不識變通，北伯侯崇侯虎，性格乖張暴戾，無大勇亦無大謀，皆不足為慮。”

帝乙目光閃動道：“對待鄂崇禹你要恩威並用，對崇侯虎，以威懾之足夠，至於東伯候姜桓楚……”

說到這裡帝乙看了子受一眼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子受心中一嘆，因為那個小姑姑的事，所以他極為反對痛恨聯姻。

然後……他父王就為他安排了與東伯候之女聯姻成了他的正宮王妃。

“父王知道你極為反對聯姻，也知道你與黃家丫頭情投意合，但我大商與周族有世仇在身，遲早必有大戰。”

老帝乙沉聲道：“西伯侯與南伯侯關係親近，若不能與東伯候聯姻分化他們，他們何為一處倒是你如何自處？

你如何對待王子妃的，孤也知道，你說你恨你姑姑遭受的一切，可是現在你難道不是正在讓另一個姑娘遭受你姑姑同樣的對待？”

聞得此言子受瞳孔一縮，身子一僵，有些慚愧的嘆息道：“父王教訓的是，孩兒明白了！”

“哦，對了，你不在的時候，王子妃為你產下了一子，按族譜當名為郊……”帝乙輕聲道。

“嗯？”

有些慚愧的子受猛的抬頭一臉震驚。

“呵，別那個表情，孩子是你剛離朝歌不久後生的沒有其它問題。”帝乙哼道。

聞言子受細細想了算了算時間，發現沒問題這才暗暗出了一口氣。

嘩啦啦……

隨著又一道雷聲，頃刻間，大雨傾盆而下。

轟！

子受看到這一幕周身真氣轟然爆發，形成了一個丈許的真氣罩，將大雨全都隔在了外面。

“父王，從今以後的風雨，孩兒替你遮擋！”

子受朗聲道。

“好！”帝乙看到後，平靜的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淡淡笑意。

“現在的大商江山外表看起來並沒什麼變化，實則內裡充滿了蛀蟲，早就已經千瘡百孔，受兒，你……擔的起來麼？”

在傾盆大雨中，父子二人並肩而立，在帝乙輕聲嘆息的這一刻老王與新王也完成了傳承。

……

此時，黃府中。

咚！

大雨之中，黃飛虎一拳砸在李靖的胸口，李靖周身金色真氣爆發，反倒將黃飛虎的身形震的不住倒退。

“李兄，好功夫！”

黃飛虎有些懷疑的看了看自己的拳頭，臉上的驚詫一閃而過，笑著稱讚道：“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子受不在，他起了與李靖較量一下的心思，想看看值得子受打聽的人有多少斤兩。

接著交手的時候他們基本上不分勝負。

沒想到他抓住破綻攻了一拳，誰知道他這半步神遊天境下的一拳下去反倒把自己給震飛了。

他這才發現李靖最強的手段好像並非進攻，而是……防守？

“黃兄，承讓！”

李靖抱拳不卑不亢道，初次見面，這位看起來也是殷姑娘的朋友所以他沒敢下手太重。

“好了，雨下這麼大，大家趕緊進來避雨吧！”

殷廣靈瞥了眼跟黃飛虎平手的李靖，越看越滿意跑出來把兩人拉了進去，看向屋外輕聲道：“也不知堂兄此行結果如何。”

子受此行進宮的目的很簡單。

第一是出門回來要去拜見告知自己回來，其次是正式告訴大王他要開始爭王位。

如果大王默許，那麼接下來他們將與支援大王子的文臣們迎來一番較量。

可如果大王不答應那將直接失去繼承權……

他們其實也很不理解這位殿下的想法，要爭大傢俬底下爭也就算了，哪有直接告訴大王的呢？

黃飛虎兄妹的臉上也露出擔憂之色。

“這次爭王位怕是不簡單啊！”

李靖倒是看的很開不住瞥向殷廣靈，心道：“不過我若是幫三殿下得了王位，他怎麼也要封賞我，到時候我什麼都不要，請他賜婚就好。

對了，這麼大的事可得提早修書一封請師父來觀禮啊，師父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正在這時一道人影踏入客廳。

“三殿下？”

看到來人，殷廣靈和黃飛鸞不由又驚又喜，但是看到子受嚴肅的神情又笑容收斂。

“結果怎麼樣？”黃飛虎低聲道。

子受看了眼三人，原本有些冷峻的神情突然展顏露出笑容，目光閃動輕聲道：“王位歸我了。”

“啊？”

三人目瞪口呆。

PS：本來想略寫一下這一段的，封神剛開始時帝乙都成骨頭了，但感覺大商末期的王都很難，所以多寫了一點也交代此時大商艱難的處境，大家莫嫌煩。